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  羅伊瞪著他,還因為疾跑在喘息著。葡萄等了一會兒,便努力地說些什麽來緩解尷尬。他指指旁邊的幼苗:“這,這是我在種的青葡萄。我聽說北,北方出名的就是這種青葡萄,問鄰居要,要了一些。這個季節正,正好,等秋天豐收,就能,能做葡萄酒了。”  “葡萄酒……”羅伊愣愣地重複,仿佛葡萄酒已經是一百年前的回憶了。但這個詞切實地引起了一股溫暖的回憶,使他臉上的表情緩和了。  他走到葡萄麵前,接過他手裏的農具,轉身看了看地形,挑了塊光照好的地方:“你連土都沒有鬆。挑的地方也不對,到秋天是收不到葡萄的。”  “啊……羅伊,你的鞋子……”  羅伊毫不介意地赤腳走在泥地裏,熟練地翻起土來。不一會兒,就把幾根苗都栽了下去。去洗漱後吃了點東西,又回來把後院裏的其他農作物一並收拾了。這荒廢的後院隻一天就變得興興向榮,熠熠生輝。要是沒人看見這過程,說是農田仙女來這裏變了個身也不是不可能。  酒館老板為了表示感謝,給羅伊送了一小罐杜鬆子酒。  那一晚睡前,羅伊解開紗布檢查傷口。葡萄坐在對床,偷眼看看。羅伊好像沒發現他做的事,檢查完就睡了。  葡萄滅了燈,鑽進了被子裏,睜眼等待。他在黑暗中看著羅伊的輪廓。他們已經在這裏住了一周了,這一周裏羅伊對他的態度並沒有什麽緩和。這令葡萄有些迷茫。  我們這樣到底算什麽,要不說話一輩子嗎?  不,可能想得太美好了,哪有什麽一輩子……如果他意識到就算再等下去,我也不會說實話,他會希望我離開的。從他看我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來。他一直在生我的氣。我讓他厭煩了。  至少呆到他的傷完全好為止。如果都放著讓羅伊自己來,他可能都死了很多次了。  葡萄想著,把自己蜷縮了起來,像一顆皺掉的蠶豆。他聽到了羅伊均勻的呼吸聲,便如同前幾天一樣,悄然下床,走到羅伊床邊。  羅伊麵對著他睡著,受傷的肋骨正好朝上。葡萄輕輕掀開他的被子,將他的衣服一點點捋上去,露出肋骨上的紗布。他特地多等了幾天,才開始為他悄悄治療,覺得這樣看起來自然一些。如果一開始就治好了,就太明顯了。羅伊不會高興的。  正當他一點點去掀那塊紗布時,感到手被突然抓住了。葡萄嚇得差點叫出聲,看到黑暗中,羅伊正盯著他。牆上的窗戶打開了一小點,月光映在羅伊的臉上,映亮了他冰冷的目光。  葡萄感到一股熱湧到臉上,下意識就想抽手逃走。但手被羅伊猛地一拉,整個人就被拉倒在了床上,被羅伊翻身壓住。手腕被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你偷偷摸摸的在幹什麽?”  “我……”  “你,”羅伊咬牙,盯著月光下葡萄那無措的表情,“問你什麽事,都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這樣就可以蒙混過關嗎?”  葡萄沒有等來回答的機會,因為他們離得太近了,他們的目光已經黏在了一起,無法在移開。他能感覺到羅伊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他的頭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想必對方也一樣。毫無預兆地,羅伊低下頭,用力吻住了他的嘴唇。這似乎是一種無法自控的行為,當嘴唇分開的時候,羅伊自己都被自己的行為震驚了。然而衝動一旦釋放,他的自控就徹底被摧毀了。他再次緊緊地親吻他。葡萄的手指緊張地收緊了,又慢慢地失去了力氣,變得軟綿綿,最後無措地再次繃緊,好像要抓住什麽似的。他們吻得要窒息,葡萄的腿忍不住縮起來,掛到了羅伊的身上。  羅伊突然放開他的手,開始脫他的衣服。他的動作過於粗暴,葡萄都聽到了衣服被撕裂的聲音。但是沒人顧得上這些。對對方的渴望超過了一切。羅伊扔掉了被他扯掉的衣服,開始粗魯地啃咬葡萄的脖子,並拉扯了他的褲子。他就像隻發情的野獸一樣急躁而又無法自拔。整個過程在瘋狂的喘息中開始,灼熱而又疼痛,近乎野蠻地進行著。為了不讓自己喊出聲,葡萄死死咬著羅伊的肩,痙攣的手指在他的背上亂抓。他哼得幾乎哭出來,令人分不清究竟是痛苦還是愉悅,或者兩者都有。  第一次結束得激烈而又突然。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的呼吸都在發抖。一切都一塌糊塗,被子早就掉落在地上,和亂丟的衣服混在一起。羅伊瞪著前方的空氣,目光逐漸清醒起來。他慢慢地撐起身體,翻身躺到了葡萄身邊。於是房裏就隻剩兩個人的呼吸聲了。  對話一直沒有開始,連呼吸也慢慢平靜下來,房裏尷尬地安靜了下來。葡萄睡在這狹窄的床上,不可避免地與羅伊火熱的身體緊緊相貼著。從接吻開始,他的腦子已經停止了思考,但現在這些紛亂的的思緒慢慢回來了。  羅伊在想什麽……他想,他看起來還是不想和我說話。而且,也許因為發生了剛才的事,他會更冷酷。我該離開,比他把我趕下床要更好……  他試著坐起來,但被羅伊拉住了手。  “不要走。”羅伊說。  葡萄一時停頓。羅伊的手並沒有放開,非常溫暖。這使得葡萄的心跳加速,預感到羅伊會說些什麽。  “不要走。”羅伊又說,“躺下來。”  葡萄聽話地躺回了他的身邊,心裏一直不安地亂跳。  他們之間又安靜了一會兒,羅伊終於開口:“這些天,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  “……嗯。”  “我有點生氣,但說了你也不聽。”  “……嗯。我知道。”  “我能猜到,奈特一定做了不可原諒的事。那已經不是他了。他的一部分在你的種子裏,已經生根發芽。我也知道你不想說出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從未懷疑過你,我隻是氣你,氣你不對我說實話。”  葡萄從未料到羅伊會說這個。  他知道……他知道這一切!葡萄無法平靜地想,幸好是羅伊,這人是羅伊,真的是太好了。心中那道靠逞強築起來的牆在那一刻全線崩塌了。他感到有一股溫熱的酥麻感從後背升起,他說不清那是什麽,但讓他有股想哭的衝動。  羅伊:“你在聽嗎?”  葡萄:“嗯……在……”  羅伊:“我很怕你走。今天早上,我看到你不在屋子裏。我想,終於來了,我對你態度太差,所以你要走了。我真的害怕。”  他把葡萄的手又抓得緊了些:“不管怎麽樣,不要走。就算你不想說出一切,也不要走。”  他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看著葡萄。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使這硬漢的脆弱時刻隻屬於他們兩個。  葡萄的眼睛有些濕潤,他擦了擦眼睛:“我不走。”  羅伊嗯了一聲,側過身,抱住他,將鼻子埋進他的肩頭。  “不要走。”他啞著嗓子說。  這擁抱很快發展成遍布全身的親吻。他們既擔心被老板聽到,小心地壓抑著聲音,又極其貪婪地互相擁抱和撫摸,一次又一次,恨不得把過去三年缺失的溫柔彌補回來。第79章   葡萄是被自己的咳嗽咳醒的。他困倦地眯縫著眼,往窗外看看,天已經很亮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羅伊在他身邊,還在熟睡。  他慢慢回想起來,直到早上,他們都還在折騰。後來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睡前沒有喝點水,就這麽咳醒了。  那現在應該是下午了……不,不會已經是第二天了吧?他腦子裏模糊地想著。嗓子幹啞,很想喝水。但更想這麽舒服地躺著。  他翻過身,麵對著羅伊,看著他的睡臉。  好近……太近了,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臉,感受到他的鼻息。  葡萄還不習慣這種安心的感覺,心中湧起一股懷疑這是真的發生了嗎?也不是第一次夢見羅伊了,這會不會也是個夢?  他的精神還留在那些單薄隱蔽的房子裏,和精神緊繃的巫師們在一起。沒有信任感,沒有安全感,像一群臨時在同一個山洞避雨的野生動物,一有聲響就會受驚四處逃竄。  回想起那種感覺,葡萄用起一股心悸。他開始在腦中一一確認:這裏是康佛小鎮,我在地圖上確認過了,地圖上沒有,人很難找到。我在的是薔薇酒館,我身邊的人是羅伊。  他碰了碰羅伊的臉,是溫暖的。  嗓子發癢,他又咳嗽起來。身邊的人發出一聲抱怨的輕哼,伸出胳膊把他摟緊了。葡萄被擠在他胸口,情緒慢慢平複下來。  是真的,他想。  過了一會兒,羅伊坐了起來,幾乎是半閉著眼睛下床,倒水,送到了葡萄手邊。  “你醒著?”葡萄問。  羅伊一頭倒在被窩裏,啞著嗓子說:“喝完放地上。”  葡萄嗯了一聲。這一句話就足夠了,他想,他是真的,我已經不在那裏了。  聽到他放下杯子的聲音,羅伊從後麵抱住他,臉埋進他削瘦的脊背。涼涼的鼻尖把葡萄弄得很癢。他嗅著葡萄背上的皮膚,聞著聞著,開始細密地親吻他的肩胛骨。  “怎麽瘦了那麽多。”羅伊問。聽上去清醒過來了。  葡萄答不上來。羅伊的很多問題是他答不上來的。羅伊用胳膊肘支起身體,從後麵輕輕捋開葡萄的頭發,露出那蒼白的耳朵來。他在發燙的耳廓上落下親吻,沿著耳廓一路吻到耳垂上。  “醒來的時候沒敢叫醒你,怕是做夢。”羅伊在他耳朵邊說,“太多次了。夢見過你,夢得很真實。醒來發現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你。我怕這次也一樣。”  葡萄吸了一口氣。羅伊的胡茬弄得他的耳朵很癢。他感覺羅伊堅硬的膝蓋頂到了他的腿彎,在被子下,他們的身體是火熱的。  羅伊還在輕撫著他的頭發,吻他的耳垂,在他耳邊傾訴著他從未想過的甜蜜的話:“我們逃出來的第一個晚上,我身上有傷。但其實幾乎撐著一晚上沒睡。我怕我一閉眼,你就跑了。就算是現在,我都怕你睡完了我就跑……”  葡萄麵紅耳赤地說:“你這,這麽好……”  羅伊:“嗯?”  葡萄:“肯定舍不得隻睡一次……”  羅伊被這出其不意的回答誇得臉紅起來。  “……哪裏好?”他問。  葡萄說完已經害羞,沒想到他還追問。兩人都感覺到了彼此有些發熱的呼吸,心照不宣地貼得更緊。葡萄用幾乎發抖的聲音說:“你,你親親我,我就告訴你……”  羅伊的胳膊將他扣在胸前,手順著平滑的腹部往下探去,說:“用行動告訴我……”  “嗯……”  這一聲回答已經帶上了顫抖。  當他們終於下樓時,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老板為他們做了一些簡單的飯食。羅伊看到是蔬菜湯的時候,似乎一愣。他往蔬菜湯裏掰著麵包,思考著什麽。  “奈特曾經很會做燉蔬菜。”他說,“他喜歡把土豆切得很小,因為我和他都喜歡吃燉爛的土豆。爸爸在的時候,他就會把土豆切得大大小小的,每個人撈到的時候,還會打賭,這塊是脆的土豆,還是爛的。”  “其實奈特小的時候,我也會欺負他。我那時候很討厭他,小小的一隻,還總是柔弱地哭,完全不是個男子漢的樣子。可這家夥,遇到難題的時候,卻總是叫我的名字。明明爸爸也在,但他會先叫我的名字。所以不知不覺的,我總覺得保護他是我作為哥哥的義務。尤其是爸爸沒了之後,那就成了我活著的意義。”  “在我去北荒的時候,我以為,我跨過了整個國家,走到了城牆的外麵,看到了更大的世界。那會使我變化。但事實上,我還是沒找到那個……沒找到意義。我唯一想要的就是我的弟弟,他能和我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也許有一天,我們中的一個會像爸爸一樣先離開,但那也是將來有一天的事。照理說,應該是好幾年以後的事。”  說到這裏,羅伊垂下了眼,出神地盯著自己的湯。  羅伊的樣子看起來孤獨極了。葡萄忽然就理解了一切。理解了羅伊對他閉口不言的憤怒,以及羅伊那麽害怕他離開的原因。羅伊總是想做個硬漢,但實際上他付出了全部的力氣,隻是想有個家而已。  葡萄忽然一激靈,想起了最後分別時,他曾留給羅伊的一顆種子。如果那顆種子還在,說不得……!話到了舌尖,葡萄張開嘴,沒發出聲來。他腦中猛然出現了那時的回憶那時,在那場雨中,羅伊第一次失去了弟弟,如此痛苦地對他說出這些話。他不顧一切地想幫羅伊奪回弟弟。那成了一切錯誤的開始,最後的結局讓羅伊承受了更多的痛苦。  難道教訓還不夠嗎……  如果那顆種子早就不見了……如果種子還在,但裏麵的靈魂早已消散……最糟的是,靈魂還好好地封存著,但他卻無能為力……  葡萄紛亂地想著這些,慢慢地垂下眼。  “怎麽了,吃不下嗎?”他聽到羅伊在問,驚覺手裏的麵包已經被自己折磨得一塌糊塗。  “唔……”葡萄悶悶地答了一聲。  “是我不好。今晚不折騰了,好好休息。既然我的傷好了,我們還是盡快遠離這裏。否則等到追兵來了,再走就完了。”  “嗯……”  “說起來……”  葡萄抬眼,發現羅伊一臉疑問地看著他。  羅伊:“說起來,今天,你為什麽在種葡萄?”  葡萄沒有明白他的問題。  羅伊:“你不是可以直接讓植物長大嗎,為什麽把葡萄種到地裏去了?”  “這……”葡萄不好意思地承認,“我……我以為你想趕走我……想做些討好你,你的事……”  他以為羅伊會嘲笑他。但羅伊並沒有,反而非常認真地說:“我不會的。你和弟弟現在都在我身邊,我滿足了。”  “……什麽?”葡萄困惑,“什麽叫,在,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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