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絨不懂,詢問沈秋戟道:“什麽是成靈?”    “精、靈、鬼、怪,成精你聽得懂,成靈你就不懂了?大致上都是一個意思,得了天地之靈氣或是日月精華,再或者身邊有什麽極陰之物,得了些陰氣都能稱靈。”顧絨給他解釋說,“感惡紅線鈴沒響,它們沒惡意。這兩個紙人還可以,喜喪那戶人家陰德好,這倆紙人成靈了也沒學壞,不過畢竟是邪物,也不知道它們能不能夠一直不學壞。”    “這兩個小崽幹過壞事呢。”顧絨還記著喜喪衝煞時它們製造出那個把他推進棺材的嚇人幻覺呢,他可記仇了。    不過金童玉女後來和他道歉了,想來它們也是因為很喜歡阿婆,怕阿婆上路時被顧絨衝撞到才會幹壞事的。顧絨是記仇,但是在得到有足夠誠意的道歉後,他也會選擇原諒。    “沈秋戟,你會畫假手嗎?再畫兩把大雨傘。”顧絨仰起頭,望著沈秋戟問道。    沈秋戟聞言挑了挑眉梢,眼底有些訝然之色,因為他猜到了顧絨要做什麽。    於是兩分鍾後,一隻假手和兩把大雨傘便在沒人注意的時候,被沈秋戟扔到了喜喪阿婆家門口的樹蔭下——顧絨還是怕這兩個紙人,沒敢跟著塞進去過去,就央著沈秋戟代替他去。    金童玉女撿了雨傘和假手,欣喜地笑起,玉女戴好假肢和金童一起撐開雨傘跑進陽光中,最後蹦蹦跳跳地消失在村門的方向。    顧絨瞧著它們跑遠,還嘖嘖感慨著說:“金童曬黑了都沒那麽可愛了,我們要不要再給它畫罐美白香香?或許抹了就能變白。”    “人家都跑遠了你才想起。”沈秋戟聽著好笑,也不知道是誰害怕金童玉女不敢和他一塊過去送傘呢,“況且你真覺得它們兩個看著可愛嗎?”    “白天還是勉強可愛的,尤其是在陽光下被曬得吱哇鬼叫的時候最可愛。”顧絨沉思幾秒,沉重道,“但是到了晚上這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沈秋戟:“……”    因為給金童玉女送傘這件事,他們耽誤了些路程,等再跟上去的時候就已經走到了隊伍的末尾。    蘇紅釉出門前身上又是背又是提帶著好多東西,誰知她走的是最快的,去寫生的學生隊伍還沒上山她就已經沒了影子,像是根本沒說過要給他們做向導的話。    秦雨、丁曼果和唐思思等人和另外幾個比較眼生的男生卻在末尾,丁曼果和唐思思是因為昨晚被沈秋戟那一腳踹得腰酸背痛才走得慢,本來她們是可以請假不來的,但是她們現在要跟著人群才有安全感,還要去水官廟祈福希望鏡仙別跟著她們就執意要來,秦雨刀子嘴豆腐心,留在隊伍後麵幫她們提包,分輕一點兩人的負擔。    上山的路上,顧絨注意到山路的道路兩邊樹林裏有好多形狀隆起,呈灰色狀或是土黃色的小山包包,就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那是什麽。    但是山腳方向的樹林茂密,那些山包又在密林中,他看不太清。    他隻隱約看到那些山包上或站或坐著幾個人,看身上穿的衣服和披著紮在腦後的頭發,她們應該是女人,有幾個女人手裏還抱著仍在繈褓中的小孩,手中捏著塊餅在吃。    於是顧絨就問沈秋戟:“沈秋戟,那些山包包是什麽啊?”    “那是——”    沈秋戟剛開口說了兩個字,走在他們前麵的昨晚被鏡仙事件嚇到的丁曼果和唐思思就大喊一聲,緊緊地抱在一起,大呼小叫地問身邊的人:“怎麽回事啊?這裏怎麽會有那麽多墳包?”    “——墳包。”沈秋戟也把話說完了。    顧絨:“……”    他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因為沈秋戟回答完之後,顧絨就在路邊看到了幾個距離山路更近也更大的墳包。    一個墳包上坐著甚至不止一個女人,有好幾個女人坐在一塊分吃一隻烤雞,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手裏還抱著嗷嗷唧唧哼哭的小孩,被女人哄了幾句才安靜下來。    而她們所坐的墳包前立有灰色的墓碑,墓碑前放著烤雞米飯桃酥和瓜果,都是很明顯的祭品。    這些女人是什麽,她們吃的是什麽,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她們目光平靜的望著山路上行走的路人,其中一個女人的雙目甚至對上了顧絨的視線,她像是察覺到顧絨能夠看見自己,還偏偏了腦袋,眼裏多了幾分好奇。    顧絨見狀不敢再看,立馬低下頭死死抱住了沈秋戟胳膊,手指直戳他的腰,問他道:“沈秋戟,你能看見嗎?”    “看見什麽?”沈秋戟反問他,“墳包嗎?我看到了。”    顧絨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那墳包上呢?你能不能看到有人坐在上麵在吃祭品?”    沈秋戟聞言停下腳步,低頭看著顧絨說:“我看不到。”    顧絨心髒猛地落了一拍,隨即又更劇烈地跳動起來。    沈秋戟見顧絨麵頰“唰”的變白,臉色十分難看,又想起他剛剛問的問題,立馬就懂了,他低聲告訴顧絨:“那你就別看他們的眼睛了,專心走路,我帶了感惡紅線鈴,它沒響,所以它們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好。”顧絨抿抿唇,幾乎大半個身體都貼上沈秋戟的胳膊上去了。    比他們更慢追上大部隊的陳晉謝梓晗和路笑雩才趕到,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陳晉和謝梓晗沒反應,路笑雩則是惡狠狠地又咬了口雞腿——他早上被蘇紅釉那句“桃酥是上墳的糕點”給嚇到了,早飯都沒吃,半路餓得要死,所以他們三個人中途離隊去買了烤雞。    路笑雩本來吃烤雞吃的很香,結果沒走幾步,原本該走在隊伍最前麵的蘇紅釉不止從哪冒出來,手裏拿著個紅本本,混在人群中繼續走,她出門前身上背的行李少了不少,現在隻剩下右手還拎著一袋東西。    路笑雩隨意瞥了一眼,卻因為視力太好一眼就看到蘇紅釉手裏提的那袋東西裏頭裝的好像也是烤雞後,頓時就覺得自己右手裏的雞腿不香了,左手上還拿著的半隻雞也沒心情吃,加快腳步走到顧絨和沈秋戟身邊,把燒雞遞給他們,問他們說:“我這裏還有半隻燒雞,你們要吃嗎?”    “我們不餓,你怎麽不吃了?”顧絨和沈秋戟都搖頭。    路笑雩說:“我見蘇紅釉也拿著燒雞就吃不下了。”    顧絨不明白,疑聲道:“她手裏提著燒雞和你吃燒雞有什麽關係嗎?”    話音才落,路笑雩就用眼神罵他們“無知”,然後神神秘秘的湊過來說:“你們不知道她背上背著和手裏提著的那些東西是要拿去幹什麽的嗎?”    路笑雩的故弄玄虛,反而讓顧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遲疑道:“……她是過來上墳的?”    “你怎麽知道?她也和你說了?”路笑雩瞪大眼睛,震驚道,“早上她告訴她說這些東西是她來煥山上墳用的,你說咱們不是去山頂的水官廟參加下元節的嗎?蘇紅釉她過來上什麽墳?”    顧絨當然不可能說那是因為他看到有人坐在墳頭吃祭品烤雞。    路笑雩越講還把自己講怕了,搓著胳膊喃喃:“山頂真有水官廟嗎?為什麽這山上會有那麽多墳包啊?”    丁曼果和唐思思也縮著脖頸附和:“你別說了,真的好可怕啊。”    “有什麽好怕的?水官廟山腰這就是有好多墳包,都是野墳,有些連墓碑都沒有咯。”走在他們身邊有個看上去是煥山度假村的男村民聽見丁曼果和唐思思的話,就給她們解釋說,“因為這裏葬著不幹淨的人,水官廟就是為了鎮壓這些髒東西才建的,她們出不來嚇人,你們別怕,我們本地德高望重的人都不葬在這旮旯。”    男人才說完,走在不遠處的蘇紅釉臉上溫柔的笑容就頓時消失,回頭帶著怒意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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