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就開心地……


    咦?


    席向晚動作一停,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自己往寧端懷裏撲的那一幕是不是逾矩了似的,向來鎮定的臉上也湧起兩團紅暈,那熱氣幾乎像是從腳底直接竄進了她的頭腦裏,讓她的思緒都混沌了起來。


    她怎麽乳燕歸巢似的衝上去直接將寧端抱住了?


    席向晚不自覺地咬住微微顫抖的嘴唇,忙不迭地鬆開寧端的手,道,“我、我不好洗,你自己……”


    話說到一半,太過緊張,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嗚地停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寧端的眼睛頓時看了過來,他有些緊張,“怎麽了?”


    果然是在皇貴妃的宮中,他來不及趕到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


    寧端的視線迅速掃過身周,尋找著任何看起來帶有殺傷力的東西。


    席向晚這一下咬得結結實實,淚花不受控製地從眼眶裏湧了出來,她雙手捂著嘴連連搖頭,可憐巴巴又口齒不清地說道,“咬到了……”


    寧端微微皺著眉將視線落在她身上,神情十分嚴肅,“讓我看看。”


    席向晚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著寧端。


    他說什麽?


    第119章


    “咬傷或許很嚴重, 太醫院有人就在近處, 我立刻就可以帶你過去。”寧端見席向晚不答話, 以為情況嚴重,試圖說服她,“先張嘴讓我看看, 咬到什麽地方?”


    席向晚用力眨著水汽迷蒙的眼睛, 一時間聰穎的頭腦陷入混亂。


    寧端要看她舌頭被咬傷成什麽樣?那她不是得把舌頭伸出來?


    她更用力地捂緊了嘴連連搖頭, 順勢往後退去, 模糊地拒絕道, “我沒事,隻是輕輕咬了一口……”


    席向晚越是這樣,寧端越是擔心。他緊跟著逼上前去,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用十萬分的耐心放柔了聲音哄道,“我隻看看,不碰你。如果傷口不深, 就不去找禦醫。”


    席向晚還是搖頭不肯放手。


    寧端從來也沒這麽哄過誰,覺得有些棘手,沉吟片刻才道, “在這兒繼續耗時間,你就更遲才能見到武晉侯了。”


    席向晚果然有些猶豫。


    寧端胸膛裏有些酸,但他還是低聲繼續說道,“還有你家中兄長和王家的人必定都很擔心你。確認傷不嚴重,我們這就走了。若是咬得太重, 讓他們見到也不好。”


    席向晚被這番理論說服了。她猶猶豫豫地放下手,下一刻就被寧端上移的手指捏住了兩頰。


    “張嘴。”他說。


    席向晚不知為何臉上更是熱氣蒸騰,好似要燒起來了似的。她閉了閉眼睛,羞窘欲死地張開嘴,讓寧端看裏頭的情形。


    寧端稍稍抬高席向晚的下巴,凝神往裏頭看了一眼,卻因為夜間光線昏暗看不太真切,他動了動手指,聲音低沉,“再張大些……舌頭伸出來。”


    席向晚幹脆緊緊將雙目閉上,視死如歸地將舌尖上的傷口伸出去給寧端看了。


    天地良心,寧端一開始真的隻是想確認席向晚的傷口要不要緊,他見過太多想咬舌自盡的人最後隻落得個啞巴的下場,生怕席向晚張嘴時裏頭都是鮮血,見到隻是舌頭靠尖端的部分被咬破了一小塊,周圍也隻滲了淡淡的鮮血出來,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緊接著,他就覺得這場景不太對了。


    席向晚的睫毛不安地顫抖著,像是一碰就會驚醒飛走的黑色蝴蝶;她臉上的酡紅更是好像不勝酒力似的,在瓷白的皮膚上帶出幾分令人怦然心跳的豔色。


    她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她將自己的呼吸也屏住了。


    她這樣緊張,卻還是全然信任地將自己交到了他的手裏,照著他的命令張嘴吐舌頭了。


    寧端輕輕動了動捏在席向晚臉頰上的手指,動作不敢太大,怕她察覺到自己的動搖。


    他想起嵩陽長公主斬釘截鐵地告訴他:隻要碰觸過這個人,就再也不會舍得放她走了!


    寧端微微地垂下了臉去,席向晚的臉和他隻相距那麽區區一兩寸的距離,隻要他想,都可以數清她有多少根睫毛。


    他不由得盯著看出了神,希望時間就此停留在這一刻,不必再往前多走一步。


    這就很足夠了。


    他也從未想過要索取更多。


    時間好像過去了許久,又好像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席向晚終於聽見寧端說道,“沒事,這幾天吃得清淡一些,三五日便好了。”


    席向晚如蒙大赦,連忙閉上嘴扭頭往外走,臉埋得低低的,“那我們趕緊走吧。”


    她沒察覺到寧端在她身後沒有移動步子,落在她背上的幽深視線更是如同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猛獸。


    臨到了內殿門口,席向晚才頭也不回地道,“我……我在意安危的人,不是隻有父親和母親的。”


    說完,她提著裙擺匆匆繞了出去。


    寧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大概是他們剛才見麵時提到的話。


    席向晚說隻要她在意的人都平安無事,衣服弄髒也沒關係。寧端當時下意識以為席向晚是在詢問席存林和王氏的安危,就說了武晉侯夫妻的事情。


    而席向晚剛剛又說,她在意安危的,不僅僅是她的父母親。


    寧端略略轉過臉去,將水盆中渾濁的水潑去,又重新倒了一盆冷水,這次深吸口氣,將整張臉埋了進去,好好清醒了一下。


    於是在外間等了一會兒的席向晚見到從裏頭重新走出來的寧端時,不由得就微微一愣:這人怎麽將自己的頭發也打濕了大半?


    寧端這會兒不細看已經看不出是浴血奮戰過的人了,他身上露出的皮膚都被擦拭幹淨,再沒有留下任何血跡,隻是一身紅衣仍舊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他走到席向晚身邊,那被打濕往下滴著水的碎發使他看起來稍稍人畜無害了些,“可以走了。”


    席向晚卻擰眉看他,“外頭天寒地凍的,你的頭發……”


    “不礙事。”寧端將一旁下屬遞來的厚披風蓋在席向晚肩上,而後隔著厚重的衣物在她身後稍稍推了一把,“我不怕冷。”


    席向晚抬眼望向黑沉沉的天,跨出門檻的同時不由得問道,“現在什麽時候了?”


    “過了三更天了。”寧端道。


    席向晚沿著剛剛又積了一層雪的台階慢慢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得極穩,聞言輕出一口氣,“過得可真快。”


    她在後宮這頭和皇貴妃周旋,話裏話外都是機鋒,幾度險些就鬧了起來,席向晚也一直沒有找到出手打破平衡的機會,好在易姝最後冒冒失失地送上門來讓席向晚給逮著了,不然後頭的事情恐怕還沒有這麽順利。


    席向晚原先可是想好自己可能會在皇貴妃手中稍微吃些苦的,不想竟然真的毫發無傷地槍林彈雨裏出來了。


    難能可貴的是,身旁的寧端居然也安然無恙,父母更是安穩地提前出宮未被波及,一切都比席向晚事先設想過的還要完美。


    若說其中有那麽一點點的缺憾的話,那必然就是樊子期了。


    像是心有靈犀似的,走在席向晚身旁的寧端接話道,“樊子期和眾人一道出宮,六皇子帶入宮中的人要麽自盡,要麽是被錢騙來的散兵遊勇,想追查到他身上很難。”


    樊子期這一手是明目張膽的偷天換日,甚至比上一次王家密信時做得還要露骨。


    他的倚仗就是自己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即便永惠帝知道是他做的,卻也抓不到任何錯處,即使想要栽贓似的製造一些莫須有的證據出來,樊子期都不會給永惠帝留任何機會。


    第一次時還算得上隱晦,可第二次,就幾乎能算得上是挑釁了。


    樊家的膽子這樣大,難道是不準備忍耐太久了?


    席向晚輕輕歎息,“不若從他的弟弟樊承洲身上著手吧,他們兄弟……並不和睦。”


    “你上次喬裝打扮偷偷去見的樊家嫡次孫樊承洲。”寧端肯定地說。


    席向晚笑了笑,並未察覺寧端重複強調這點是為了什麽。“是,就是他。”


    寧端不置可否,他帶著席向晚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早先留在不遠處的馬旁,一名禁衛軍正握著駿馬韁繩在那處等著,見寧端過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寧大人。”


    寧端接過韁繩,將席向晚扶上了馬,自己才翻身上去,策馬帶著席向晚從皇宮中旁若無人地奔了出去。


    席向晚兩輩子加起來,也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在皇宮裏騎馬橫行無阻的時候。


    寧端的雙手從她身旁穿過握住韁繩,顯得她整個人都被寧端抱在懷裏似的,和以前寧端半夜偷偷帶她出門時其實也沒什麽差別,可席向晚就是忍不住再度微微紅了臉。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將手背在自己滾燙的臉蛋上貼了一下。


    寧端卻誤會了席向晚這個動作的意思。他低頭輕輕用下巴蹭過席向晚的額角,安撫道,“馬車在宮外等著,很快就到了,騎馬過去更快一些。”


    席向晚低低嗯了一聲,裹緊身上的外袍,嘴角悄悄彎了起來。


    宮人已經在清掃宮中的走道了,可他們首先要做的,是將橫七豎八的叛軍屍體都從步道上搬走。


    雖然天還沒有亮起來,可借著步道兩旁昏暗的燈光,席向晚也能看見地上的積雪裏透著明顯不正常的暗色。


    知道這場雪要一路下到年後的那日,席向晚就想過“紅血染白雪”,可如今真見到這仿佛人間地獄的一幕,她雖不至於悚然色變,卻也有些感慨。


    樊家和皇帝這一番較量,讓多少禁衛軍和宮人遭了秧呢?


    被殺死的除了禁衛軍中叛變的那一部分和樊家暗中弄來的散兵遊勇,自然也有著為了抵禦皇宮而付出生命代價的另一部分禦林軍。


    寧端手下都察院的人肯定也多多少少有所折損。


    而這些,不過都是皇位之爭中渺茫的一道側影罷了。


    今日的汴京城仍然執行著宵禁製度,可滿城的百姓們不會知道,宮中的這一夜過得有多麽驚心動魄。


    宮門就在眼前了。


    已經過了子時,那今日就已經是除夕,再過一天不到的時間,那就是新年。


    “希望來年,一切也都能順順利利的。”席向晚用隻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許願。


    寧端微微垂眼看向席向晚,在凜冽的寒風中將她往懷裏護得更嚴實了一些。


    出了宮門時,席向晚在門外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身上和禁衛軍一般穿著甲胄的四皇子見他們二人共騎出來,挑了挑眉,直接道,“我在這兒守著,一來是想看看你們是不是都安然無恙;二來是知會席大姑娘一聲,武晉侯一家如今都在王家,可別回錯了地方。”


    寧端正要下馬,突地聽見後頭皇宮裏傳出了一記厚重的撞鍾聲,立刻回過了頭去。


    就連席向晚也驚訝地將腦袋轉了回去,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鍾聲猶如悶雷在人的耳邊炸開,遠遠地傳了出去,一連九聲才停下,整個汴京城都能聽得見。


    “宮中九聲鍾響……”席向晚喃喃道,“這是國喪。”


    第120章 9000收加更~ ...


    永惠帝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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