“沒問題。”泰卡尼克說道。他喜歡法拉肯謹慎的性格,隻希望這種性格不會阻礙軍事上的決斷。軍事決斷通常都需要迅速和果敢。


    法拉肯又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幹的問題:“你知道我覺得阿拉吉斯歷史上什麽最有趣嗎?我最感興趣的是一個原始時期的傳統,當時,弗瑞曼人會殺死所看到的任何沒有穿著蒸餾服的人。”


    “你為什麽對蒸餾服感興趣呢?”泰卡尼克問道。


    “你注意到了,嗯?”


    “我們怎麽可能注意不到?”文希亞問道。


    法拉肯不耐煩地看了他母親一眼。為什麽她總是要插嘴呢?隨後,他又看著泰卡尼克。


    “蒸餾服是那顆星球的特徵,泰卡。它是沙丘的標記。人們傾向於研究它的物理細節:蒸餾服保存身體的水汽,循環利用它,使人類可以在那樣一顆星球上生存。你知道,弗瑞曼人的規矩是每個家庭成員至少要有一件蒸餾服,食物採集員甚至還有備用的。但是請注意,你們兩個——”他示意他母親也要認真聽聽,“似是而非的蒸餾服仿製品正成為整個帝國的時尚。人類總是想模仿自己的征服者!”


    “你真的覺得這種信息很有用嗎?”泰卡尼克疑惑地問道。


    “泰卡,泰卡——沒有這種信息當不好統治者。我說過蒸餾服是他們性格中的關鍵,事實也是如此!它是一種傳統的東西,他們所犯的錯誤也將是傳統的錯誤。”


    泰卡尼克瞥了文希亞一眼,後者正擔心地看著她的兒子。法拉肯的性格既讓巴夏覺得有吸引力,又讓他感到一些憂慮。他和沙德姆四世真是太不一樣了。沙德姆四世真正代表了薩督卡的核心本質:無所顧忌的軍事殺手。但是沙德姆敗在了可惡的保羅手上。從他讀到的材料上看,保羅·亞崔迪的性格正如法拉肯的描述。的確,在麵對最冷酷的決斷時,法拉肯可能會比亞崔迪家族更果斷,但這不是他的本性,隻是他所接受的薩督卡訓練。


    “很多人在統治時都不會用到這種信息。”泰卡尼克說道。


    法拉肯盯著他看了一陣子,隨後說道:“統治,然後失敗。”


    泰卡尼克的嘴角繃成了一條直線,他顯然在暗示沙德姆四世的失敗。這也是薩督卡的失敗,任何一個薩督卡都不願意回憶此事。


    表明他的觀點之後,法拉肯接著說道:“你明白了嗎,泰卡沒人能體會星球對於其居住者的潛意識所產生的巨大影響。要打敗亞崔迪家族,我們不僅要了解卡拉丹,還要了解阿拉吉斯:一個柔弱,另一個卻是堅強意誌的訓練場。亞崔迪家族與弗瑞曼人的結合是一個獨特的現象。除非我們能理解它,否則我們無法與之抗衡,更不要說打敗他們了。”


    “這和艾德荷的提議有什麽關係?”文希亞問道。


    法拉肯憐憫地看著他母親。“我們要向他們的社會施加壓力,以此為起點來打敗亞崔迪。壓力是個非常強大的工具,對我們來說,判斷哪裏缺乏壓力也同樣重要。你沒注意到亞崔迪讓那兒的事物變得軟弱起來了嗎?”


    泰卡尼克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個想法非常好。決不能允許薩督卡變得軟弱。但是艾德荷的提議仍然困擾著他。他開口道:“或許我們最好該回絕他的提議。”


    “還沒到時候。”文希亞說道,“我們麵臨很多選擇,我們的任務是盡可能多地辨明這些選擇。我兒子是對的:我們需要更多信息。”


    法拉肯盯著她,揣測她的意圖和她話中的含義。“但是我們怎麽才能確保我們不會跨過臨界點,然後變得沒有選擇了呢?”


    泰卡尼克發出了一陣苦笑。“如果你問我,我會說我們早就跨過了臨界點。”


    第二十九章


    在這個時代,人類的交通手段包括了能在時空深處翱翔的機器,有的還能搭載著乘客輕快地穿越無法涉足的行星表麵。徒步完成長距離旅行的想法已顯得落伍。然而這仍然是阿拉吉斯上最主要的交通方式,部分是因為人們的偏好,還有部分是因為這顆行星的惡劣氣候條件粗暴地虐待著一切機械裝置。在阿拉吉斯的種種限製中,人類的肉體依然是最耐用和最可靠的聖戰資源。


    ——《聖戰手冊》


    甘尼瑪小心翼翼地慢步行走在回泰布穴地的路上,始終緊貼著沙丘的陰影。當搜尋隊伍在她的南方經過時,她靜靜地趴在地上。


    痛苦的現實攫住了她:沙蟲帶走了老虎和萊托的屍體,還有危險在前方等著她。他死了;她的雙胞胎哥哥死了。她擦幹眼淚,憤怒在她體內蒸騰。在這一點上,她是個純粹的弗瑞曼人。她了解自己,並讓自己的憤怒瀰漫開來。


    她知道人們是怎麽描繪弗瑞曼人的。他們沒有道德,在復仇的渴望中迷失了自我,對那些將他們從一顆行星趕到另一顆行星的宿敵們,他們立下毒誓,絕不手軟。這種看法當然是愚蠢的。隻有那些最原始的野蠻人才不受道德之心的束縛。弗瑞曼人具有高度發達的道德觀念,其核心就是作為人的權利。外邦人認為他們殘忍——而弗瑞曼人也是這麽看待外邦人的。每個弗瑞曼人都知道自己可以幹出殘忍的事情,並且不用為此內疚。弗瑞曼人不會像外邦人那樣為這種事羞愧,他們的宗教儀式能緩解他們的內疚感,以防自己被內疚感吞沒。他們最深層的意識知道,任何犯罪都能歸結於——或至少是部分歸結於——情有可原的環境因素:統治機構的失敗,或是人們共有的天生的向惡本性,或是壞運氣等。任何智慧生物都應當知道,這些事情隻是肉體和外部混亂的宇宙的衝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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