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沈秋戟耳中,顧絨隻是發出了一串意義不明的囈語。 沈秋戟見狀也不再問其他了,直接下結論:“你魂丟了。” 然而他這句話現在的顧絨到底還能不能聽懂,沈秋戟也不知道,他更沒想到的是——顧絨竟然丟了魂。 丟魂是件大事。 一般來說,隻有小孩子才容易丟魂。 因為小孩子身子弱,第三隻眼也沒閉上,容易看到邪祟。小孩若是看到了邪祟,神魂就很容易離體,跟著邪祟一塊離開。 一旦魂魄離體,小孩就算再次醒來也會變得呆呆傻傻的,連家人都不認識,甚至連吃飯喝水都是問題,需要有人照顧,和行屍走肉沒有區別。 所以民間有種職業叫神婆,小孩若是被邪祟嚇散了魂,或是被牽走了魄,家裏的大人便會去找神婆,為丟魂的小孩子叫魂。 隻有魂魄被叫回,小孩才能恢複正常。 顧絨大概是在睡夢中魂魄離體,然後一部分魂被他叫回,另外一部分魂迷了路,或者被什麽人強行留在了別處,無法回來。 但是沈秋戟不明白顧絨為什麽好好的睡著覺,魂都能丟了。 這件事情很嚴重,因為人丟魂之後會開始生病,一開始可能是些小病,比如發燒、夢魘,到了後期便會如同行屍,最終徹底變成屍體。 沈秋戟不敢一個人托大,趕緊翻出顧絨的手機,找他媽媽的聯係方式——因為叫魂儀式隻能由血親來進行。 他借由顧絨的手機將電話撥了過去,哪怕現在是剛到五更天的時間,電話也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 顧絨媽媽略帶睡意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來。 沈秋戟嗓音有些沙啞:“請問是顧絨的媽媽嗎?” “我是。”顧媽媽話音裏的睡意徹底消失,“……你是?” “我是絨絨的室友沈秋戟,之前和阿姨您打過電話的那個。” “噢,我記得你。”顧媽媽應了一聲,隨後想到電話是這個點打來的,用的還是顧絨的手機,她語氣頓時變得沉重嚴肅,顫聲道,“怎麽了?絨絨出什麽事了嗎?” “顧絨他……”沈秋戟的聲音越發艱澀,他覺得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不是很好開口,可顧絨的情況顧媽媽應該是有所了解的,不然也不會找人在小時候給顧絨算命,更不會那樣緊張,近乎是監視著顧絨的生活,搞得顧絨之前連去市醫院做手術都沒敢和家裏人說。 就怕顧媽媽直接勒令讓他回家呆著。 於是沈秋戟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實話道:“他丟了魂。” 將最艱難的話說出口了,後麵的事就更容易講述,沈秋戟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用如此平靜的聲音和顧媽媽說話:“我需要找他母親叫魂,可以麻煩阿姨您來覃城一趟嗎?” “我馬上就過來。”然而出乎沈秋戟意料的是,顧媽媽得知顧絨丟魂的消息後是緊張慌亂了一瞬,可他們談論到這裏時,她的語氣竟然比沈秋戟還要平靜,“你們在哪?是在學校裏嗎?” “不,我們在外麵。”沈秋戟說,“我用顧絨的手機給您發個定位可以嗎?” 顧媽媽也沒問他們怎麽不在學校裏,去了外麵,隻是答應道:“好。” “您過來的時候和前台報我名字就行,前台會帶您過來的。”沈秋戟怕顧媽媽覺得他不夠禮貌,還解釋了下,“顧絨現在情況特殊,我不好離開他去接您。” “沒事。”顧媽媽吸了吸鼻子,聲音雖然冷靜,帶隱隱帶著些哭腔,“……絨絨他現在還好嗎?” 沈秋戟沉默著,而後抬眸看向顧絨。 青年正坐在床上,睜著眼睛乖乖地望他,也不問他為什麽要拿自己手機,又為什麽要給他媽媽打電話,這些複雜的舉動現在的他很難理解,或者他聽懂了,卻需要很長時間來思考弄清順序和意思。 所以現在的顧絨隻是拉著被子裹到自己身上,然後緩緩挪著腿挨近沈秋戟,把自己窩進他懷裏,小聲咕噥:“……冷。” 沈秋戟抬手抱住他,搓著他的手試圖讓他變暖和起來,同時回答:“動作思維都很遲緩,但是還認得人。” “好好……”顧媽媽也聽見了顧絨的聲音,她鬆了口氣,“我買好機票了,應該三個小時左右就能到你們那裏。” 沈秋戟回她:“好的。” 說完,兩人都沒再多說,一起掛了電話。 沈秋戟退出通訊界麵,在微信那裏找到顧媽媽的好友,將雲州酒店的定位給她發了過去,退出之後,沈秋戟看到顧絨的扣扣彈出了一條好友申請——申請人的頭像是個穿著紅色旗袍沒有頭的女人,而申請備注則寫道:顏娉。 多虧了419宿舍這段時間整天在吃瓜,沈秋戟對“顏娉”這個名字還有些印象,但是他不知道顏娉為什麽要加顧絨,在他的記憶裏,顧絨和這個女生好像也沒任何聯係。 但沈秋戟不會替顧絨做決定,他沒有理會這條好友,既不同意也不拒絕,就像沒有看見過一樣熄滅手機屏幕,翻出紙筆開始畫叫魂所需要的器具,做好一切準備後就靜靜等待顧媽媽到來。 顧媽媽是在早上六點班左右到的雲州酒店。 現在是冬天,天亮得晚,走在外麵的路上還覺得是夜晚,一點黎明的光線都尋不著。 和顧媽媽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長相和顧絨有五分相似,但是五官和麵部輪廓都要更硬朗鋒利些的男人,看年紀應該是顧絨之前提到過的哥哥。 酒店前台把他們兩人帶到了顧絨和沈秋戟房間。 他們進來時,沈秋戟剛給餐廳打了電話,要他們送過來一份白粥,正在喂顧絨吃早點。 於是顧媽媽和顧絨哥哥進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顧絨裹著被子神情呆滯地坐在床上,他身旁的人將勺裏的白粥吹溫後遞給他嘴邊,顧絨稍作停頓,便低頭安靜地吃掉粥。 沈秋戟喂一勺,他就吃一勺,乖得不得了。 顧媽媽直接朝著顧絨的方向奔去,捧住顧絨的臉檢查青年現在的情況。 觸手的冰冷體溫讓顧媽媽心尖一顫,可在瞧見顧絨還睜著眼睛有呼吸後,她又像是喜極露出個哭笑,摸著顧絨的額頭問他:“絨絨,我是媽媽,你還認識我嗎?” 顧絨望著眼前風韻猶存的女人,眼神迷離恍惚,呆了幾秒後還是點了點頭:“媽媽。” “誒……”顧媽媽有些哽咽,她垂下眼睛,剛剛進屋時她滿心滿眼都隻有顧絨,此刻才注意到屋裏隻有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