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認當他主動擋在她麵前保護她的時候,她對他動心了。可是這份心動不足以讓她犯險。她不想像秋秋娘那樣被男人打,那樣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許同林看著她,聲音溫柔得不像話,“盼娣,你相信我,我比你更討厭打老婆的男人。小時候,我爸爸一喝醉就會打我媽。我記得有一年冬天,外麵下著鵝毛大雪,他又喝醉,回來就打我媽,我大哥嚇得躲在門後,我和三弟救我媽,一人一個抱他的腿,他發了狠,酒瓶想往我們頭上砸,我媽護著我們,硬生生挨了一下。她暈過去,我和我弟被他打完丟在雪地,差點凍死,這輩子我都忘不了那年的雪,真的很冷。”


    她眼睛漸漸彌漫出了霧氣,眼角一滴眼淚仿佛就要落下,她父親對她也不好,但也就是言語上羞辱,吃食上虧待,人生安全還是有保障的,她心生同情,聲音哽咽,帶著幾分希翼,“你真的不會打我?”


    她之所以不想去梨山,不是因為她逃避,而是她打心底舍不得放開他。理智告訴她,她應該跟他分開,可情感上,她喜歡上了他。


    許同林輕輕撫摸她的臉,拭去她頰邊的淚珠,她臉上的皮膚很好,像上好的絲綢又滑又嫩,他眼底彌漫萬千情誼,“當然不會。你是我未來媳婦,是我孩子的媽,何況打女人的男人最沒品。我絕不會這麽做的。”


    李盼娣擦掉眼淚,“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你。如果你打我,我不會像別人那樣任你打,我會反抗。到時候咱倆誰也活不了。”


    許同林一早便知道她性子潑辣,原先還以為她是怕他打她,但沒想到她是怕自己受不了挨打,反抗後把他給殺了。那她也要給他償命。還真是誰也活不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很符合她幹脆利落的性子。了解她的過去,他對她越發憐惜,“以後遇到事情要冷靜,世上有許多事都可以解決的。不要為了一時爽就把自己搭進去,真的不值得。”


    李盼娣知道他是為自己好,點了點頭,又不經意地問,“你爸為什麽那麽早就沒了?”


    許同林語氣平緩,“他上班時間喝酒,不小心撞到切片機的機身上,上麵有個小凸起,直插太陽穴。死的時候,我才十歲。”


    李盼娣鼻子有點酸,麵露歉意,“抱歉啊,我不該問你這個……”


    許同林扯了扯嘴角,用一種很輕鬆的語氣說道,“沒事,從小到大,別人都把自己的爸爸當榜樣,隻有我拿他當反麵例子。小時候,我媽常常偷偷跟我和三弟說,不要聽他的話,更不要學他。所以我和三弟跟他一點也不親近。他喜歡喝酒,誤了好幾次工,差點連工作都丟了。要不是廠裏領導看我們可憐,都想把我爸的名額給抹了。”


    李盼娣握著他的手,聲音放柔,帶著幾分歉意,“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


    許同林低頭看向她主動握上來的手,輕輕撫摸,她手心有繭子,卻很溫暖,也很柔軟,他用大拇指撫摸她手背,眼底心生笑意,“你是姑娘家,謹慎點也沒錯。如果我是個不懂反抗的人,說不定我真的會像你擔心的那樣,一喝醉就打老婆。你保護自己也沒錯,說到底我倆還不夠了解對方,等我病好了,我一定多抽時間跟你在一起,加深彼此了解,這樣你才會對我有信心。”


    李盼娣破涕為笑,“好。”


    “我這雙手握成拳頭的時候,隻對外,當我攤開時,隻會對內。”許同林扣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貼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曖昧氣息,李盼娣臉越來越熱,手心開始冒汗。


    她輕聲咳了咳,動了動手指提醒他,“快鬆開。”


    許同林擔心惹她生氣,最後抓了下她手心才戀戀不舍地鬆開。


    第17章


    春天的陽光格外明媚,一縷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給幹冷的病房帶來絲絲暖意。


    許同林小心翼翼地開口,“盼娣,等我出院,我帶你去見我家人,好不好?”


    李盼娣臉頰滾燙,點頭說好。


    “你今年已經二十,能領證了,看來我們應該早點把婚定了。”許同林再接再厲,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好像要把她熔化似的。


    李盼娣裝作不經意地道,“你就知道你媽一定會同意你娶我嗎?”


    許同林坐直身體,“有我在,肯定沒問題的。”他靠近她,開起玩笑來,“我媽說了,得要找個鄉下姑娘還得是潑婦,你兩樣都占啊,準行。”


    李盼娣撅著嘴,“你才是潑婦呢。”


    她發飆的時候,笑臉一鼓一鼓的,特別可愛,越發想逗她,“嗯,潑婦確實不好聽,要不叫你母老虎?”


    李盼娣更氣了,“什麽母老虎,我有名字的。”


    許同林翹起嘴角,故作為難地道,“叫你名字太普通了,我看我以後都叫你老虎。這個外號怎麽樣?”


    李盼娣氣得捶他一下,沒怎麽用力,也就是虛張聲勢,但是嘴上卻不饒人,“我好歹是姑娘家,你整天老虎老虎叫我,什麽意思?是不是故意糗我?”


    許同林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不是啊,我就是覺得名字得要貼切嘛。你這名字跟你為人一點也不貼切。”


    李盼娣攤了攤手,“這名字是我爹起的,他取的時候也沒問我的意見。”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的名字就是我自己改的。我們家有三個兄弟,以前叫一二三,我覺得太俗了,所以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就慫恿大哥和三弟一起改名。我大哥叫許同木,我叫許同林,我三弟叫許同森,你看按照從大到小的順序,多個木頭,你說是不是很好記。你也可以改啊。盼娣,太普通了,別人一聽就知道你父母重男輕女。”


    李盼娣笑容漸漸消失,她輕聲咳了兩聲,“你覺得叫什麽名字才不重男輕女?”


    “你要改名嗎?”許同林躍躍欲試,一副想要好好研究的架勢。


    李盼娣點了點頭,“以前沒覺得,其實我早該改的。”她撓了撓頭,“你說叫什麽名字是反過來的?”


    許同林怔了怔,“其實沒必要跟你父親反著來啊。你做自己就好了。女孩子的名字,婷,娟,麗,都能用。”


    李盼娣嫌惡地撇了撇嘴,“太俗了。而且你不覺得跟我很不搭嗎?”


    許同林摸著下巴,看著她顧盼神飛的眼眸,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要巾幗不讓須眉?”


    李盼娣有點懵,“什麽意思?”


    “就是女人不比男人差的意思。”


    李盼娣眼睛亮得驚人,“有這種名字嗎?”


    “當然有啊,直觀點的叫勝男,文雅點的叫木蘭,你覺得呢?我覺得木蘭比勝男好聽,你覺得呢?”


    李盼娣在嘴裏砸吧了兩聲,“木蘭,木蘭,我沒覺得這名字比勝男強啊。”


    許同林見她不知道花木蘭的故事,細心替她解說,“古代有個姑娘叫花木蘭,朝廷征兵,父親老邁又體弱多病,無法上戰場,她弟弟又很小,於是花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邊關打仗是非常辛苦的,她一邊瞞著自己的身份,一邊上陣殺敵,凶險萬分,可是她沒有氣餒,浴血奮戰十幾年終於回到家鄉。她的故事也流傳至今。”


    李盼娣聽得津津有味,眼裏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燒。


    許同林總結道,“她的名字代表的就是巾幗不讓須眉。比‘勝男’更貼切。”


    李盼娣想了想,“我覺得勝男也挺好的呀?一聽就是女人勝過男人。”


    許同林搖了搖頭,“聽說省城那邊已經開始計劃生育,生了閨女的人家會把閨女叫勝男,其實他們本質上也是重男輕女的,起這個名字無非是聊以慰藉,並不代表他們內心真的認為女人不輸男人。”


    李盼娣若有所思,“聽你這麽說,我也覺得木蘭好。李木蘭,還挺好聽的。”


    許同林拍著胸口有些自得,“當然。”


    李盼娣轉了轉眼珠子,突然反應過來,故作凶狠地逼問他,“說!為什麽突然慫恿我改名?你打什麽壞主意?”


    許同林見她這麽快就反應過來,擼了擼她額頭由於炸毛翹起的呆毛,“春芳嫂子把你介紹給我三弟的時候,講了你的名字和戶籍。你想想啊,住在梨花大隊,又叫李盼娣,年齡還都是二十歲,你想想,能有幾個呢?”


    李盼娣抿了抿嘴,“隻有一個。”


    許同林歎了口氣,“我媽這個人特別固執,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她要是知道你曾經是我三弟的對象,她心裏肯定會有疙瘩。哪怕她同意我們結婚,婚後也會對你各種挑刺。你想想到時候你的日子能好過嗎?”


    大抵在男人心裏,都希望媳婦能跟老媽相處融洽。許同林也不例外,所以他下意識隱瞞他媽其實想給他找個“溫柔賢惠”的媳婦。


    李盼娣斜了他一眼,嘴角耷拉下來,“你意思你媽會是惡婆婆嘍?”


    “那倒不是。結婚前,咱們還是別讓她知道這事。免得她氣壞了身子。我三弟找了個對象,我媽死活不同意,這幾晚,她在這邊陪床,我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她唉聲歎氣。”


    李盼娣麵露不忍,但是她還是有幾分理智,“就算我改了名字,也不代表我和你媽就能相處融洽。你知道我的性子不可能任由別人搓圓捏扁。”


    許同林握著她的手,“你放心,如果你真的跟咱媽不合,我就在外麵買房子,讓你倆分開。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盼娣性子那麽烈,她媽又那麽固執,這兩個要是吵起來,絕對會是八級地震。隻要兩人有一點瞄頭,他就把兩人分開,堅決不能鬧僵。


    這話倒是挺合李盼娣心意,她也投桃報李爽快應道,“那我回去就改名。”


    許同林拇指摩挲她手背,感動不已,“木蘭,你真好。”


    對他的誇讚,李盼娣照單全收,朝他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


    許同林抓了抓頭發,有點苦惱,“我這麽慫恿你改名,你爸爸會不會生氣?”


    李盼娣自嘲,“他怎麽可能會生氣,他已經有兒子了,也不用再‘盼弟’了。”


    許同林察覺到她語氣帶著嘲諷,拍拍她的手,無聲安慰她。


    李盼娣抬起頭,突然問道,“如果將來我生了女兒,你會怎麽對她?”


    許同林撫摸她的頭,“真傻。女兒也是我的骨肉,我會一視同仁,絕不會偏袒。”


    李盼娣笑了,“我還以為你會說更疼女兒呢。”


    許同林知道她的心結,也能猜出她為什麽會這麽問,心中對她更加憐惜,不是每個受過父母苛待的女孩都能從自己的遭遇中反思。她們大多數會受父母影響。認為女人天生就比男人賤。以致於將來成為他們父母的翻版。


    他定定地看著她,用一種很嚴肅地語氣認真地說:“那不行。兒子女兒都是我的孩子,做父母的最好是一碗水端平,無論是重男輕女還是重女輕男都要不得。小孩子非常敏感,咱們一定要好好引導他們。”


    李盼娣剛要回答,張德強推門進來,聽到最後一句,笑罵道,“你倆想得可真遠,婚還沒結呢,居然談怎麽養孩子了。”


    許同林和李盼娣羞得臉都快燒起來了。


    張德強打趣完後,朝李盼娣道,“盼娣,我先帶你去吃飯吧。”


    許同林掏糧票遞給他。


    張德強虎著臉,“哎,你這就不對了吧。盼娣是我媳婦的好姐妹,我們家請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行啦。”許同林堅持塞過去,“你倆好歹是我和盼娣的媒人,讓你們請吃飯像什麽話。我現在頭還有點暈,你和春芳嫂子幫我照顧好盼娣,吃完飯,還得麻煩你送她回去。”


    張德強收下糧票,“要不要我給你也帶點飯回來?”


    許同林搖頭,“不用了,我媽一會就來了。”


    張德強點頭,剛要走,苗翠花拎著食盒從門外進來,看到屋裏這兩人,她怔了怔。


    張德強忙叫人。


    李盼娣也跟著一塊叫人。


    許同林忙給她介紹,“媽,這是我對象,李木蘭,梨花大隊的人。”


    苗翠花眼睛一亮,把食盒放到茶幾上,拉著李盼娣的手,上看下看,連連稱讚,“哎喲,這姑娘長得可真好看。”


    李盼娣還從來沒見過這麽熱情的大嬸,求救般的目光看向許同林。


    許同林拉了下苗翠花的胳膊,“媽,你幹什麽。別嚇倒人家。”


    苗翠花也覺得自己有點太激動,忙鬆開她的手,退後幾步,視線卻依舊落到李盼娣身上,“不錯,這姑娘真不錯。還是你眼光好。”她扭頭又問,“今年多大啦?”


    “二十”


    “家裏有幾口人啊?”


    “四口”


    ……


    許同林看著親媽喋喋不休問個沒完,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等她問得差不多了,許同林才提醒她,“媽,我肚子都餓扁了。”


    “我不是給你帶飯了嘛,你自己又不是沒手,還要我喂啊。”談得正起勁的苗翠花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


    許同林目瞪口呆,雖說他一直知道女人最善變,但沒想到他今天能親眼看到他媽變臉。


    苗翠花握著李盼娣的手,察覺到她手上有不少繭子,心裏滿意,“等你嫁給我們家,除了家務,不用下地掙工分,林子掙的錢,全給你收著,隻要你踏踏實實跟他過日子,給他生兩個孩子,我就啥也不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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