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著哭,等你哭完——”封無寂說到一半,猛地頓住,眼珠子死死的盯著陸星音,裏麵陰惻惻的,一字一句,似咬牙切齒,“你、剛、剛、在、笑?”


    誰哭哭啼啼完,臉上丁點淚痕都沒有的?!


    陸星音眨了眨眼,瑩黑的眼眸像盛了汪清澈的泉水,單純又無害,“啊?你不說再哭丟了我麽,我害怕,就把眼淚憋回去了。”


    說著說著,陸星音眼眶突然紅了,淚珠說掉就掉,毫無預兆,看上去可憐極了,仿佛真像擔心被丟下一樣。


    封無寂:“……”


    明知道假話,但偏偏聽完……心裏竟然詭異的愉悅?


    ——我他娘的瘋了麽???


    陸家。


    “畜生!簡直畜生啊!輪回都得發配去畜生道,不對,去畜生道,都侮辱了畜生!”陳管家從陸星音口中聽到了事情的全過程,劈頭蓋臉的將刀文望一頓罵,“狼心狗肺的東西,活該被南域王丟去暗牢,死都便宜他了!”


    陸星音見陳管家慷慨激昂的罵,再看上首憋的陸鄞,笑的雙肩抖動,“咳咳,陳叔,你說的太對了,讓刀文望那樣的禍害活一天,百姓們就危險一天啊,是不是得早點抓住他?”


    “對,小姐,陳叔支持你。”陳叔悄摸瞥了眼陸鄞,神情誠懇,“而且小姐知曉讓南域王幫忙,咱大陸上至今可不見有誰能在比鬥中勝他的。”


    目前大陸上最年輕的仙級修士非封無寂莫屬,但他的修煉法卻無人羨慕,畢竟封無寂的修為大半都從上任南域王那傳承到的。


    任誰親手殺死血親,都很難不生心魔,更不要說消化傳承到的修為將其轉變成自己。


    陸鄞:“從頭到尾我一句重話都沒說,你們倆一唱一和的幹啥?”


    聞言,陸星音和陳叔對視一眼,忙斂了表情,尤其陸星音,正對著陸鄞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父親,我保證,再不會有下次。”


    “行了,你都下幾次了。”陸鄞忍不住抱怨,“音音,你自己說,你的保證值一枚晶幣麽?”


    陸星音:“值……半枚?”


    “……”陸鄞早就聽祁江蘺說了細節,四個人裏,祁江蘺在大陸上一向有君子劍的稱號,說謊的可能性很低,“祁小友說你們在陣法前碰到了封無寂,他幫了你們對麽?”


    “對。”


    陸星音十分坦然的應下,在破了的陣法前碰到了封無寂,他在小木屋內幫了我們,完全沒有毛病。


    得到肯定的答複,陸鄞微皺的眉頭鬆展開,欣慰的笑了笑,“對了,那位前輩可好。”天族的事情陸鄞知道的不太多,但藏書閣內的書籍都有經手仙級祖宗驗證,不會有危險。


    “有點虛弱,但玉簡內的環境有利於前輩的調養,問題應該不大。”


    “既然前輩答應教你,你就好好學,大陸上煉體的女修極少,大都擔心會對體型有影響,不過天族一向女子為尊,流傳下來的法訣很適合女子的體質,《承風決》估摸著同理。”


    陸鄞麵對陸星音就像最普通的父親,總有叮囑不完的話。


    說完一段後,陸鄞停頓了下,抬眼看向陸星音,見其神情認真專注,未有不耐後,繼續道:“我會老去死去,臨驚……又身不由己,在世上,你可以依靠的唯有自己,趁著現在有精力有時間,就抓緊去學習去掌握,爭取日後即使一人獨行大道,依舊活的灑脫隨性。”


    當然,在眼下,在自己尚有精力時,一定會將孩子牢牢的保護在羽翼下,不讓他們受到半點傷害。


    陸星音耐心聽著,時不時頷首表示自己記住了,將犯錯後,不得不乖巧下來的模樣表現的極好。


    “音音,昨日,老陳有和為父說陸家宅內的情況。”陸鄞說到這的時候,頓了頓,搭在桌沿的手攥成拳,啞著嗓子,帶著濃濃的挫敗和懊悔,“對不起,十幾年來,父親一直做的很失敗。”


    當日陸鄞去何家,本意準備認陸懷柔當幹女兒的,但未曾料到自己不僅答應娶何歡然,甚至應下了不休的心誓,中間有幾個那人的手筆他無法深究,但無論當年如何,後來種種,自己的不作為,真的讓女兒受了委屈。


    什麽照顧女兒,自以為思慮周全,其實傻的過分。


    陸星音不由一怔,微垂眼眸,嘴唇翕動了幾下,卻說不出什麽父親不必自責的話,畢竟自己完全沒有立場代替原主去評判陸鄞當父親合格不合格。


    穿來後的第二天,自己在前堂奚落陸懷柔後直接和陸鄞告狀,任憑陸鄞發落了下人,輕而易舉的讓府內的仆從都認清了位置,難道原主就想不到麽?原主不笨,會想到,可她沒有做,或許隻是兩個人對陸鄞這位父親的期待值有所不同而已。


    依據記憶,原主小時,陸鄞外出並不頻繁,家裏下人對原主全敬著,直到後來魔教肆虐,陸鄞甚少歸家,府內下人明麵敬著,暗裏不當回事,自尊心很強的原主不屑於和父親訴苦,於是變了性子的保護自己。


    “府內的大小事,已經都讓老陳負責了,如若那二人再做出什麽事情,為父會讓她們立刻離開陸家。”即使那樣他會付出代價。


    何歡然的掌事權被收,府內的下人跟著大換血,陸星音回來前,陸懷柔因為前堂算計陸星音的事情,被扣下大半的修煉資源。


    當何歡然尋來時,陸鄞隻淡淡的回了一句,既然陸懷柔現在冠著陸家的姓氏,就需要遵循陸家的家法,倘若去了陸姓,他可以看在恩情上,再給陸懷柔一份資源,何歡然當即啞聲。


    說完話,陸鄞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陸星音跟前,沉沉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似在感慨當年的小粉團子,一個錯眼,就長成了這般亭亭玉立。


    “父親,如今郡內郡外皆不安穩,音音早已長大,您無需再因家裏的事情勞心,清繳魔教時,務必專注不要分神。”陸鄞可以自責,但陸星音覺得前十幾年自己歸根結底屬於外人,無權去指責陸鄞什麽,便自然的轉開了話題。


    而且……當年的事情讓陸鄞一夜白發,支撐他重新振作的,估計就因為一雙兒女吧。


    陸鄞臉上露出笑,“好。”


    早在陸鄞開口時,陳管家就出了房間,眼中滿含欣慰,在表麵上看,繼夫人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即使他和家主告狀都不知從何開口,說不好就會體現二小姐心思敏感。


    眼下,家主和小姐推心置腹的交談,他能做的就是盡心盡責的守在門口,禁止其他人打擾。


    可陳叔禁了人,沒禁住動物,牆角的陰影裏,有一團火紅色一閃而過,待它出了陰影,終於看清了全貌,竟然是隻有著金色豎瞳,額頭有一圈白毛的狐狸。


    紅狐狸顯然對陸家內的路況很熟,三轉六轉的就到了一個種滿了靈植,有著秋千架的院子,門口明明有丫鬟在,卻無一人看見了從她們眼前經過的紅狐狸。


    楠敘木的窗扇半支著,紅狐狸靈活的從窗縫裏鑽了進去,目光落在床上打坐的麵容嬌美的少女身上,冷漠的金色豎瞳眯了眯,它蹲坐在梳妝台上,舉著一隻前爪輕輕舔著,“剛才在你父親的屋子外,我聽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消息。”


    紅狐狸口吐人言,是很幹淨很有朝氣的少年音,語調卻帶著佻達,“你那位姐姐,居然是天族的後代。”


    說來,他們間其實有段淵源,在善水森林裏,它記得很清楚當時那小丫頭拙劣的演技,老虎打死了,你同我說害怕?然後撇下可愛的小動物跑了?


    打坐中的陸懷柔聽到聲音,緩緩睜開眼,和紅狐狸的金色豎瞳對上,內心溢出歡欣和自滿,自己重生後果然與眾不同,不然為何會有幸救下九尾狐?


    一隻在妖族鬥爭中落敗的九尾狐,很可憐對不對?但它日後會坐上妖王的寶座,統帥虛妄大陸的妖族大軍,而那時,自己就是妖王的救命恩人!


    然而再想到自己被扣下的修煉資源,陸懷柔就恨極了陸星音和陸鄞,前堂替嫁的事情,她以為陸鄞會輕拿輕放,不曾想,他竟在收集證據,一堆證據拍在眼前,自己根本無從反駁。


    “天族後代?”陸懷柔對天族從未耳聞,微蹙著眉回憶,“對了,昨日在前堂,陸鄞說陸星音病弱百年就應該身體康健,不再病弱,難道和陸星音的天族血脈有關?”


    前世夜雲絕突然能修煉了,會不會同樣和陸星音有關?


    “百年麽?”


    “百年病弱的話,陸星音的體質很可能就是星體了。”


    當然,天族裏除了星體還有輪回星體,但紅狐狸觀察到陸星音麵色紅潤,一副很康健的模樣,不可能扯上輪回星體,除非陸星音已至仙王境。


    紅狐狸舔完了一隻前爪,接著舔另一隻,含糊不清的繼續,“星體修士的心頭血,嗬嗬,能讓虛空境的修士直升至空境,橫跨幾個大境界,天族尚存時,可讓很多人覬覦。”


    “你說什麽?!”一句輕飄飄的話讓陸懷柔驚的美目圓睜,眼裏帶著恍然和不可置信,挺直的背脊鬆了下去,喃喃著,“筋脈有損的虛空境修士,服下心頭血,同樣可以直升至空境麽?”


    “對啊。”


    真的可以……陸懷柔大腦裏空白一片,前世今生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在此刻豁然開朗,原來前世夜雲絕靠著陸星音的心頭血重回巔峰,難怪他會獨寵陸星音,愛情有沒有難說,但恩情一定有!


    紅狐狸一眼就看出陸懷柔的心思,不屑的撇了撇嘴,兩隻爪子在梳妝台上很優雅的摩擦,打磨指甲,“你不要想著殺了陸星音,然後取了她的心頭血給你那個相好的喝,星體修士的心頭血隻能讓其深愛的人直升至空境。”


    如果心頭血真的誰都能用,天族隻怕根本存活不下來,說來天道給天族的這個饋贈,就很奇怪,估計怕一族全女子撐不起來?於是讓她們的伴侶跟著強大?


    “你若安排些巧遇讓陸星音喜歡上你相好的,心甘情願的奉上心頭血,倒無不可。”紅狐狸說完打了個哈欠,兩隻後腿一蹬,輕輕巧巧的跳下梳妝台,團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椅子上合眼修煉。


    前後見了三次陸星音,他有點不好的預感,自己跟的陸懷柔,有可能鬥不過陸星音,一旦陸懷柔輸了,他的目的可就達不到了,狐悲啊。


    燭火下,陸懷柔眸色冰涼隱晦,唇瓣一點點的抿住,搭在膝蓋上的手卻不由的慢慢攥緊,有個念頭正在心裏生根發芽,直到有天破土而出。


    ——


    初晨的橘色層層疊疊的鋪在天際,壓在綿延的山峰,陸星音於洞府內眼皮輕顫,瑩黑的眼眸望向眼前的爐子時,閃過一絲淺笑,抬手揮開爐頂,一枚暖白色的珠子從裏麵飛出,乖乖的落在了陸星音的掌心裏。


    珠子在雲瀾大陸有個很直白的名字,封魔靈珠,當年阿苒有幸得到一枚,煉製在自己的本命丹爐裏,她自殺時,被刀文望算計,靈魂囚於其煉丹爐內,自己的本命丹爐同樣被跟著囚禁。


    昨日刀文望被陸星音一前一後刺傷,黑麵鏡子脫落,兩個禁製悉數被解除,阿苒終於憑借自己僅存的魂力掙脫出了煉丹爐,消散前,將自己的本命煉丹爐贈與了陸星音,而現在,陸星音如阿苒所願,煉化出了其中的材料:封魔靈珠。


    陸星音收好煉丹爐沒有再耽擱,在洞內設置了三重禁製陣法後,翻開《承風決》,兩息不到,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而《承風決》玉簡同樣消失了。


    白雪茫茫,雪原高聳,陸星音眯了下眼,天地間唯有白色,眼睛看的有點疼。


    倏地,一席雪色裙裝的垣洄,慢慢的在前麵的雪地上勾勒出身影,往上,是一副精致的純金麵具,他見到陸星音,就耐不住的粗聲粗氣的問,“吃烤串麽?”不光問,都已經搓手等著了。


    “……”


    “前輩,你三千年裏如何做到不吃東西的?”


    垣洄:“做不到啊,我睡了兩千八百年,剛醒兩百年,除去修煉和睡覺,隻做到了一百年不吃東西。”


    說完,垣洄很理不直氣也壯的梗了梗脖子,“再說,你跟我學煉體,都不需要你教晶幣,免費教,你不得包我一頓飯?小……你可不能摳門哦。”


    垣洄差點脫口而出一個小丫頭,但剛說一個小,耳畔就回蕩了陸星音說的那句,我掏出來比你大信不信?他瞬間就噎住說不下去了。


    “不摳。”


    “但我很納悶,你都辟穀了,咋一次兩次吃不夠呢?”


    “放屁,我就吃了你一次,第二次你給我拿出來了麽?”垣洄說完,一怔,臉色不自在的哼哼了下,“抱歉啊,一不小心暴露本性了。”


    什麽本性?


    陸星音反應了一會兒,覺得垣洄可能在說放屁兩個字。


    一見到垣洄,陸星音就會回想起曾經看的某小說裏扮作女人的男人卻成功的騙了個姬佬的“美好愛情”故事。


    但垣洄總用自己裙擺擦手指上的油漬,以及屁來屁去的行為,將陸星音拉回正確的認知,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個糙漢。


    陸星音戳了戳自己的儲物鐲,“肉串和調料都帶了,學完吃,你不要想著一邊吃一邊練我。”


    垣洄不高興的皺眉,“你長的柔柔弱弱的,怎麽尖牙利齒的。”說完,甩了甩袖子,“行,讓你背的法訣都背熟了麽,先背給我聽聽。”


    “水潤澤萬物,風乘——”陸星音剛背一句,就見垣洄幻化出了個繪花鳥的團扇,很有美人姿態的搖扇子,停頓了須臾後,繼續麵色無異的背誦。


    “星之北鬥,輪回有秩。”


    陸星音的記憶一向不錯,承得仙緣後,記憶再次得到了大幅改善,在煉化封魔靈珠時,便冥想著熟記和理解,一字一句未有疏漏的全都背誦了下來。


    甚至在垣洄考校的幾個問題上,全部直擊要點的解答了出來。


    “前輩,白日我和三位朋友去善水森林,運氣好斬殺了一條蛟。”陸星音將雙頭蛟的金色內丹取出,攤開掌心給垣洄看,“據說妖獸同類互補,雙頭蛟內丹對你有用麽?”


    有用,當然有用!


    垣洄目前隻能待在玉簡內調養,根本出不去,千百年來,唯有陸星音一人發現了玉簡,如若天族、陸家鼎盛時,殺蛟自然不在話下,但現在不說殺很難,見到都很難。


    “你咋殺的?丹兒都純金色了,不含銀色雜質,隻有羅空境往上的修士可降服的住。”垣洄未接下,頗有點語重心長,正經的像換了一個人,“雖說修煉就是和天道爭命,但你要知道,凡事有命尚有機會,不然都白搭。”


    陸星音聞言,不禁笑出聲,二話不說的把雙頭蛟的內丹塞到了垣洄手裏,“你說一句看三眼內丹,眼饞就拿矜持個什麽勁兒。”


    “放心吧,我惜命的很。”陸星音很高興垣洄收下,一旦垣洄不收,毫無保留的對自己好,她反而心有擔憂,世上怎會有那麽多無緣無故對一麵之緣的後輩好的?


    垣洄欣喜的將雙頭蛟收到陸星音上次給的儲物戒裏,即使帶著麵具,陸星音都能看見他笑眯的眼睛。


    “咳咳,謝了。”其實他若要出玉簡,必須恢複到曾經的五成修為,要麽常年累月的修煉,要麽借助外力,而蛟的內丹便是外力中的一種,不曾想,和陸星音見第二麵就得到了。


    垣洄僅存的記憶中,這是自己第一次收到小輩的禮物,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幸而臉掩在麵具裏,瞧不見,“來來來,咱們修煉。”


    《承風決》,陸星音依據背誦的法訣同樣可以修煉,但一無有利的訓練環境,二無前輩點撥,勢必會慢上很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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