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雙鯉最不擅長和這種人打交道了,偷偷求助似的望向童陽秋,得到一個了然的目光。隨後童陽秋便向他介紹道:“這位是陳一清道長,龍虎山正陽觀的觀主。” 喬雙鯉連忙用剛才現學的姿勢拱手,衝著他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陳觀主好,我是喬雙鯉。” “雙鯉小友,不必與我這般生分。” 道長拱手向他還禮,意外的和顏悅色,完全不像外表那樣矜貴凜然。直起身後,他燦然一笑,如皎皎明月般動人心弦,耀眼到連喬雙鯉的目光都禁不住被吸引過去。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手就被一雙白皙修長,手指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握住了。 便見眼前的美人道長情真意切地望向他,眼裏似乎含著星子。 “雖然是初次見麵,但吾與小友可謂是一見如故,實乃有緣。” “不知小友可願跟隨我上山學道?”第286章 龍脈 上山?學道? 這和現實格格不入從兩個詞結合在一起讓喬雙鯉大腦有些發蒙,被握住的雙手上傳來不可忽視的力量與溫度,陳觀主如此具有衝擊性的美貌近距離現在眼前,實在是太近了,近到喬雙鯉能夠嗅到他身上如沉香般淡雅,卻絲毫不弱於周校長的費洛蒙。 喬雙鯉先是一愣,下一刻像被火燙了似的把手抽回來,猛地後退一步。這反應實在是有點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該死的,喬雙鯉開始後悔來到後山這個決定了。盯著他們不知道為什麽異樣熱烈的視線,他打了個磕巴,麵對仍無比期待注視自己,仿佛在看一塊璞玉般的陳觀主,尷尬眨眼斟酌詞匯道: “額,感謝陳觀主的誇讚,但是我目前還沒有出家的打算……” “修道並不等同於出家。” 陳觀主語氣輕快道,似乎看穿了喬雙鯉內心的想法,滿懷鼓勵:“我們和常人的道統並不相同。即使是學道也並不耽誤將來結婚生子。” “哈哈哈哈,一清,莫要開雙鯉的玩笑了。” 山林中傳來一聲朗笑,蒼老愉悅,喬雙鯉眼睛一亮,一下子從剛才的窘境裏掙脫出來,揮手向老人招呼。 “童校長!” 童校長穿一身老舊道袍,背著一柄桃木劍,精神矍鑠,含笑捋著胡須慢慢悠悠踱步而來。 “師父好。” “童老。” “童老您到了。” 童陽秋規規矩矩行禮,與此同時在場那些仙風道骨的道士們全都站起身來,絕大部分向他恭敬執晚輩禮。陳觀主唇角含笑,知道拐不走喬雙鯉了,拱手惋惜:“吾所言皆是真心,雙鯉大才吾生從未見過,難免見才心喜。” “不厚道,實在是不厚道哇!” 剛才那個被稱為馬老道的灰色胖貓看起來和童校長關係不錯,熟稔抱怨道:“你是發誓隻收陽秋一個關門弟子了,可是我們還能收哇!別占著茅坑不拉屎,你說說,這麽個好苗子看誰眼裏不眼紅!” 聽他們的話,童校長隻是慈祥嗬嗬笑了笑,招了招手。 “雙鯉來。” “看看這個。” 喬雙鯉被叫到中央,才看到剛才被道士們擋住,三三兩兩堆在地上的極品玉石們。最中央一塊足有半人高,通體溫潤透亮,上尖下寬的純白玉石,它靜立在那裏,喬雙鯉隻是靠近就感到周圍空氣冰冷下來,寒意森森,仿佛接近了一座微縮的亙古雪峰。 胸中火種悸動,喬雙鯉如有所感般落到玉石上,卻看到如雲霧般細微的煙氣縈繞在玉石中上部,像是終日不散縈繞在雪峰上的霧氣。與此同時,思維空間裏一直沉寂的小山狀山海鼠權柄忽然微動,第一次散發出微弱不成形的意識。喬雙鯉不自覺咽了口吐沫,感到饑腸轆轆。他入迷地盯著這塊玉石,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怪異的念頭。 他想把它吃下去,一點點的,咬碎吞噬。 “這是塊上好的昆山之玉,內含起源磁石。五十二年前我親自將它從昆侖墟眼帶出,仔細打磨,雕琢成如今的模樣。” 童校長溫聲道,目光隻看向喬雙鯉。 “雙鯉,細心感受,你從上麵看到了什麽。” “啊?啊,我,我看到了……” 揮散腦海中的異樣感,喬雙鯉愈發仔細地觀察這塊玉石。打量時間越長,他越發覺察到自己體內的火焰被鼓動起來,這塊玉石就好像是一輪月亮,以自己為媒介引起火焰的潮汐波動。在它麵前所有火焰都活躍起來,喬雙鯉甚至覺得自己至少稍微一撮手指就能點燃整個後山。 這種感覺很微妙,而且與記憶中自己第一次前往起源地,激活火焰的時候異曲同工。火焰躁動間,從喬雙鯉身上不自覺溢散出來的氣息同時影響到了那座玉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縈繞在玉石上的煙霧越來越濃,薄紗般向外蔓延,逐漸將散落在四方的其餘玉石連接起來。 一部分煙氣凝聚,沉澱,到最後聚攏在玉石間,就好像遠眺時層巒起伏模糊不清的遠山,又像是山與山之間亙古不化的積雪。而另一部分煙氣卻如有生命般滾滾下沉,分成幾股,水流般穿插在玉石之中,恍惚間碰觸到玉石,甚至能讓人產生聽到水花拍擊聲般的錯覺。 下一刻喬雙鯉驀然覺得渾身乏力,頭暈目眩,仿佛身體被完全掏空。疲憊感瞬間湧上全身,喬雙鯉猛地後退幾步,驚疑不定地打量那塊玉石,帶著戒備警惕的目光。他愕然發現自己精力竟然已經所剩無幾,就跟王庭幻境時連番跟灰白雙王戰鬥後一樣虛弱!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背後傳來溫和堅定地力量托住了喬雙鯉讓他不至於脫力跌倒,與此同時喬雙鯉聽到周圍不住傳來驚歎詫異聲。 “無上天尊,他竟然能以一己之力讓昆墟龍脈產生感應!沒想到普天之下除了觀長與童老竟然還有第三人能做到!” “即使隻是使其顯出山脈相,如此年歲也足夠超凡,無上天尊,無上天尊。” “他甚至未曾學道,如果生在我道門唉!” “它好像是……一座山脈?” 覺察到童校長還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喬雙鯉遲疑道。霧氣籠罩下那些形態不一的玉石看起來就像是等比例縮小的山峰,以中央最高的玉石為主峰,向兩方綿延開來。 “準確的講,這是長白山龍脈。” 童半夏輕描淡寫,上前指尖輕飄飄一點。原本因為喬雙鯉退出玉石範圍,打著圈下落即將消失的霧氣陡然濃鬱起來,並且在純白之中醞釀著一線耀眼金光,眨眼間將全部霧氣全都染成璀璨金色,鎏金光澤延伸,原本雪白玉石仿佛由黃金鑄造而成,層巒起伏下是金液瓊漿般流淌的滾滾霧氣。 而在最中央代表主峰的那座白玉山上,一汪匯聚而來的純金色液體格外引人注目,如同純粹黃金熔化後堆積而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地理指蒙》中有言:‘指山為龍兮,象形勢之騰伏,借龍之全體,以喻夫山之形真。’山脈起伏盤臥如巨龍,所謂龍脈一說,在我國流傳已久。” 童校長點向金色霧氣籠罩下的玉石山脈,從末到首,燦金光澤升騰,恍惚間竟真如一條微縮的長龍一般。 “鬆花,圖們,鴨綠三江的源頭起源於長白山,西北部和北部屬鬆花江水係,有鬆花江、撓力河、牡丹江、倭肯河和穆棱河等;東為圖們江水係,西南屬鴨綠江和遼河水係。” 隨著童校長的話語,下沉流淌在玉石山峰下代表河流的燦金霧氣依次亮起,而尋根向上,它們卻全是從中央玉石主峰上,那一汪金液中流淌下來的。 “蔡元定釋曰:‘龍帶天池,則龍氣必貴而綿遠。故凡龍身有此池者,其所結作力量甚大。’在風水上講,長白天池呈現橢圓狀,石筍布於四角處,而不再池中生。池水自夾岩間飛瀉而下,成為瀑布。這便是張子微《玉髓真經》所講的火星第二格‘土、金、木三格,各有取用,惟火二格,為水火既濟,主貴。第二格,火體,生石筍,亦為水火既濟,最為奇特,主大貴。’ 童校長所言喬雙鯉聽得雲裏霧裏,茫然懵懂。隻是當金光乍現時,思維空間中原本壓製下的山海鼠權柄再次震動起來,傳遞出極其迫切渴望的情緒,似乎恨不得一頭撞進那一汪金液裏。 這種衝動實在是太擾亂人心智了,逼的一直仔細觀察玉石模型的喬雙鯉不得已轉移目光,環顧四周卻發現那些道士們全都若有所思,大部分讚同點頭。那位馬姓道人輕擊掌讚歎道:“天池致貴,昔日特戰選址時童老一力主張建在長白山深處自有其深刻道理。畢竟對於吾等而言,龍脈便意味著山脈下孕育著大量的本源磁石礦藏。” “龍帶天池,在天池下不遠處果然發現了一處能引起火焰共鳴的起源地,童老當年點穴之精準,實在讓吾等汗顏。” 另一位道士極為崇敬向往道:“龍的出身決定龍脈的貴賤,長白山能夠成為封印山海王最關鍵心髒的地點,和龍身鑄造是有關的。” 看那些道士們開始愉快激烈探討什麽‘點位’‘龍穴’之類的話語,喬雙鯉聽得似懂非懂,畢竟他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但馬道士的話讓他隱隱有些明悟。之前王前輩似乎帶他去的就是後山,從那裏回來後自己思維空間裏就多了國王塔羅牌。 而無論各種文件記錄上都寫到,夢鼠王被王盼之斬殺後屍體失蹤多年,說不定和當時那張塔羅牌脫不了關聯。 “祖國各地皆有陣法,多是圍繞龍脈設置。而對於整個東北而言,特戰便是核心眼位區域。” 童校長的話似乎在對所有道士講,但目光卻隻專注望向喬雙鯉。 “山海鼠身軀已毀,雙瞳被盜,緊接著他們的目標一定會放在東方。” “對於這一點,我們已經預料到了。可惜我算到了劫難發生,卻沒有算清人心。” 陳觀主歎息道,其餘道士想起龍虎山陣法被毀,雙瞳失竊一事,神情中也多了幾分鬱鬱和黯然,同時還有部分人神情憤怒。 “童校長,破壞掉陣眼關鍵處的叛徒下落未知,隻能確定他是盜火者的人。夢鼠王選,山海鼠王複蘇,到現在盜火者也參與進來,這裏麵的變數實在是太多了。此次我們前來不為它事,隻希望能盡一份薄力完善東北大陣,以免將來重蹈臨安覆轍。” 聽到臨安這兩個字,喬雙鯉有點不自在,當道士們環繞著童校長恭敬詢問他的意見時,喬雙鯉隻能把絕大多數注意力全都放在壓製山海鼠權柄異動上。在這一點塔羅牌幫不上任何忙,兩種相對的權柄力量碰撞甚至可能會造成更大的波動。 我應該慶幸除了寒山以外,自己還沒有任何山海族信徒嗎。 喬雙鯉有點煩躁地想,沒有信仰之力充斥的山海族權柄強大卻空虛,就像一個外表金碧輝煌的空殼。他之所以這麽緊張還是因為童校長以及這麽多隻是聞就能嗅出實力強大的道士們近在咫尺,尤其是他們非常目光還全都落在自己身上,喬雙鯉覺得自己就像赤身裸體站在他們麵前一樣,黑夢王的馬甲簡直岌岌可危不對。 喬雙鯉緩慢眨了眨眼睛,抬起頭。 不是錯覺,那些道士們就是在向自己看,眼裏都是疑惑與遲疑。不包括麵容俊美的陳觀長以及滿臉笑容的童校長,這兩個人像是對自己都含有極大信心一般,滿臉專注期待。但該死的是,自己竟然完全沒注意剛才他們在說什麽! “雙鯉,對於山海王複蘇這一點,你怎麽看?”第287章 溶洞 我怎麽看? 幾乎發現了他的窘境,童校長笑眯眯重複了一遍。但這對於喬雙鯉的困境卻沒有絲毫緩解,他一直以為自己來到這種道士聚集的場合就是作為童校長的掛件,隻要安靜傾聽就好,畢竟他對風水這些東西一竅不通。現在童校長的詢問卻不由分說把他拉入進來了,而自己卻沒有任何準備! “童老,這……” 一名道士神情猶豫,委婉道:“喬小友雖然天資卓越,但畢竟年齡尚幼。過早參與這種層次的討論……” 如果不是當著童校長的麵喬雙鯉幾乎都想讚同點頭。這種‘大人’之間的討論他本來也沒有摻和的興趣,沒見童陽秋都乖巧站在人群外嗎。 然而在旁人眼中,童半夏時刻把喬雙鯉帶在身邊,態度甚至比對童陽秋還要親近,簡直就像帶親兒子一樣,目光甚至從來都沒有離開過。聽到那名道士的質疑後,他溫和笑了笑。 “實力與眼界並不會被年齡所拘束。”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出乎意料的,陳觀主也笑眯眯點頭讚同。見兩人都是這樣態度,旁人看向喬雙鯉的目光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再次感到所有人視線都落到自己身上時,喬雙鯉已經麻木了。他幹脆忽略,想了想童校長的問題,捋清楚思路。 “我能毀掉山海鼠身軀這件事不過是是巧合和僥幸混合在一起而已,關鍵是褐家族和北皇之間的關係。我看到安哥拉領隊將一隻金兔交給了他……” 望望童校長,見他神情沒有變化,喬雙鯉聳了聳肩,大致把王庭幻境的事情講了出來。隨著他的聲音起伏,道士們的表情也在不斷變換,時不時低聲驚歎喃喃。尤其是當聽到他說五行之石的時候,更是有接連幾聲有倒吸冷氣的聲音傳來,夾雜著震驚。而陳觀主的神情也嚴肅起來。 “五行之石……怪不得泰山的陣法沒能撐住。” “九宮八卦陣的破解方法果然泄露了,看來那個網站上傳遞的消息果然不假。” “網……站?” “是最近國安局新發現的一處暗網節點,現在調查令已經下放到九局。” 聽出喬雙鯉的疑惑,童校長隻是簡短解釋了一句。其餘人也不說話了,神色各異,但眼底都是沉沉陰雲,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接下來的話題圍繞著陣法和封印的話題展開,喬雙鯉終於能安心當個聽眾了。但他卻不敢再走神,因為童校長經常談著談著冷不丁就把他加入進來。 ‘雙鯉,你怎麽看。’ ‘你的意見是什麽。’ 每次遇到喬雙鯉聽不懂的詞匯,他就會耐心一字一句講解,直到喬雙鯉完全聽懂。這場漫長的討論一直持續到天色變暗,烏金西沉才最終結束。童校長一拂袖,籠罩在玉石上的金色煙霧便完全消散,龍脈的異象潰散開來,原地又隻剩下那幾塊玉石。 “陽秋,接下來交給你了。” “是。” 衝著陳觀主點了點頭,兩人眼神在空中短暫對上,又分開。童半夏笑眯眯招呼喬雙鯉,讓他跟自己一起上山。童陽秋留下來招待龍虎山的道長們,最重要的是將玉石收好。這次談話似乎蘊含了極多的信息,道長們一個個濃眉緊鎖,沉默不語,他們的徒弟們聽得似懂非懂,被凝重氣氛壓的也不敢說話,一行人沉默回到房間裏。 “麻煩童道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