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不看他,低頭寫其他試卷,漫不經心地丟下一句:“這些本來是你該會的。”


    於燃聽出他情緒不好,再說是自己沒按照他要求完成功課在先,所以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他分出精力講題。於燃胡亂寫上答案,這節課安靜聽講,希望能用實際行動哄楚眠高興。


    “我選擇題隻錯了一個。”於燃指著數學練習給他看,“老師說這道是高考題呢。”


    楚眠沒吭聲,於燃又說:“空間幾何我也都會了,上課就聽過一次。”


    氣氛冷清,於燃為了暖場,隻好用尖銳的聲調自言自語:“真不愧是於燃,牛逼。”


    從這周開始,成駿的“校長樹洞”郵筒又出現在教學樓外,每人都領來信紙,默默寫下最近的心事和期許。


    楚眠隻能趁於燃不在的時候寫,提起筆,先是一句評價:“於燃是世界上最笨的人。”


    ——但喜歡他也是我最幸福的事。


    ——你快點認真起來,不要讓我擔心了。


    與他相比,於燃的內容則簡潔許多,隻有一句話:“楚眠要心想事成。”


    他們把各自的信紙整齊疊好,分別塞進郵筒裏,與別人的喜怒哀樂混在一起。


    於燃中午吃完飯,跟崔荷一起去泡速溶奶茶喝,順嘴提了句:“為什麽我覺得楚眠的脾氣沒以前好了呀?他以前沒因為我不學習的事生過氣,現在同一道題都不願意多講兩遍。”


    崔荷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故意逗他說:“男人的本性,喜新厭舊,他是覺得你煩了。”


    於燃半包奶茶粉都撒到了外麵,他惶恐問:“真的?”


    “假的!”崔荷踢他一腳,“你這個缺心眼兒的,別人說什麽你都信。楚眠怎麽可能煩你,他吃飯都不看碗隻看你。”


    於燃虛驚一場,滿足地露出笑容,又問:“那我還認真聽課不打擾他了,他為什麽也不理我?”


    “想讓你哄他唄。”崔荷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我看楚眠就是個作逼,都是你慣的,誰讓你閑得沒事總遷就他。”


    “挫逼?不許你這麽說他!”於燃義正詞嚴,“楚眠一米八幾呢!”


    崔荷撇著嘴白了他一眼,“行,我換個意思,那首歌是怎麽唱的來著,什麽‘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她張著嘴欲言又止,暗示於燃歌詞的後半句才是重點。


    然而於燃平時不怎麽聽華語歌,他默默念叨著崔荷的話,更揣測不出楚眠的心思了。


    晚自習時,容港迎來了今年的初雪,如白絨飛舞,隨寒風一陣一陣緊密落下。


    於燃很想放學後出去打雪仗,但雪遲遲不停,讓人擔心頭發會濕透。教室秩序有點亂,他靠在楚眠肩上,有氣無力地哼唱《雪絨花》,最後問:“打幾分?”


    楚眠麵無表情,“一百。”


    “你總這麽大方。”於燃拍拍楚眠大腿,“那你再心胸寬廣一點,給我講講物理和曆史唄。”


    楚眠輕描淡寫道:“會考能過不就行了,有什麽好講的,你去玩吧。”


    於燃詼笑起來:“喲,你還學會陰陽怪氣了。”


    “這不是說了你想聽的。”


    “哎呀,我的錯我的錯,下次——”


    他話沒說完,視野陷入一片漆黑,教室前後的燈全部熄滅。班裏同學不約而同發出驚訝的聲音,尤其是那些玩手機的人,臉上的微弱光亮此刻尤為突出,他們猝不及防關掉屏幕。


    楚眠感覺到自己下巴被人握住,接著就有兩瓣柔軟的唇貼到自己嘴上,一點一點地溫柔蹭弄。


    怔了怔,楚眠抬手摁住於燃後頸,不讓他臉再亂動。


    老師出門打聽情況,回來安撫大家:“沒事沒事,電路維修,等五分鍾就好。”


    眾人失望地歎氣,還以為能直接放學回家了。課程無法繼續,手機也沒人敢玩,同學們幹脆再黑燈瞎火中鬧哄哄地聊天。


    誰都不會發現教室後排的兩個男生正偷偷接吻。


    於燃咂摸出來楚眠今天沒塗自己送他的潤唇膏,而是另一種淡雅的花香味。他用力抿了下嘴唇,依依不舍地移開臉,輕聲細語道:“我的花仙子,別鬧脾氣了。”


    楚眠用額頭頂撞了一下他,沉悶地說:“你別亂叫我。”


    “沒亂叫,我很認真。”


    有人拉開了窗簾,讓外麵路燈的光亮照進來一點,同學們勉強看得清周圍人的輪廓。


    於燃伸手摸兩下楚眠的腦袋,“到期末為止,我會為了你好好學習的,你怎麽講我就怎麽記,別賭氣了噢。”


    “不是為了我。”楚眠正言,“為你自己考慮,別那麽懶散,早點打好基礎,高三時會輕鬆一點。”


    於燃趕緊點頭稱是。


    學校電路恢複正常,教室繼續上課。夜晚的飛雪變得緩慢,幾乎要停了。


    嶄新的積雪鬆軟無比,放學鈴聲一響,於燃就急忙拽著楚眠出去,想當第一個踩踏雪地的人。他用鞋印拚湊出五角星的圖案,小心翼翼邁過去,跟隨楚眠出校。


    到了個學生不多的角落,楚眠摘下書包,從裏麵取出一條新買的圍巾,遞給於燃,“送你的。”


    “嗯?跟你脖子上的一樣。”


    “我一起買的,你就當聖誕禮物吧。”


    楚眠佩戴的圍巾已經不是去年那條了,這次是純白,最適合冬天的顏色。於燃將它掛上脖子,笨拙地纏兩圈,最後還是楚眠上前幫他係出漂亮的扣。


    看見彼此都戴了同樣的圍巾,於燃湊過去抱住楚眠,將他們的純白色合二為一。這樣他就像是埋進了一大團蓬鬆的奶油裏,而楚眠是最香甜可口的點綴。


    於燃壓在他肩膀上,問:“如果你賭氣以後我也不來哄你,你怎麽辦啊,該不會憋死吧?”


    楚眠環住對方的腰,收緊小臂,反問:“你會不來嗎?”


    “不會,我見不得你不高興。”於燃稍微抬起臉,輕輕啄了楚眠的下顎,“以後我多聽你的話,你也多聽我的。”


    楚眠拒絕:“不要,你的話太難聽了。”


    “你他媽……”於燃歎氣,忍住了沒跟他討價還價,“行吧行吧,我聽你的。”


    楚眠唇角悄悄上揚,貼著於燃冰涼的耳畔,呢喃道:“但你也可以不說話,換成給我唱歌。”


    於燃爽快答應了:“行啊,那我今晚睡前給你打電話唱。哎呀,這種要求你該早點兒說的,怪不得崔荷還唱歌提醒我呢。”


    “提醒你什麽?”楚眠問,“她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沒有……”


    楚眠輕擰他耳垂,有些威脅意味:“她說我什麽?”


    “她、她就……”於燃回憶著歌詞,“說你騷。”


    楚眠蹙起眉頭,“你沒反駁她?”


    “這有什麽好反駁的,我爸還說過呢,狐狸精都是越騷才越討人喜歡。”


    冰天雪地裏,於燃說著說著先耳根紅了,他笑兩聲,誠懇道:“當然了,你肯定不是狐狸精這種級別,你應該是《聊齋》全集,蒲公英轉世——”


    楚眠忍不住開口打斷:“於燃,你真的很煩。”


    他一邊埋怨似的嘀咕著“我都讓你別說話了”,一邊低頭吻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還不忘扯起兩人的圍巾,遮住冷風。


    世界像是被雪吸收了聲音,他們相擁在暖黃的路燈下,隻剩對方的呼吸清晰無比,卻又溫柔隱秘。


    第73章 之一


    每一次跟於燃接完吻,楚眠都覺得自己暈頭轉向的, 嘴唇也像是被對方奪走了力氣。兩人不具備任何接吻技巧, 僅憑著想跟對方親近的本能,貼上唇瓣, 然後定格,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為彼此頭腦發熱。


    隻有在這種情況下, 楚眠才會覺得於燃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可愛一點。他還非常嚴謹地在本子上記錄了次數, 現在已經快湊夠兩個“正”字了。


    不知不覺中, “咩咩喜歡的一切”從清單模式逐漸演變成了簡短日記, 楚眠動不動就寫上好幾行字描述於燃當天的行為細節,連“他在文具店試筆,先寫個‘楚’字”之類的小事都記得格外清晰。這些散落在日常生活裏的瑣碎片段,全被楚眠悉心收藏好, 將“不值一提”化為“彌足珍貴”。


    “你跟於燃亂說了些什麽?”楚眠打電話問崔荷,“別教他沒用的東西。”


    崔荷莫名其妙:“啊?我可規矩著呢,他要是對你有什麽特殊行動,那肯定是他自己的問題。”


    說完,她還故意“嘻嘻”一聲, 楚眠啞口無言。


    “話說, 你談戀愛前後還真是判若兩人,我都分不清哪個才是你本來麵目了……”


    楚眠不認同她的話:“我不覺得我有什麽改變。”


    “有啊, 你不是學會跟於燃耍小性子了嗎?天天撒嬌似的……”


    這種評價直接讓楚眠惱羞成怒, 不僅連忙否認, 還送了崔荷一個字正腔圓的“滾”字。


    “哦, 對不起。”崔荷毫無誠意地道歉,“不是撒嬌,是恃寵而驕,這回對了吧?”


    不等楚眠反駁,崔荷那邊率先壓低嗓子,岔開話題:“等會兒,我爸來了。”隨後,楚眠聽見電話裏隱約傳來父女兩人爭執的聲音。


    崔荷很快恢複正常:“操,他說他老婆懷孕了,不讓我大聲說話,那她怎麽不戴耳塞呢?淨他媽的挑我刺兒。”


    “也不早了,睡吧。”


    “睡什麽呀,我收拾行李準備明早去上海呢。”崔荷早已按捺不住躁動的心情,偶像天團“acemon”的出道一周年演唱會就定在跨年那天,她想提前三天到,翹課玩個痛快。


    楚眠囑咐她注意安全,掛斷了電話。起身時,他眼前一黑,同時接收到大腦發出的困意信號。


    他還沒來得及走向床邊,就閉上眼摔倒在地,悄無聲息地睡著了。


    .


    於燃今晚十分忙碌。


    從進家門的那刻起,就要先幫父親打掃他不小心踢翻的紙簍,好不容易收拾幹淨了,於暉又失手摔了零錢罐,父子二人蹲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撿。李桂蓉最近的脾氣一點就炸,於暉越是在小事上冒冒失失,她就越要破口大罵。


    於暉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大氣兒不敢喘,隻衝於燃無奈地笑笑。於燃想起來小學跟小夥伴一塊兒罰站的時候,他們也會露出這種笑容,緩解尷尬。


    “爸,客廳我收拾,你去幫我媽做飯吧。”於燃捧著一大把硬幣,手掌微微顫抖。


    於暉搖頭,拒絕跟李桂蓉共處一室,那相當於與狼共舞。


    自從父親回家住後,每頓飯菜都要增份量,屋子也容易亂。於燃知道母親更勞累了,便主動幫她分擔一些,至少能讓她心情放鬆點。


    廚房還熬了一鍋米粥,於燼這兩天吃壞了身體,犯急性腸胃炎,正躺屋子裏忍痛哀嚎。


    於燃擇完豆角,又剝豌豆,忍不住說:“今天的菜都好綠啊。”


    李桂蓉陰著臉切菜,“這不跟你爹一樣嘛。”


    “他可比菜綠多了。”於燃笑著捏開豌豆莢,拇指剝下一排豆子,“你要跟外麵的叔叔結婚嗎,那到時候爸會不會被你趕出去?”


    他接著補充道:“廁所給他住也行吧,別讓他露宿街頭。”


    “結什麽婚,結婚之前不得先離?你當你爸傻,不跟我分家產?真離了才是便宜他了。”李桂蓉撂下菜刀,抬起案板往油鍋裏倒,“這就是為什麽我跟你倆說不能太早談戀愛,你看看你媽我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找了個什麽蔫壞玩意兒……怪我年輕時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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