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位伴讀相關的六皇子,就算先前再怎麽討皇帝喜歡,隻怕也會因為此事在皇帝心中重重減分。


    席元坤越想越心驚,半晌才低頭又抿了口茶,“此事,父親已經知道了嗎?”


    “我沒說給父親聽。”席向晚靜靜看著自家三哥,“父親去找祖父爭執了,隻怕祖父覺得六皇子向來受寵,陪讀也是個美差,準備發給三房的人去做,斷然是不會聽從父親的話的。”


    席元坤想到祖父那個茅坑裏石頭似的臭脾氣,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隻說給我聽了?”


    “是,隻有要去參加選拔的三哥你,是最需要知道的。我還聽四皇子說,六皇子的下個伴讀,隻怕是一頭栽進了火坑裏。”席向晚捧著懷中的湯婆子,眼神沉靜道,“三哥,若我是你,這次選拔就不會展露頭角,寧可韜光養晦。”


    “阿晚,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席元坤搖搖頭,溫潤如玉的眉間帶著笑意,伸手輕輕地撫過席向晚的頭頂,“我們原誰也不想將你卷入這些醃臢事裏來,為你挑個百依百順的夫家,讓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兒孫繞膝,安享晚年。”


    席向晚眼圈微微一熱,偏頭笑了起來,“隻要你們都好,我就比什麽都來得高興。”


    她在樊家殺出一條血路,成為了說一不二的老太君,教導出的兒女也個個是人中龍鳳,可那也挽回不了已經失去的親人。


    同齡的姑娘家都在操心嫁人不嫁人的事情,可席向晚覺得一輩子不嫁都成。


    “陪讀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找時間去和父親商議。”席元坤站起身,帶了兩分狡黠對席向晚道,“既然祖父這麽想要將大好機會塞給三房,那便送給他們罷。”


    席向晚也跟著笑了起來,她起身送席元坤往外走去,“天氣轉涼,三哥別染了風寒。”


    “我知道。”席元坤走到門口,金蓮就忙不迭地替他打起簾子,見到席元坤和席向晚道完別就掉頭遠去,一眼也沒有多看她,失望地咬咬剛剛塗了胭脂的嘴唇。


    席向晚掃了金蓮一眼,什麽也沒說,對李媽媽點點頭,又自己回去了。


    和大房的一片平靜相比,三房可謂是喜氣洋洋。


    “母親,祖父真的這麽說了?”席澤成一臉驚喜道,“會被六皇子選中的人,一定會是我,而不是席元坤?”


    “你父親說的還會有假?”包氏笑著拍拍兒子的肩膀,“那席元坤就算去了,也隻是陪襯你的份兒。”


    包氏是席明德三兒子的妻子,一雙丹鳳眼和鵝蛋臉使她看起來分外慈祥又有欺騙性。她也正是府中掌管賬本和出入的人,因為丈夫席存學備受席府主人席明德的信任,連帶著她的地位也是高高在上。


    這一次在老太爺的安排下,能夠將兒子席澤成安穩送上六皇子伴讀的位置,那等六皇子日後得了王位或是登基,兒子的前途還能差到哪裏去?


    “那是自然!”席澤成喜氣洋洋地揚了揚下巴,突地又臉色一沉,“不過要是能像先前說的那樣,直接讓席元坤稱病請辭不去參加選拔,才來得更為痛快,免得又要看他裝模作樣賣弄才華,將所有人哄騙得服服帖帖了!”


    包氏安慰兒子,“他那點死讀書的小聰明,又哪裏比得上你活學活用來得厲害。再說,這次他再怎麽賣弄,六皇子也不會選他,豈不是正好出了氣?”


    席澤成想想也是,緊繃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正好,讓大房知道,他們就算占了嫡這一字,在席府裏也比不過咱們三房!”


    “可不是。”包氏心情極好地笑了。


    “母親,母親!”少女的聲音從院外傳了過來,簾子嘩啦一響,容顏嬌俏的妙齡少女直接不經通傳闖了進來,滿臉氣惱,“大房的人又想占走好東西了!”


    包氏笑著朝女兒招手,“瞧你急的,怎麽回事?”


    少女進門見到席澤成,愣了愣,喊了句大哥就轉頭對包氏噘著嘴抱怨,“母親您看,這是管家說中秋皇後賜下來給咱們府上姑娘的頭麵,我就想要這套,可管家說這套是皇後娘娘說了要給大房的!”她氣呼呼地扯著手絹,“我不依!我偏偏就要這一套!”


    第5章


    “多大點事兒把你氣成這樣。”包氏不以為意地調笑女兒。她掃了一眼緊隨在旁大丫鬟手上捧著的那套頭麵,確實好看,金鑲玉,雕工精致卻一點也不顯得俗氣,貴氣中帶了幾分嬌俏,正是她女兒席卿姿會喜歡的類型。


    看完之後,包氏擺了擺手道,“你喜歡就拿去,換另一套給大房的就是。”


    有老太爺的偏袒,大房向來被三房踩了一頭,一套頭麵的事情又鬧不起來,就算鬧了又如何?老太爺一句話,什麽好東西都是三房先挑選的。


    “真的?”席卿姿眼睛一亮,“那我可就直接帶回我院子裏了?”


    “快走,”包氏佯怒瞪她一眼,“沒見我和你哥哥正在談正事兒嗎?”


    “大哥能有什麽正事兒?”席卿姿滿不在乎地說著,掉頭就喚自己的大丫鬟走了,珠簾在她身後嘩啦啦地又是一陣作響。


    席澤成倒是被她氣得不輕,指著已經沒影子了的少女,“母親,把妹妹教成這樣,以後有什麽人敢娶她!”


    “席府的姑娘,哪裏會缺夫家?”包氏笑著點點席澤成,“雖說這陪讀的位置已是十拿九穩,但這幾日也不要出去亂跑,仔細你那群狐朋狗友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被哪位禦史寫了你的名字,到嘴的鴨子也要飛了!”


    “母親放心,”席澤成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這幾日,我就在府中念書,必不讓那席元坤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好,好。”包氏想到自己一雙兒女都是萬裏挑一,眼看著三房一係很快要飛黃騰達,她就忍不住喜上眉梢。


    老太爺那裏也早就鬆口了,說找個合適的時機,就廢了大房,讓她夫君來繼承吳晉伯的爵位,到了那時候,大房即便是嫡母所出,又有什麽用處?還不是要乖乖仰仗三房的鼻息過日子?


    隻不過大房那四個孩子能鬧騰,還得仔細打壓他們,不能一不小心陰溝裏翻了船。


    包氏小時就是家中不受重視的庶女,好不容易才在後宅裏活下來,又風光嫁進席府,手段眼界都是不缺的,自然不會允許春風吹又生這種事情發生。


    像是剛才席卿姿來問她討要那套本該屬於席向晚的好看頭麵,她想也不想地就點頭了。


    大房就得時時刻刻打壓著,不能給他們一點翻身的機會。


    席向晚到第二日時才得知這個消息,還是管家送來頭麵時才想起來有這麽件事的。


    “皇後娘娘賜下的?”席向晚伸手隨手撿起一支釵看了兩眼,心知肚明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雖說這隻是一套頭麵,上輩子她聽從母親的勸解,沒有和去和三房算這筆糊塗賬,但現在的席向晚可忍不下去,她手腕輕輕一揚就將釵子放了回去,“怎麽就這一套?”


    “姑娘昨日回來得晚,別的姑娘都已經領走了。”管家笑吟吟道,“我就特地給姑娘您送來,免得您再差人跑一趟。”


    席向晚點了點釵子上的一顆綠瑪瑙,打量著這位管家,突然笑了笑,“倒是麻煩張媽媽了。”


    張媽媽能夠管著席府女眷的衣食起居,當然是包氏的心腹之一,替她辦事的。


    宮中的賞賜,必然是算好了人數、品級、年紀、嫡庶等等賜下來的,可眼前這頭麵,怎麽看也稱不上席府唯一的嫡孫小姐的身份,就這包氏也好意思差人給她送來,是真吃定她會打斷門牙往肚子裏咽?


    席向晚心中轉了幾個念頭,最後隻是開心地笑了,“正好,我前幾日出遊時正好聽了一耳朵四皇子和別人說話,好似是過幾日國公府夫人要給汴京的姑娘們下帖子舉辦賞花的詩會,皇後娘娘說不定會親自前去,所以才會提前給我們賜下頭麵,好那時候戴出去吧?”


    這還真不是席向晚瞎說。雖然國公府還沒開始廣發帖子,但若是有心去探聽、又有這個門路,知道這事也不算太難。


    張媽媽不以為然地邊聽邊點頭,聽到一半,臉上敷衍的笑意就頓住了。


    但席向晚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令碧蘭接過頭麵去收起來,才接著道,“勞煩張媽媽跑一趟了。”


    金蓮在旁給張媽媽遞了個餜子,張媽媽條件反射地接過,臉上擠出個幹巴巴的笑容,“大姑娘客氣了。”


    席向晚笑了笑。


    因著包氏覺得席府早晚是自己家的,很不喜歡大房占著嫡子的位分,府中下人也極少按照排行來喊諸位姑娘少爺,都是直接從名字裏取字來區別,這張媽媽一緊張,居然連這都忘了。


    張媽媽渾然沒察覺自己用錯了稱呼,渾渾噩噩將餜子一放,就快步朝包氏的院子去了。


    她這些年陪著包氏一起小心地做著假賬貪汙席府的財產,多少也經手過一些禦賜之物,知道府中自己動手調換是小事,若賣出去、丟失損壞、或者挪用後被天家發現,按都是輕則不敬之罪、重則掉腦袋的事情!


    三房理所當然享受著嫡係的待遇久了,從來沒想過還會有可能露餡的一天。


    張媽媽在外走得還慢些,臨到了包氏的門前時簡直越想越怕,驚惶失措地衝進了包氏房裏,“夫人!”


    “怎麽回事,這麽匆匆忙忙的不成樣子!”包氏立刻板起了臉訓斥道,“席府的下人怎麽能這麽沒規矩?”


    張媽媽咽了口口水,撲通一聲跪在了包氏麵前,跟倒豆子似的將剛才在席向晚院子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包氏聽完思索了一會兒,拿手帕壓壓嘴角,“她真這麽說?一點也不慌張?”


    “哎呦,”張媽媽長籲短歎,“她哪有那個機靈勁兒能編出這種謊話來?”


    “你怕什麽!”包氏喝止了她,麵色平靜,“且不說這是不是真的,就算真有詩會,隻要她生病不去,卿姿又不戴那套頭麵出去,又能被外人發現什麽端倪?”


    張媽媽慌了一路,聽見包氏這話才又是一愣。對啊!隻要席向晚去不了賞花詩會,她嘴裏說出朵花兒來也沒人相信。


    “那丫頭不是昨天剛落了水嗎?正好,染上風寒也不奇怪。”包氏隨意地擺擺手,“再說了,那詩會請帖最後還不是會直接送到我手裏——”


    “夫人!”秦媽媽匆匆忙忙進門,見到張媽媽跪在地上,愣了愣才繼續道,“老夫人那兒來了人,說是有事,讓您現在去一趟。”


    包氏心道這偏心大房的老太婆來得倒是巧得很,“說了什麽事兒沒有?”


    “我聽了一耳朵,似乎是說國公府什麽的……”


    包氏頓時麵色一冷。


    第6章


    國公府的帖子做不得假,但卻沒有直接送到掌管席府內務的包氏手上,隻因國公府的老夫人和席府老夫人當年是手帕交,國公夫人親自上門送帖子時,拜見了席老夫人,順手就把這請帖交給了她。


    包氏匆匆整理儀容坐轎到了席老夫人的院子,走近之後立刻聽見了有人在裏麵說笑的聲音。她定了定神,揚起和善的微笑,緩緩走了進去。


    “老夫人,三夫人來了。”


    聽見丫鬟的通報聲,席老夫人眼皮子也沒抬一下,接著聽完國公夫人的話,才慢慢地笑著搖頭,“我家那大丫頭,看起來好拿捏,可被她上頭那三個哥哥縱壞了,不知天高地厚得很!”


    包氏進門時正好聽見這一句,不由得在心裏呸了一聲。


    席府上下誰都知道,和老太爺不同,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她自己生下的大房一係,大房的孩子們也是她最偏袒的,其中更是以席向晚這個會撒嬌又嘴甜的孫女兒為最。


    這位老夫人說著席向晚的時候,嘴上雖然是批評,眼裏卻都是笑意,任誰都看得出她對小孫女的寵溺。


    這也正是包氏覺得不妙的原因——她平日裏針對大房,唯獨有可能吃虧的時候,便是在席老夫人麵前。


    前腳席向晚剛說了那番話,後腳席老夫人就喚她過去,打死包氏她也不相信這是巧合,鐵定是席向晚那死丫頭和這老太婆串通起來想讓她吃個癟!


    國公夫人笑著接話,“向晚雖然還沒及笄,但汴京誰不知道她生得好又知書達理,要不是您把著關啊,來相看的誥命夫人可多了去了!”


    這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包氏耳朵裏就像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在臉上。


    她早知道席向晚長得好看,隱隱有汴京第一美人之稱流傳,想要婚配的高門望族數不勝數,包氏心中怨恨,暗地裏想著法兒地從中破壞諸多,其中幾次,有拜帖遞過來,她都謊稱席向晚或者席向晚的母親王氏生病給拒了。


    席老夫人可不會幹出這種毀壞自家親孫女姻緣的事情來。


    難道老夫人今天喊她來,是為了借國公夫人的口敲打敲打她?


    包氏轉念想到這裏,臉上的表情差點沒能維持得住,趕緊低下頭去,喚道,“母親。”


    席老夫人看她一眼,“來了,坐。”


    “這就是席府持家的三夫人包氏吧?”國公夫人倒是不失熱情地說道,“勞煩你走一趟。”


    “國公夫人言重,來給母親請安是我的本分,隻是今日來早些罷了。”包氏一絲不苟地向國公夫人行禮,這位夫人可是有誥命在身的。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是母親見國公府裏的花開得好,便想請汴京的姑娘們來賞賞花,出門走動走動,也別老是在家裏悶著念書繡花。”國公夫人道,“母親特意說,席府的請帖,要我親自送到老夫人手裏,因此才登門造訪。我記得席家有三位姑娘,屆時結伴同來就好。”


    包氏想起頭麵互換一事,一想到如果讓席向晚去詩會,就免不了要將頭麵還給她,便覺得心中擰巴,於是一臉難色道,“這恐怕有些棘手。昨日大姑娘和鄒家姑娘約著出門,失足跌進了水裏,回來就身體不適了,她身子一向嬌弱,有個傷風發熱的就少說十天半個月,我擔心得很。”


    “大姑娘說的是嫡姑娘向晚?”國公夫人的臉色有些驚訝,她看向席老夫人,“方才您可沒告訴我這個,我母親可是發話了,定要讓我將這未來的汴京第一美人請過去令她掌掌眼的。”


    席老夫人老神在在地笑了,她用杯蓋撇了撇杯中茶葉,才慢悠悠道,“是,你母親當年也是稱汴京第一美人,自然對這名號在意得很。”


    包氏聽他們扯著一個勞什子的稱呼,一時又忽略了自己,頓時在衣袖中將拳頭緊緊捏住。


    “要是實在病了也沒辦法,”國公夫人遺憾地搖了搖頭,她征詢地望了席老夫人一眼,見她一臉平靜,便明了了三分,笑道,“若是需要的話,拿老夫人的牌子去請禦醫來看看,興許好得快,還能趕得上詩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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