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總有個習慣,就是愛看作戰地圖。在每一個戰役前,他整天站在作戰地圖前思考問題,把一些重要地形、地貌、河流、道路、周圍環境都牢記在心裏。開會研究作戰問題,更離不開地圖。洪副司令說:“岸英,你在頭天晚上,把彭總作戰辦公室的地圖偷偷摘下來布置到防空洞裏。他堅持到作戰室開會,那裏沒有地圖他就不得不換地點。”


    第二天早晨5點鍾,首長們吃完飯都先後進洞了,隻有彭總沒進去。洪副司令員來叫他,碰上他正在追問岸英是誰把他的作戰地圖拿走了?洪副司令員接過話頭說:


    “你不是說今天研究作戰方案嘛!”


    “是啊!”


    “所以吶,我讓岸英拿走了。已經在防空洞裏掛好了,就等你去開會了。”


    “什麽!誰讓你隨便改會議地點的?”彭總火氣上來了。


    “老總,你別發火。這可不是我個人的決定,而是‘誌司’(誌願軍司令部的簡稱)黨委決定的,你看過‘誌司’的三條決定吧?你是否也該為其他同誌的安全著想……”


    彭總本來要發火,想了想被迫笑了:“你這個洪大個兒就是鬼點子多,什麽為其他同誌安全著想,其實… … ”


    “好啦,老總!大家都在等你。”他一邊說一邊推著彭總出了門,回頭又小聲對岸英說:“讓瞥衛員把老總的鋪蓋捲起來,拿到洞裏去。”


    岸英跟彭總進洞後,想到彭總作戰室抽鬥內,彭總給中央報告的手稿以及他的一個筆記本沒有帶出來。他待會議開始後就悄悄抽身出洞,回到山下的作戰辦公室。人都疏散了,隻有高瑞欣、徐畝元和成普在值班。


    戰辦公室。人都疏散了,隻有高瑞欣、徐畝元和成普在值班。


    岸英剛回到彭總的作戰辦公室,敵機就來了,好幾架連圈都沒轉,就直撲目標。凝固汽油彈爆炸後,高達華氏兩千度的液體流,連岩石都被燒得通紅,發出僻僻啪啪的爆裂聲,何況人的血肉之軀呢!


    敵機剛剛離去,人們從防身的地方湧出來。木板房消失了,隻剩下一堆灰燼。餘溫很高,站得老遠依然灼人。


    警衛排的戰士們在灰燼中扒出兩具遺體,身體已燒得蜷縮起來,隻剩下骨頭架子,使勁拉開來才辨認出還像個人形。有一具遺骨上有一塊手錶的殘骸,人們據此斷定,這就是毛岸英。


    從岸英參戰到不幸犧牲,僅僅過了50天時間。這50天是他28年人生交響曲中永不消失的最強音。正如他的墓誌銘所言― “毛岸英的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精神,將永遠教育和鼓舞著青年的一代。”


    彭總和“誌司”的領導同誌,都圍著那兩具燒焦的骨骸默默地致哀、流淚。彭總,這位身經百戰的統帥,那晶瑩的淚光,霎時就化成了復仇的火焰!當天下午,“誌司”就把司令部挨炸和毛岸英犧牲的情況,向黨中央和毛主席寫了報告。彭總親筆給毛主席擬了一封電報稿,以極其痛心和誠摯的感情檢討自己。周總理收到電報後,沒有把岸英犧牲的事告訴毛主席。過了好長時間,才將彭德懷司令員親擬的那封電報,送到中南海毛澤東臥室的寫字檯上。


    主席勛鑒:


    今晨,我“誌司”司令部遭敵機轟炸,洪學智、毛岸英同我一起進防空洞後,岸英又回我作戰辦公室取東西我未察覺,致使敵人的汽油彈擊中。主席的愛子,我們“誌司”的好幹部岸英同誌,為了人民的事業光榮殉職……


    從看到這封電報起,毛澤東整整一天沒有說一句話,隻是一支接一支地抽菸。桌子上的飯菜己經熱了幾回,還是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岸英是他最心愛的長子……


    “岸英,岸英!”主席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


    “主席,”秘書輕輕進來,湊近他的耳邊說:“金日成首相來電,向主席表示安慰。也提出岸英是為朝鮮人民的解放事業而犧牲的,也是朝鮮人民的好兒子,要求把岸英葬在朝鮮。”


    主席仰頭望著天花板,強忍著心中的巨大悲痛,目光中流露出無限地眷戀深情。岸英人朝時,他因為工作忙未能送行,想不到這一去竟成了永別!兒子活著不能見,就讓我見見遺體吧!他在心中閃現出這個念頭。然而,這種想法很快就消失了。他像是自慰地自語著:“我的兒子死了,我這個父親當然很悲痛。可是戰爭,總要死人的。在朝鮮戰場上我們有多少優秀兒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都是父母的兒女,哪一個父母能不悲痛呢?誰不想再見最後一麵呢?岸英是我的兒子,也是全中國人民的兒子,當然,也是朝鮮人民的兒子……”


    秘書將電報記錄本放到主席麵前,在主席提筆簽字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地躊躇一陣,難道岸英兒真的不在了嗎?難道父子真的再也見不著麵了嗎?主席以口問心,目光黯然地轉向窗外。秘書再也看不下去了,流著淚悄悄走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秘書來到主席臥室,主席已經出去了,隻見放在枕頭邊的電報記錄本上,寫著一行醒目的大字:“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在朝鮮檜昌郡中國人民誌願軍烈士陵園裏,矗立著一塊3尺高的大理石墓碑。墓碑的正麵鐫刻著:“毛岸英同誌之墓”幾個大字;墓碑的背麵刻著:“毛岸英同誌原籍湖南省湘潭縣韶山沖,是中國人民領袖毛澤東的長子,1950年他堅決請求參加中國人民誌願軍,於1950年11月25日在抗美援朝戰爭中英勇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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