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進來了,他身邊的人留在了外麵,唐婆子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我急得額頭上都出了汗。


    “姑父……”我縮著身子,他已經在這裏了,我總不能當他不存在。


    謝三點點頭,“你怎麽樣了?”他說話的語氣極淡,也看不出到底是擔心還是高興,我又怕看他,卻又想知道他到底想什麽,隻得低下頭拿眼角偷偷瞧他。“我沒什麽……”能有什麽,不過是暈過去了……到底有什麽,我自己也不清楚。


    “明天我有個朋友要來,你能下得了床嗎?”謝三突然這樣說,讓我更加糊塗。


    “是男是女?”莫不是謝三真想明媒正娶個妻子回來,打算讓我勸勸婆婆?


    謝三揚了下眉,撩袍自行坐下,“男的。”


    “什麽?”我都快懷疑是不是我聽錯了!


    他隨便拂了下衣袖,“沒別的事,就是想讓你幫他瞧瞧。”


    男人!男人我瞧什麽!


    他這是想將我嫁出去?怎麽辦!又嫁人,萬一又是一個像婆婆這樣的婆婆——不知道有沒有公公,又或是二叔小叔那樣的親戚……


    “他年近三十,膝下也未能有子。明天你見了,若是能治,也算是功德一件。”我看著謝三一字一句的說道,腦中有同如雷劈下!


    我吞了吞口水,“姑父,我不懂醫。”我怎麽幫別人瞧!我什麽都不懂!


    沒曾想,這真真的大實話,他居然不信!


    謝三看了我一眼,跟著便笑了下,“我知道你不願意跟我說實話……你放心,這是我極好的朋友,他不會出去亂說話的,到時候必有重酬。”說完他便揚長而去,留下我呆坐在床上,直到唐婆子喂我喝了一碗菜粥,我才回過神來。


    我是說的大實話,可卻是沒人信。


    不過再想到謝三對我態度特別,如今就有了解釋,原來他把我當成了善醫的工具,怪不得怕我有什麽問題了。


    我放下了心,卻是提起了膽。


    當初逼不過拿爹爹給娘的藥陰差陽錯哄了謝三,明天我又能拿什麽去騙別人?


    看著唐婆子見我像是眯起了覺,便小心翼翼的攏上門,坐到廊上繼續給我的衣裳上繡花。


    如此一來,她們對我比對婆婆好些,也有了緣由。如果我服侍的人會有懂醫的,我也會下功夫去巴結,畢竟人世無常,誰都說不準哪天會有個三災六病的,窮人可沒閑錢醫病,若能得了主子的開恩,能不比什麽都好!


    隻可惜,我就連那花架子都不是。


    如果我真是懂醫就好了,說不定要相公就不會死了……


    晚上沐浴的時候,唐婆子瞧著我肚子上跟手腕上的傷,心疼的跟什麽似的,手上抹藥也是極輕,好像生怕弄痛了我一樣。


    “你去世的女兒,多大了。”莫非是移情?


    唐婆子呆了一下,“如果還在,得有二十了。”


    我想了下,“她那時候,是不是跟我一般大。”應該是吧,如此說來,謝三不是才二十多?又跟姑姑的年齡比了一下,不禁為她擔心。少年夫婦老來伴,可她卻大了謝三那般多……


    唐婆子微笑著搖了搖頭,“她跟表小姐比不了,癡長了幾歲,自己也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我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做偽,嘴裏話不知道為什麽就續不下去了。


    “你不是說,原本是好事嗎?”唐婆子幫我套上中衣中褲,我還是問出了口。她跪在我麵前,不是說,原本是天大的福份嗎?


    唐婆子將我塞進被子裏,極大方的回答道,“三爺是太太的嫡子,跟在他身邊做丫環,身份月錢都能高些。若是三爺能幹了,能成了事,就是我們一家子的光榮。”


    噢,那姑姑肚子裏的,現在也是謝三唯一的嫡子羅?


    “你說,太太會讓姑姑進門嗎?”等孩子生下來了,若是被太太抱走了如何是好?姑姑還能懷上孩子嗎?如果這個時候不進門,沒有了孩子,太太會承認姑姑嗎?姑姑還說太太要幫謝三娶妻,如果謝三真的娶了,那姑姑怎麽辦?


    我呢,我怎麽辦……到時候,我能丟下姑姑,自己回到王家村生活,還是謝三會幹脆把我嫁給某個人……


    “表小姐,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太太怎麽可能讓夫人進門……”唐婆子的聲音低低的,“我也是跟著太太陪嫁來的,太太是王家唯一的千金,雖是嫁到謝家做填房,可比前謝太太風光多了,她家世好,會做人,討得老爺喜歡,又生了一兒一女……若是不三爺生了這病,讓她收斂了不少。別說是夫人了,就是三爺,也根本不會流落到這裏。可現在三爺的病既然讓你治好了,夫人又懷了孩子,太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太太絕對不會放棄讓三爺回謝家的。”


    好複雜。


    “姑父要回謝家便讓他回唄。”我想了下,大不了就是打回原形,其實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反正覺照睡,飯照吃,萬事不愁有高個。


    唐婆子又想說什麽,我便揮了揮手,“我困了,睡吧。”


    不願意再聽下去了,這些彎彎繞繞的,跟我沒關係,當個話本故事來聽還差不多。


    “表小姐,三爺請你去見客。”描霜恭敬得朝我行了禮,我鬆開正把玩著的阿滿剛給我繡得一個如意荷包,唐婆子趕緊拉著我坐下,幫我用頭油重新梳了頭,還幫我插上前個兒姑姑送來的頭麵首飾,弄得我都緊張起來了。


    等我站起身來,她又摸著我的耳朵說,“呀,忘記換對……”我耳朵上還戴著我娘給我那小小的耳針,便不願意換。


    “沒事的,就這樣行了。”


    我之前穿得那樣不是一樣出去買菜換布!


    唐婆子隻好跟在我身後走,打從我受了傷之後,唐婆子便自動跟我隨時貼身,若是她有事,也一定讓阿滿或者阿米跟著我,她倆要是誰錯了一步,唐婆子便會罰她們不許吃飯。


    我從後廳進去,隻見屏風前麵隱隱約約有幾個人在,暗歎謝三做事還算周全,沒讓我就這樣出去見客。


    “姑父,安平到了。”唐婆子在廳外,描霜繞到前麵去了,那些人推杯換盞喝得正高興,我站了一會兒,竟沒人理我。


    “好。”


    我眯了眯眼,瞧見謝三站起身來,朝他左右的人一拱手,“這便是我內人那侄女。”


    切,說的七拐八繞的,一樣不是你侄女嗎?


    我也不好不出聲,隻好做了個蹲禮,“各位叔叔有禮了。”


    “啼修,這便是治好你舊疾的‘妙手神醫’?”謝三左邊那男人朝我這裏掃了一眼,舉著手裏的酒杯像是隨口道。


    我哪裏敢承認,趕緊又彎了彎腰,“非也,安平對醫術一竅不通。”隻怕吃死人就有份!


    “哈哈,廷冠,你再口花花,隻怕人家寧願舍棄名聲,也不願意治你。”另外一人說話極其響亮,中氣十足,肯定不會膝下無子了。看來謝三所說的沒有孩子的朋友,便是那個身形修長些的廷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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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稀罕黃口小兒的小孩子把戲。”


    哼,說話陰陽怪氣,肯定是有毛病,又怎麽生得出兒子。


    謝三倒是直接走過來領我,“在座都是親朋至友,不需要如此見外。”


    我有些不願,可謝三如此,我隻得跟著入席。還好那人不願意讓我醫治,這倒是放下我心中一塊大石。


    我坐下來,隻見桌上竟有一整隻乳豬,便有些高興,我隻聽人說過那有錢人家會用整豬整羊祭禮,偶爾也會有乳豬上席,從未嚐過,可今日它便擺在了我的麵前。


    豬皮焦紅油亮,異香噴鼻,光滑如鏡。


    我細細嗅了一下,大約猜得出是用八角、五香、芝麻、白糖等材料製成,不禁對它的味道萬分期待。


    “如此未見過世麵的黃毛丫頭,虧得啼修你如此推薦?”那廷冠似是對我十分不滿,眼神都含著不屑。


    我倒是不在意,這男人都是有怪脾氣的,比如我家相公一喝了酒便喜歡對我動手動腳,又比如謝三一生氣便要打人,這個廷冠估計是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見不習慣別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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