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燃本想意思一下,幫父親說兩句好話,可憋半天也搜尋不出這男人的明顯優點,隻說:“我爸長得挺帥的,不然也不會有阿姨對他心動,是吧。”


    李桂蓉嗤之以鼻,嘟囔著“什麽心動”。小孩子才追求心動,大人隻要心安。


    “反正我就告訴你,要會識人,別哪天看見個漂亮的就對人家俯首稱臣,倒黴催的像你爸這樣兒,能纏一輩子。”


    於燃還沒跟父母提過自己談戀愛的事,他剝完了最後一枚豆莢,心情爽朗道:“那不也挺好。”


    “邊兒去,別擋這礙事。”李桂蓉回頭,“粥快冒出來了,關火,盛出來給你弟晾著。”


    於燃晚飯吃得匆忙,因為還得端著粥過去喂於燼。男孩從昨夜開始上吐下瀉,疼得他抱著馬桶哭,擔心自己食物中毒一命嗚呼。


    於燃看出他身子虛弱,拿不住碗,就親手一勺一勺喂,“還疼嗎?你怎麽眼睛也腫了,別用手揉。”


    於燼的腸胃此時一陣絞痛,他強忍著,告訴哥哥“不疼”。


    但沒過多久,他又痛哭流涕地在床上打滾兒。一般人犯腸胃炎頂多喊一句“生不如死”,於燼則是有氣無力地模仿喝了雄黃酒的白素貞,翻來覆去地哭喊:“法海你幹脆收了我吧……”


    於燃上床扶住他,“別嚎了,喝碗粥吃點藥,慢慢就能好。”


    於燼眼角淚跡未幹,啞著嗓子說:“你看過《異形》嗎,我感覺我肚子裏也要有一隻衝出來了。”


    “噓——安靜點兒。”於燃捧起手機,撥通楚眠號碼,準備給他唱歌。


    楚眠那邊很久沒接,到了第三次才有回應。於燃給他唱了一首童謠,順便問問他知不知道緩解腸胃炎疼痛的辦法。


    楚眠這邊剛睡醒,幸好於燃堅持給他打電話,不然他得明早才能發現自己是趴在地上的。


    於燼抓著哥哥手臂,問手機那端的人:“這個嚴重了會變成癌嗎?”


    於燃幫楚眠轉達:“不會,兩三天就能好。”


    由於還得照顧於燼,於燃沒空多跟楚眠說話,手機撂在一旁,幫弟弟蓋好被子,“你看你嫂子,懂得真多,哪像你跟個文盲似的,還怕這能成癌症。”


    楚眠正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冷不丁聽見手機裏還有於燃說話的聲音。接著還有他弟弟在念叨:“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看來是忘記掛斷電話了。


    “哥,你過年要不要帶大嫂回家?”於燼問。


    “著什麽急,等畢業後再說。”


    楚眠稍微清醒了,腦子裏循環“大嫂”這個稱呼,顯然指代的是自己。


    於燼說:“等畢業了,你還指不定喜歡誰呢,不如直接帶回來見家長,讓大嫂有心理壓力。”


    “去!什麽壓力,我隻想讓他天天開心。”


    楚眠淡笑著,把手機挪得更近些。


    “哥,你可真是一心一意啊……”於燼惋惜地歎氣,“好吧,反正我對大嫂很滿意,我同意他來當你最喜歡的人之一。”


    於燃問:“為什麽是‘之一’?”


    “因為你還最喜歡我,最喜歡爸媽。”於燼理所應當道。


    於燃思索著,說:“可最喜歡不應該隻有一個嗎,如果全都並列了,那還有個‘最’字幹嘛?發明‘之一’這個詞的人可真是做作,我不要這麽稱呼你們。”


    楚眠在電話另一端靜悄悄地聽,難得發現於燃正經了一點。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又在封閉智力隨意發揮:“我最喜歡的爸爸是於暉,最喜歡的媽媽是李桂蓉,最喜歡的矮子是於燼——”


    “我不矮!我已經一米六了!”


    於燃忽略了他的反駁,繼續說:“我最喜歡的男生,是楚眠。”


    “對呀,所以說大嫂是你‘最喜歡的人之一’當然沒錯。”於燼向哥哥投去輕蔑的目光,“誰剛才說我文盲,你連小學生句型都不會。”


    楚眠也忍俊不禁,結果他聽見於燃直截果決地說:“楚眠不是之一。”


    “他是唯一。”


    第74章 內褲


    “獨一無二”是最美好的定義,沒有之一。


    雖然楚眠經常為了這個人傷腦筋, 但在某些方麵, 於燃卻又讓他特別省心。他因為於燃口不擇言而產生的慍怒,全都會被對方脫口而出的溫柔逐一化解, 然後再也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冬天的早晨,玻璃上凝結一層白霜。年末瑣事繁多, 天氣又冷, 於燃終於肯老老實實地待在教室, 聽楚眠給他複習拋物線。


    於燃心不在焉, 時不時被別的事吸引注意,捏著楚眠袖子問:“你裏麵穿了幾件啊,冷不冷?你怎麽不買個羽絨坎肩穿上?”


    “難看。”


    “你怎麽能為了形象不顧身體呢,反正你就算穿東北大花襖都帥, 還在意這個?”


    “你有資格說我?”楚眠反問,伸手去扯於燃挽起來的校服褲腿,把他露在外麵的腳踝遮住了。


    於燃笑了笑,一條腿蹬著椅子底下的架子,問:“跨不跨年啊?”


    “你想去?”


    “我隨便, 看你。”


    於燃說著話, 摟住楚眠肩膀,情不自禁感歎:“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我去年的今天頂多想跟你結拜, 現在卻現在卻想跟你結——”


    “拋物線的幾個標準方程, ”楚眠開口打斷他, “背一遍。”


    於燃抱怨著摔筆,又趕緊在楚眠冰冷的注視下正襟危坐,沉思寫題。


    楚眠偶爾也會懈怠,他通常選擇倒進於燃懷裏閉眼休憩,就算被別的同學看見了,也能假裝是睡病發作,並非故意跟於燃大庭廣眾下親熱。


    元旦放假前,於燃又收到了楚眠的禮物,是一套畫筆和米婭水粉顏料。楚眠對這方麵不了解,都是姑姑幫他挑選的,他估計於燃寒假肯定不會寫作業,那倒不如幫他在繪畫方麵進步。


    於燃當然很高興,也不怕被旁人看見,仰頭親吻楚眠臉頰。


    這些東西帶回家,隻能先放桌上,兄弟倆的臥室除了床就沒有空餘地方,於燃平常畫素描都趴在窗台。他這邊正畫著,李桂蓉推門進來做掃除,一抬眼就瞧見桌上的紙袋。


    她也不問是什麽,直接打開看,“亂七八糟的……色兒這麽多,果凍?”


    於燼躺床上答:“我哥的顏料。”


    李桂蓉一聽,馬上撂下掃帚清點水粉數量,然後皺著眉數落於燃:“這都多少錢啊,你看看你買這麽多,一天到晚淨瞎花錢……買這些幹什麽?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這堆玩意兒一共花了多少?哎呦,還有毛筆呢……”


    李桂蓉心裏預估了一個價位,等待於燃宣布結果後狠罵他一頓。


    於燃支支吾吾,懶得編造謊言,就實話實說:“朋友送的。”


    “哪個朋友?你說說名字。”


    “楚眠唄,你知道的。”於燃跪坐在床上。


    “哦,上次送你玩具車的那個?”李桂蓉放下幾枚顏料盒,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怎麽又收人家東西,非親非故的,也不是你生日,他送你東西幹什麽?你老實說,是不是你找人家要的?”


    於燃真誠否認,於燼在旁邊聽著不由得替哥哥捏一把汗。


    “不是?我怎麽不信呢,他家裏錢多燒的啊?”


    於燃“哎呦”一聲,道:“你放心,我也總送他東西,禮尚往來嘛。”


    “那不還是瞎花錢?你們平時出去吃吃喝喝就夠了,別買一堆沒用的東西回來,像這個什麽顏料,你說你能玩幾次,不還是丟這兒生灰?”


    凡是沾了金錢的話題,李桂蓉就停不下來那張咄咄逼人的嘴,按於暉所說,她最大的缺點就是摳門。其實家裏經濟條件還算可以,起碼是普通家庭裏的中上。但畢竟養活了倆正長身體的男孩子,李桂蓉早就習慣處處精打細算,平常買菜都能為了多便宜五毛錢而繞遠,任何支出都得花在刀刃上,家裏抽屜也塞滿了毫無用武之地的雜物。


    李桂蓉批評完於燃,痛快地舒口氣,說:“反正我提醒你,以後不要再跟那個楚什麽瞎買東西了,人家是什麽條件,你是什麽條件,這總得掂量一下吧?下次他再送你東西,你就說‘我不要’,記住了沒?”


    於燃緘口不言,沒有表態。李桂蓉又問一遍:“說話,記住了沒?”


    “這不是記不記住的問題……”於燃麵露難色,“我跟楚眠現在互相送點東西是很正常的。”


    “我看你就是太久沒被打了,腦子不正常。甭廢話,就告你一句:懂得拒絕。”


    於燃倒在床上,振臂一呼:“我怎麽拒絕得了楚眠呀!你可真會難為人!”


    “他還能逼你收東西不成?”


    “那倒不會,但我怕他不高興。”


    於燃翻了個身,凝望著李桂蓉,說:“媽,你不知道,楚眠對我來說很重要,你現在可以把他當兒媳婦看。”


    李桂蓉聽了莫名其妙:“幹嘛,你倆還能搞對象啊?”


    於燃一時語塞,沒想到母親竟然這麽快就識破了他跟楚眠的關係。空氣凝固一會兒,於燃無奈地大方承認:“是,我跟楚眠早戀了,雖然我覺得也沒多早。”


    李桂蓉一愣,於燃的話令她匪夷所思。


    “他不是男的嗎?”李桂蓉嗓子像是快被堵住了。


    “嗯。”


    李桂蓉又愣了,站在原地琢磨半天,問:“你跟男的搞對象了?”


    於燃點頭。


    李桂蓉倒吸一口涼氣,反複欲言又止,最後她指著臥室角落的碩大玩具車,尖著嗓子對於燃說:“你是著了他的道了是不是,天天跟人家鬼混還混出這種關係來了?!你說,你都給他花了多殺錢,瞎買過什麽?”


    “也沒瞎買。”


    “這堆,”李桂蓉抓起幾枚顏料盒,“純屬浪費。”


    “那都有用的……”


    於燃盯著楚眠買的那些繪畫材料猶豫道:“媽,我想學畫畫。”


    李桂蓉沒特別反應,隻說:“你就想一出是一出,樂意畫自己趴窗台畫去。”


    “我的意思是,藝考,你懂吧?”


    李桂蓉遲疑地思考幾秒,瞪大眼睛像要發火,“你想幹嘛,你不高考了啊?我天天起早貪黑累死累活供你上學,你、你——”


    “高考也要考,也要考的。”於燃立馬解釋,“就是以後念畫畫而已。”


    李桂蓉臉色迅速垮下來,醞釀情緒,準備發作。她看於燼還在屋裏盯著他們,就上前一步抓住於燃衣服,“你出來,咱倆好好說說。”


    於燃沒表現出任何抵觸,聽話地下床,出去後還順手關了門。


    於燼豎著耳朵想聽媽媽是怎麽罵哥哥的,然而這倆人音量都壓得很低,隔太遠也聽不清什麽。


    過了半小時,於燃才揉著頭發回來。


    “媽怎麽說?讓你分手?”


    “那倒不是,她剛才差不多忘了楚眠的事了。”於燃撓撓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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