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疑雲密布的空氣在這曖昧不明的態度下蒙上了一層焦慮。羅伊接著問:“法森特在哪裏?”  李斯特:“他就離這裏不遠,我讓人帶你們去找他。”  一位年輕的士兵帶著羅伊一行離開了屋子。裏恩問:“請問我們現在在往那裏走?”  那位士兵回答:“長官,我們現在在往南城門走。法森特隊長正在那裏。”  一行人於是不說話了,埋頭趕路。  那是羅伊走過的最煎熬的一段路。周圍的繁榮對他而言不存在。他發紅的眼隻能看到眼前的路。他仿佛赤腳走在滾燙的烙鐵上,每一步都連皮帶肉,走向他恐懼的真相。那滴失效的血在管底留下的毫無生氣的血痕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他唯一能做的,隻有祈求天神,不要是最壞的結果。  而且,葡萄與他在一起……羅伊崩潰地想,如果奈特遭到了不測,那葡萄呢……如果要被迫同時失去那兩個人,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來……  他自我保護地抱緊那盆植物,緊得幾乎把花盆壓碎。渾渾噩噩中,羅伊隨著隊伍走進了人群。感到很難走動,他才迷茫地抬起了頭,發現自己正在弗蘭最繁榮的主幹道楓葉大道上。這條主幹道直接通向城主的城堡主樓,迎接過無數重要人物的到來,是弗蘭最為寬闊平坦的大道。  而現在,這條道路竟擠滿了人。人們互相推擠著,大聲討論著什麽,似乎大家不約而同地聚集過來看個大熱鬧。  “這條路走不通了,我們得換一條。”周圍太過嘈雜,裏恩不得不揚聲對帶路的小兵說,“今天弗蘭在舉行什麽盛典嗎?”  “沒有,長官!”小兵高聲回答。  “那這些人在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長官!”  他們正準備調頭離開,忽然聽到後方人群爆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聲浪。周圍的人也開始激動:“來了!來了!”  “什麽來了?”士兵問。  “巫師,是巫師來了!”  這答案令所有人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在克裏斯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裏已經被塞了一盆紅色的醋栗,而他眼看著羅伊奮力紮入了人群中,發瘋似的撥開人群,衝向聲浪的最高處。第70章   弗蘭城的住民的熱情奔放是出了名的。作為奧利金最大的貿易之都,這裏富庶而且包容。居民們每個月都有狂歡節,動輒上街遊行慶祝,城衛隊對此一向習以為常。城裏的新奇玩意兒也多得數不勝數,但沒有哪個比傳說中的巫師更新奇。  兩天前,一封書信在民間廣泛流傳開來。那一天傍晚,幾乎每家人的門口都被放了一封書信,沒有人知道這些巫師是怎麽做到的。那封信不僅寫滿了文字,而且背後還畫了圖畫,不識字的人們光是看圖,都能猜出七八分。  此時,裏恩的手裏正拿著一張這樣的書信。他看到許多人拿在手裏揮動,就借了一張來看。畫麵的左上角是一團張牙舞爪的黑霧,試圖吞噬普通人。第二張圖,大量的軍隊出擊,攻擊那團黑霧,卻有許多普通人為此倒下。不用說也知道,在暗示獵巫隊誤傷平民了。第三幅圖,是一個平民拿著尖刀刺向了那團黑霧,黑霧痛苦地倒在地上扭動。最後一格,人們抬著死去的黑霧前往城主城堡。下方還寫了一個日期,正是今天!  裏恩一驚,翻過來快速地看背後的文字:“這東西說……”他抬起眼來,眼裏充滿難以置信,“他們將在這一天獻上奈特的屍體,結束這場毫無人性的圍捕!所以前方是……!”但他沒寫具體時間,也沒寫從哪裏來,難怪今天全城戒嚴!  路中央,好奇的人們被聞訊趕來的士兵攔開,讓出了一條道。一無所知的羅伊頂開了密匝匝的人群,撞到了士兵連成的人牆。他急切地伸著脖子,看到路的盡頭,五個身穿白衣的人正走過來。金紅的夕陽將他們的白袍染得仿佛浸血。他們全都戴著兜帽,寬大的帽簷投下深重的陰影,使人們看不清他們的容貌。其中一個人走在最前麵領路,剩下的四個抬著一個擔架。那四人都用繃帶蒙著一切暴露在外的皮膚,包括他們的臉。他們走路的姿勢遲鈍且僵硬,奇怪地拖著步子,跟著領頭人亦步亦趨。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從哪裏來。他們就像擅自出現在空氣裏的遊魂,幽然無聲地沿著這條道路,走向城主的城堡。他們身上籠罩著一股令人厭惡的氣息,使得原本狂歡的人群在他們經過身邊時,都不由得屏息矚目。而在看清擔架上那不可名狀之物時,人們更是驚嚇得發不出聲。  一定要描述的話,圍繞著他們的是一股濃烈而揮之不去的,不祥的死亡氣息,使人下意識想從他們身邊逃走。  隨著他們越走越近,羅伊能夠看清那個領頭人的輪廓。微風拂過,吹起了兜帽的邊緣。陰影下,那雙深紫色的眼睛沉靜如水。他的眼裏不再有膽怯,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羅伊感到了一陣強烈的暈眩。他的血往頭頂湧得太快,衝得他幾乎昏厥。這使得他下意識撐在了身前的士兵身上,那人回頭看了看他,問:“你沒事吧?”  但羅伊聽不見他說話。  “葡萄……葡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低聲自言自語。就在他準備強行撥開人牆衝過去時,這古怪的隊伍正經過他身前,使羅伊得以看清擔架上的事物。隻一眼,羅伊渾身一震。當年在戰場上,他的好友被戰錘擊中,胸口碎裂時,恐怕是相同的感覺。一陣麻痹之意從腳底流遍了他全身。雙腿失去了力量,帶著身體往下墜。他無力地抓了一把護衛的衣服,摔倒在地上,引起了一小圈騷亂。  擔架上,躺著一具被被抽幹血的屍體。它看起來又幹又硬,但仍能看得出來人形,甚至能看得清容貌。隻是“人”的皮膚已經緊繃到極致,搓一下就會碎成碎屑。隊伍經過了裏恩身邊。裏恩對比手裏的信,自言自語:“如果信裏寫的都是真的……那麽,擔架上的幹屍就是奈特!天哪……怎麽會這樣,我們找了那麽久!”  羅伊瞪著空氣,他雙腿掙紮著,想從地上站起來。但是腿不爭氣地發著軟。他的兩手亂抓,抓住一切能借一把力的東西,但他站不起來。他感到有人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他還沒站穩就踉踉蹌蹌去追那個隊伍,嘶聲力竭地大喊:“葡萄!葡萄!”但麵前的人太多了,他無助地被人浪推擠著,根本過不去了。  隊伍的最前端,聽到遠遠飄過來的喊聲,領頭人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籠在袖子下的手指痙攣地收緊,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要回過頭來。但那隻是非常短暫的停頓。在顫抖的呼吸下,決心占了上風,腳步重新堅定地邁了出去。腳步無聲,但一步一個腳印,落在弗蘭富麗堂皇的主道上。  這一日,一個誰也沒見過的神秘人在萬民矚目下,向城主獻上了惡魔之首。  據說,那個人原本是奈特的同伴。他利用奈特的信任殺死了他,並親手將他獻給了城主,換來了城主對他們安全的允諾。而他弄得滿城風雨,向城主施加了壓力,城主隻能信守承諾,不拿他怎麽樣。  也有人說,他擺脫了奈特的控製,成為了巫師們的新頭領。更有人編出了一些聽起來就不太正經的花邊新聞來。總之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成為了接下來近一個月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但是,那之後,巫師的活動就這樣銷聲匿跡,這話題也終究被人所遺忘。就像這世上從未存在過他們。第71章   風波過去後的第二天,裏恩才等到了與弗蘭的監督隊隊長法森特見麵的機會。而且還是在他反複提交見麵申請後,對方勉強騰出來的短暫十分鍾。奈特的事讓整個城堡忙瘋了。  監督隊同屬國王直轄部隊,崇高的目標是一致的。從道理上來說,他們需要毫無罅隙地共享一切信息,不管心裏願不願意。  短暫的會晤後,裏恩一臉思索地回到了隊裏。他的隊伍現在暫住在城衛隊,正在等待隊長給他們的下一步指示。裏恩一回到營帳內,就看到了角落裏的羅伊,微眯起眼來。別人見到他回來,都圍了過來。隻有羅伊麵色灰暗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羅伊是昨天跟著隊伍一起回來。沒人知道走散的那段時間裏,羅伊受了什麽刺激。那之後他的神情就不對了。一直沒開口說話,也沒吃東西。隻是守著那盆植物一動不動。  “弗蘭的監督隊從半年前就開始圍捕奈特和他手下的巫師了。”  “什麽,半年前!”克裏斯沮喪地說。有人用胳膊肘捅捅他,示意他不要打斷隊長的話。  裏恩:“這幫巫師一直在城外的山裏活動,時不時進城買點吃的什麽的。偶爾被逮住過幾個,各種逼供,問出了他們老巢的大致位置。幾天前有人跟蹤過去,找到了他們的確切位置,但是估計暴露了行蹤。於是在他們出兵剿滅巫師之前,接到了來自巫師的信。信裏說巫師們逃亡了好幾年,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個不那麽艱苦的地方,想要互不幹擾地和平相處。他們答應把奈特送過來,換取他同伴的安全。城主和法森特商量下來,決定先接受他們的條件。等把奈特弄到手,他們失去了頭領,剩下的就更好抓了。但沒想到巫師還玩了一招陰的,給全城散布謠言,說獵巫隊迫害普通人,還把自己描繪成了英雄。這下城主要是再去抓捕他們,就成了迫害英雄了。”  眾隊員聽完,覺得沒有一句是他們愛聽的。克裏斯看裏恩說完了,又開腔:“半年前他們就在行動了,那我們豈不是白忙了?我們大老遠來這裏到底是為什麽啊!”  隊員雖然沒人附和,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大家全心以為長途跋涉那麽久,他們的英勇對國家來說具有著不可替代的價值。但現在才知道,早在那之前,另一支隊伍早就在做著他們要做的事了。  賓尼忍不住說:“城主不會真的放過他們吧?傻子才會放過。這下好了,功勞全是別人的了!哎,沒想到這幫巫師既蠢,又不仗義。奈特如果還有命知道這一切,一定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裏恩突然將臉轉向羅伊的方向:“羅伊,這件事你怎麽看?”  眾人回過頭去,不約而同看著羅伊。羅伊聞聲抬起頭來。  他說:“我覺得,我們的機會來了。”  什麽?隊員莫名地互相看看,心想這家夥要不就病懨懨地一聲不響,要不就說出這麽奇怪的話來。裏恩卻對這個回答不意外:“接著說。”  羅伊:“巫師既然讓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就是想避免被追殺。這事能拿捏住城主,說明在弗蘭,城主很在意人們對他的看法。但他又不想放過這份功勞,現在,他們一定在找由誰去名正言順地追擊那些巫師。來自外鄉的我們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裏恩神采奕奕地說:“沒錯,就是這樣。雖然監督隊不受各城的管控,但我們出擊也需要城主的兵力支持。這想必也是法森特他們至今按兵不動的原因。”  隊員忍不住議論起來。整個隊的低落氛圍被一掃而空。  羅伊在地上撐了一下,站了起來。“我和城主阿爾弗瑞德有過短暫的交往,我申請派我與你一同去交涉。”  這時,大家才想了起來,這個格格不入的平民當初是受了弗蘭城主的推薦,才會進入這榮耀無比,直屬國王的隊伍。  不出意料,他們遞交的覲見申請很快就被通過了。沒有等上半小時,他們就被允許進入了城堡主樓,由親衛隊員帶著,踏入了議事大廳。  與弗蘭城主阿爾弗瑞德的溝通非常順利,一切朝著裏恩計劃的方向發展著。出來的時候,他們迎麵遇上了法森特。看到裏恩從裏頭出來,法森特露出了又驚又氣的表情:“城主答應讓你們去追擊?”  裏恩說:“我們都隸屬於國王陛下。榮耀屬於陛下。”  法森特不予理睬,怒氣衝衝地跑進了議事大廳。  回程的路上,裏恩拍了拍羅伊的肩。  “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後的路怎麽走?”  他的問題換來了羅伊迷茫的目光。  裏恩忍俊不禁:“你看上去就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樣。我不管你是為什麽加入我們,或者你有什麽目的,人最終都需要為自己考慮。我觀察你很久了,你像隻打不死的野狗,有很強的韌勁。腦子也不錯,你的一生不該僅限於這樣。”  羅伊說:“是嗎。平民沒資格想這些。”  裏恩說:“那天,看到你比我更激動地衝進人群裏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  羅伊緊張地問:“……什麽?”  裏恩:“對改變命運的渴望啊!你很希望這次任務能成功吧,得知任務失敗的時候,你甚至失落成那樣。現在,你又能想到,由我們去接下這個任務。我聞到了同類的味道,你是個目標很強烈的人,隻要有機會,你是會成功的那類人。”  羅伊泄了口氣:“……嗯。”  裏恩:“說實話,我一路都在懷疑你。我懷疑是你給了那個巫師一根釘子。你的努力為你自己擺脫了嫌疑。我如此坦誠地告訴你這些,因為我們的隊伍需要坦誠。隻有像親兄弟一樣對待彼此,我們的戰鬥力才是堅不可摧的。”  他用力抓著羅伊的肩膀:“拿下他們,拿下那些可惡的巫師。為自己的前途鋪路。你的前途將是光明的,羅伊,你未來的子女也會感謝你今天的努力!”  羅伊恍惚地盯著對方的臉,感到對方那鼓勵的神情異常刺眼。他們正走在弗蘭一條平平無奇的街上,平凡得仿佛羅伊的前半生。他們的周圍是一些小酒鋪,令他想起老家的葡萄酒園。如果不改變命運,他們將一輩子住在莊園,一輩子種著葡萄,直到疾病或衰老帶走他們。  他選擇了改變命運,可現在又怎麽樣了呢?  他想起躺在擔架上的幹屍弟弟,想起了與擦身而過,看起來卻如此陌生的葡萄。這一切令他感到一股想吐的感覺。  他要向前去,去爭取……可他在爭取什麽呢,他還在努力什麽呢……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了。在他心裏,唯一的聲音對他說:我要真相,我要知道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我要知道是什麽把我的生活變成了這樣……第72章   行動前夕,裏恩與城主阿爾弗瑞德親王單獨會見了一次。這一次他們一直談到深夜。月亮升高時,裏恩回到隊裏。他掀起營帳,驚訝地發現所有的隊員都沒睡,清醒著在等他回來。  裏恩的表情嚴肅一如既往,站正了,向所有人宣布:“各位,城主說”停頓,“他還是想向巫師求和。”  “什麽!”  “不抓他們了嗎!”  “國王陛下在上,這可以嗎!”  抗議聲一波接一波。羅伊的聲音蓋過了他們,他衝到裏恩麵前:“城主讓你看了奈特的屍體了嗎,他確實是……是死了嗎?”  裏恩在試圖平息騷亂時抽空對羅伊說:“是死了。”  羅伊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他往後跌了一步,被別人擠到了後麵。  裏恩在騷亂過去後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並難得地露出微笑:“當然,表麵上我們是去求和。實際上,一旦他們被邀請進第二道城牆,再出來就是以囚犯的姿態了。”  這話令羅伊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他的眼裏有明顯的血絲,不知道幾夜沒睡好了。  葡萄把奈特的屍體奉獻給城主的那一日,羅伊後來拚了命地擠到了第二道城門,想不顧一切地阻止葡萄進入城門。如果走進去,那就是有去無回。但後者顯然有備而來。在接近城門時,地麵忽然生出大量的植物,擋住了人們的視線。當人們扒開植物去看時,隻有奈特的屍體留在了那裏,而剩下的那五個穿白衣的人都不見了,隻留下了一條通向隔壁街區的地道。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在第二道城門前挖了這麽一條地道。  這是羅伊唯一的慰藉至少葡萄還沒被抓住。這使得羅伊的身體仿佛一半被火烤著,另一半又墜入了冰窟。一想到當時科爾被逼供的場景,他最害怕的就是葡萄被逮住,沒有比這更令他恐懼的事了。而他又想從葡萄口中知道,他為什麽要背叛奈特,為什麽要對他做這樣的事。他想知道這一切,他被這事實折磨得憔悴而敏感,內心仿佛住著即將爆發的火山,噴出的抑鬱情緒能夠覆蓋整個大地。  “這麽明顯的陷阱,他們會上當嗎?”這是隊員關心的第二個問題。  “可以一試,”裏恩說,“首先,這幫巫師都非常年輕,大部分都是醫學院裏還沒有畢業的術士,還沒被騙過幾次。這樣的小孩很容易上當。第二,根據親王派去的偵查兵匯報說,當時找到巫師的窩點時,他們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而他們食物的唯一供給來源是城內,現在進城的路線已經封死好幾天了,他們都沒辦法進來補給食物。何況城裏把握著所有的港口,他們要離開就需要步行,那麽多人,沒有足量的食物走到下一個城,是不可能的。”  隊員們仍一臉困惑,裏恩於是打開了地圖攤開丟在地上,拔出劍來指著弗蘭城,又指向它四周的城池:“弗蘭是重要的貿易中轉城,光大城就有四座,小鎮還有三個,巫師可能逃去任何方向。如果我們集中兵力出擊,卻押錯了方向,我們就徹底失去了機會。與其這樣,不如讓敵人來找我們!”  隊員:“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如果我是巫師,寧願餓死我也不敢貿然前來,太危險了!”  裏恩:“對,所以我們必須拿出誠意來。”他忽然看向羅伊,“今天我們已經統一了目標,對嗎,為了前途,你願意為這次行動全力以赴。”  羅伊聽到自己遙遠的聲音說:“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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