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顧絨不怎麽喜歡曬太陽,現在陽光卻能給他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他伸出手擁抱這來之不易的陽光,閉目感受了會後扭頭對身後的沈秋戟軟聲說:“沈秋戟,那邊好像陽光更好些,可以麻煩你推我過去嗎?謝謝啦。”  沈秋戟感覺顧絨這個人真是個人才,平時凶起來脾氣可大了,但是求人時又總能豁開臉皮比他還不要臉,可以前顧絨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啊,怎麽病了一場後性子都變得和名字一樣軟乎了?  不過等想起顧絨早上逼迫自己上床陪·睡的事,沈秋戟又悟了——啊,隻是這人有兩幅麵孔,善變罷了。  沈秋戟順著顧絨的話把他推到陽光更好的地方去了。  路上,兩個穿著病服看麵容大概有七十歲了的老大爺哼哧哼哧跑著步,很快就把沈秋戟和顧絨超過了。  而望著兩位病中仍然不忘跑步鍛煉的大爺,沈秋戟咂摸一下好像也發現了不對。  顧絨雖說做了手術,可是手術口在屁.股.蛋上,走路還是能走路的,昨晚是他貼心,怕顧絨走得慢被女鬼生吃了才抱著背著他走。現在是大白天呢,沒有女鬼,他和顧絨出來散心那青年還是可以自己慢慢走路的啊,怎麽就整了把輪椅讓他幫忙推呢?  沈秋戟覺著顧絨這樣下去不行,這麽懶惰,如果再見了鬼顧絨肯定又是腿軟走不動路,到時候還不是要他背?  於是沈秋戟決定去明示一下顧絨,幽幽道:“你說人和人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有人七十多歲都住院了還不忘天天鍛煉身體,我更是把鍛煉當成老婆一日不缺,而有的人呢?走路要人背,逃命要人抱,散步還坐輪椅上要讓人推著走,才二十歲不到,腿沒毛病卻恨不得配把輪椅。”  顧絨沒仔細聽沈秋戟前頭說什麽,隻聽到中間那句“輪椅上要讓人推著走”,就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是啊,電動的更好。”  這普通輪椅還要人推,如果真有電動輪椅,不說能造福廣大行動不便的病人,如果他撞見鬼了說不定還能開著輪椅光速跑路,豈不美哉?  沈秋戟:“……”  罷了,顧絨已經沒救了。  兩人到了一個陽光最明媚的地方曬太陽,顧絨在挑了聲樹枝在地上比比畫畫著,而沈秋戟則借走了他的手機在旁邊搗鼓,顧絨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沈秋戟在搜索“絕對有效的驅鬼辦法”。  顧絨大致掃了掃頁麵上所說的,比如什麽念“阿彌陀佛”“戴個開光菩薩玉墜或者護身符”,實在不行就找人驅邪等等諸多法子,順口問沈秋戟道:“好像沒什麽特別的啊,沈秋戟,這些方法有用嗎?”  “有用。”沈秋戟頭也不抬地說,“但對你不一定有用。”  “哦。”  顧絨聽沈秋戟說那些驅邪方法對自己沒用,垂著眼睫應了一聲,聲音低低的,但也沒什麽失落的情緒在裏頭。  這倒讓沈秋戟忍不住掀眸看他:“你不問下為什麽嗎?”  需要問嗎?他那是普通的撞鬼嗎?顧絨心道:撞鬼隻不過是他重複死亡又重生的無限循環絕境裏的其中一環絕望而已。別人撞鬼害怕是怕死,他撞鬼害怕就是純粹的怕鬼,根本就不怕死,如果死亡能夠結束靈異事件,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死亡,但如果像昨晚那樣,他的頭掉了再次重生回到的還是頭掉之前的一瞬……  想到這裏,顧絨打了個哆嗦,和沈秋戟實話實說,卻也沒說完全:“因為我自己也覺得我撞的邪不一般。”  “英雄所見略同。”沈秋戟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低頭繼續在手機上查著東西。  顧絨這邪撞得實在特殊。  昨晚撞鬼時,要不是顧絨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其實是想和那個女鬼嗆幾句的——都成鬼了還不老實,還敢這麽凶?  要知道成鬼後犯的錯也會被地府記載,如果罪孽太重,是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  沈秋戟覺著,顧絨帶著他親手繪製的護身符絕不可能出事,但現在回想起,沈秋戟又覺得還好自己沒和那女鬼對噴,畢竟顧絨現在都還隻當自己就是倒黴些撞邪碰上了鬼,可在沈秋戟看來,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否則顧絨在戴著他親手繪製的平安符情況下,就不可能再撞邪。  沈秋戟活了二十年,也就他命格特殊,不懼邪魅,諸邪不侵,從來都隻能見到將死之人身邊的亡魂,見到也就算了,像昨晚那樣直接跟著顧絨一同進了邪地鬼域的情形卻是頭一回。  而他見了顧絨身邊的亡魂,顧絨卻沒死,現在卻都還好好地活著,這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顧絨撞的這邪,邪上加邪,連帶著他都跟著見了鬼,如果女鬼暴怒,顧絨很可能會死。作者有話要說:  絨:我死了,死了兩次。沈:真的嗎?我不信。  第17章   顧絨不知道沈秋戟在想些什麽,他盯著沈秋戟看了一會,就湊到男人跟前問他:“沈秋戟,我覺得你很懂這些事啊。”  沈秋戟倒也沒隱瞞,說:“我師……我七叔會點這方麵的事,有時也會有人請他去幫忙解決這方麵的事,我從小跟他一起生活,所以也懂一些。”  “那我可以請他幫忙解決我撞邪這件事嗎?”顧絨一聽沈秋戟身邊還有這麽號大人物,眸子頓時就亮了,“我也可以付錢的!”  結果沈秋戟卻搖頭道:“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但是他沒接,他住的地方很偏遠,我平時也很難聯係得上他。”說完他還側頭睨著顧絨說,“再說殺雞焉用宰牛刀?有我你還不夠嗎?”  顧絨歎氣:“摩多摩多。”  沈秋戟:“?”  還擱這跟他講日語了?  “算了算了,你快查吧,我就等著你救命了。”顧絨可能也覺得自己小命堪憂之際,最好還是多哄哄沈秋戟,就給他說好聽話,“沈秋戟,你渴了嗎?我請你喝杯奶茶吧。”  偏偏沈秋戟還就吃顧絨這一套,一聽顧絨示軟就挑了挑眉梢:“嗯,是有點渴了。”  “那等你查完東西後我們再去趟醫院南門吧。”顧絨指著南門口說,“我知道市醫院這裏有家自營品牌的奶茶店,雖然不是加盟的大品牌,但她家的焦糖奶球特別好喝。”  “好啊,來一杯試試。”   “不過就是得麻煩你推我過去。”  “……”  拿到顧絨請他喝的焦糖奶球後,沈秋戟陰著一張臉,這奶茶好喝是好喝,但是沈秋戟覺得自己根本沒占到啥便宜,顧絨嘴巴說是請他喝奶茶說得那麽甜,但指不準是自己想喝,又不想走路,才使喚他推輪椅陪他去買的!  不過沈秋戟心裏這些話如果讓顧絨聽見了,他肯定會指出沈秋戟話裏的錯誤:他何止是自己想喝奶茶又不想走路,他還怕自己一個人去又沒了小命,是在拉沈秋戟給他當保鏢呢。  兩人一起待在花園小噴泉池附近噸噸噸喝奶茶。  “這奶茶味道還真不錯,你是怎麽找到這家店的?”沈秋戟和顧絨閑聊,覺得兩人之間的位置隔得有些遠,就往顧絨的方向走了幾步。  這種自營的小奶茶店一般都不如加盟的品牌奶茶店出名,就算好喝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據沈秋戟所知,顧絨也不是那種重口腹之欲的人,不會鑽巷尋路找這種不出名的美食店鋪。他們宿舍喜歡美食的就梁少,整個覃城就沒有他不知道的美食店,而這家奶茶店連梁少都沒聽說過,顧絨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之前不是去警.局改名了嗎?”  察覺到青年話語忽然頓住了,沈秋戟就低頭去看他。  這個角度顧絨在他麵前就真跟個小崽崽一樣矮,顧絨幹什麽他都能看得見,於是他就瞧見青年說完那句話就蹙起眉,把吸管從奶茶裏抽了出來,再用奶茶袋子裏紙巾仔仔細細擦幹淨,沒有留下半點水跡後,拿吸管戳了戳他的腰:“沈秋戟,麻煩讓讓,你擋到我曬太陽了。”  “嚓——”  沈秋戟手裏的奶茶杯被他捏變形了。  不和病人計較。  沈秋戟深深吸氣,勸自己心胸開闊些。  結果他又看到顧絨拿出袋子裏的勺子,把戳過他的吸管和用過的紙巾當垃圾一起塞到袋子裏,再把奶茶的封口撕開,用勺子挖著裏頭的奶球吃,最後才悠悠接著說:“我從警.局出來後,打的車在路上爆胎了,當時車恰好就停在市醫院門口,我有點口渴,等公交車的時候看到南門這邊有家奶茶店就順便買了一杯,沒想到還挺好喝。”  嘴裏的奶茶忽然就不甜了。  沈秋戟又沉下臉,冷冷道:“我覺得不好喝。”  青年聞言倒是仰起頭瞧他了,嗤道:“你可真挑剔。”  沈秋戟:“……”  別和病人計較。  沈秋戟又在心裏對自己說。  不過顧絨哭起來的時候會比現在順眼很多,什麽時候再把他嚇哭玩玩吧。  沈秋戟微笑,忽然覺得手裏的奶茶味道又變好了,善變的就跟顧絨的麵孔一樣。  他們曬太陽待的這塊花園小噴泉是整個市醫院陽光最好的地方,所以後麵陸陸續續又來了不少人,都是來小噴泉附近曬太陽的。  其中有個大爺也是坐輪椅的,腿上搭著厚厚的石膏,一看就是骨折了在恢複,他曬了會太陽後大概覺得一個人孤單,就和顧絨沈秋戟他們打招呼:“同誌啊,你們也是來曬太陽的嗎?”  顧絨現在對大爺都已經有點ptsd了,聽到這位輪椅大爺喊自己一時半會都不敢吱聲,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裏人很多,現在又是大白天的,確認沈秋戟也在自己身邊後他才對著大爺笑了笑,說:“是啊大爺,這塊地陽光好。”  “是的,醫生也說適當曬曬太陽對身體好。”大爺對顧絨的話頗為讚許,附和完他下一句話卻把顧絨和沈秋戟都搞懵了,“對了,同誌,旁邊這位是你的妻子嗎?”  沈秋戟:“?”  顧絨:“?”  顧絨仰頭和沈秋戟對視一眼,他們都從彼此的眼睛中讀出了名為“困惑”的情緒——市醫院是怎麽回事?怎麽好像這裏的人上到醫生下到病人思維好像都有點過於開放了?前有肛.腸科病友問男朋友,現在是輪椅大爺問妻子。  沈秋戟看了看自己可以一巴掌把顧絨那張臉扣住的手掌,覺得就算他被旁人誤認為和顧絨是一對的,那也該是老公丈夫才對,妻子是怎麽回事?  沒等顧絨和沈秋戟回過神來,輪椅大爺又笑嗬嗬地繼續說:“她好白啊,這是你們兩個的小孩嗎?挺可愛的。”  說完,大爺就對著顧絨身邊空蕩蕩的地方……做了個鬼臉。  就如同他話中所說的那樣,在逗一個很可愛的小孩的發笑,而那一刹,顧絨也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什麽,他似乎真的聽到一串如鈴鐺清脆,年齡很小的孩子發出的笑聲。  顧絨的臉“唰”的就白了。  他從輪椅上飛速站起,抓著沈秋戟的手瘸瘸拐拐地就要往旁邊走。  這動作把同坐在輪椅上的大爺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欸?這是怎麽了?”  顧絨現下也管不了什麽禮貌不禮貌的事了,輪椅大爺的話叫他如置寒冬,渾身冰冷,哪敢還停留在原地?  沈秋戟也一句話都沒說,回頭拿了顧絨的輪椅扶著他重新坐好,就推著輪椅帶顧絨往和輪椅大爺所在地方相反的方向走。  輪椅大爺本想喊住他們,可隨即他也瞪大眼睛不敢再說話了,因為他看到青年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居然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扭曲姿勢,纏到了青年的背上。  然而離開的顧絨對這一切卻一無所知。  直到他們快進入住院大樓時,顧絨才趕緊按住輪椅,對沈秋戟說:“別走了,那邊沒有陽光了……”  他望著自己已經進入陰影的足尖,瞳孔驟然縮緊,像是觸碰到一灘血水般猛地縮回。  喘了幾口氣後,顧絨才穩住狂亂的心跳,他仰起頭,逆著刺目的陽光望向沈秋戟,身體在輕輕打著顫:“沈秋戟,你、你……能看到我身邊有個女人嗎?或者說,小孩?”  沈秋戟垂眸看著輪椅麵無血色的青年,眉頭皺了皺,如實道:“我看不到。”  結果他沒想到話音才落,顧絨纖長的眼睫眨了眨,兩行清淚就直接簌簌地落下來了,又可憐又無助地哽咽著:“那剛剛那個大爺怎麽說,說我旁邊站著個抱小孩的女人啊?”  哪怕剛剛沈秋戟就在想法子要把顧絨嚇哭,可真見了顧絨哭沈秋戟又頭疼——還容易鬼迷心竅,覺得那個整天和自己對噴,特別嬌氣討厭,還有潔癖的男室友可憐巴巴。  否則他也不會當初看到顧絨在宿舍哭就一時心軟送他來醫院,甚至還陪著他一起住院,給他當看護。   沈秋戟在口袋裏摸半天也沒摸到紙,就手忙腳亂地用手去給顧絨擦臉,還安慰他:“好了好了,別哭,你想想這世界人那麽多,撞鬼的肯定也不止你一個。”  然而大概是他經常鍛煉的緣故,沈秋戟的手很粗糙,眼淚是幫顧絨擦幹淨了,但他也在青年麵頰上揉出了紅痕。  不過顧絨現在隻忙著害怕了,根本沒工夫找他算賬,就隻是紅著眼睛,眼眶裏水光打轉,眼淚欲落不落:“可是他們都不像我,我天天能見鬼。”  沈秋戟望著顧絨眼底的淚花,莫名地就是不想青年在哭,他也沒談過戀愛,更不了解要怎麽去安慰人才好,想了想就說:“那你也算是運氣好的了,昨晚上又是白.絲女護士又是少.婦女鬼,今天還有抱崽人.妻,別人撞鬼還沒這種福氣呢,羨慕也羨慕不來。”  顧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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