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弈瞧他吸氣出氣十分不穩,伸手飛快地點了他周身幾大穴位,護住心脈,再想法子破開蛛紋圖騰。榮嬌見狀搓手頓足,問:“唐道長,可還救得了?”“不好說。”唐弈心裏沒把握。等回了房間,既明突然道:“我去一趟天命樓。”天命樓為酆都最大的藏書樓,據說樓裏有不少在陽間高價都買不到的孤本,大概能查到圖騰的記載。青年拽住他的手臂,“既明兄,我和你一起去。”“小道長,不必勉強自己。”鬼城酆都是酷寒的死氣之地,唐弈的身子最近因為真氣暴漲鬧了一段時日,臉上還有未愈合的新傷。既明當然更希望他留在宅院中好好休養。“無礙。”青年眼神很堅定。酆都大門隻有入夜才會開啟,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剛好對應了四扇鬼城大門,恭候著前來投胎的鬼魂。待到入夜,唐弈和既明戴著帷帽潛出宅院。和青年所想到的差不了多少,樓內極大,成千上萬的書規規矩矩擺在書櫃上,讓人不曉得該怎麽下手。“這樣,我找左邊,你找右邊。”既明見狀提議道。“好。”唐弈立刻頷首應下。兩人分頭尋找應該能快一點,踩著木梯,青年決定先從醫書和巫蠱禁書找起,圖騰的秘密或許在其中。隻是他對醫術一竅不通,隻得通過配畫翻看著。巫蠱壓勝之術就更為複雜了,古籍記載壓勝在遠古時期是雲疆的一種巫術,隻是精通巫蠱的人很少。巫蠱壓勝通過下蠱達到目的,蠱蟲寄生,可是今日唐弈用真氣探了他的體內,沒發現還有活物的痕跡。唯一的活物就是一圈一圈的蛛紋圖騰。隻是翻閱了數本醫書和古籍卻沒有任何發現。天命樓裏的藏書實在是極多,唐弈在木梯上不曉得看了多少本,頭昏腦漲,胳膊肘不小心撞掉一本。他立即翻下木梯撿地上的書,書頁敞開,停留在圖騰介紹的頁麵上,打眼一瞅,和蛛紋圖騰一模一樣。書頁中的男子胸前蛛紋叢生,層層纏繞,最終黑線延伸徹底覆蓋住他的身體,和祁成義可謂一模一樣。唐弈當即瞅了一眼書的扉頁,頁麵泛黃,卻能看到模糊的‘紅塵姻緣錄’五個字,讓他不安的心越跳越快。心神不寧,青年遂重新翻了回去,將前幾頁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翻看了一遍,一瞬間他瞳孔驟然睜大。天命樓裏一時間安靜的嚇人,寂若死灰,唐弈看著書上的內容雙眉擰成疙瘩,讓他感覺手腳一陣冰涼。一股冷意像狂潮一樣湧上來,而後就是無法抑製的怒火從心頭逐漸的升起,青年的臉色差到了極點。既明的餘光往唐弈這邊一掃,走上前去,見青年過了好半晌才逐漸平靜下來,將手上的古籍遞給了他。既明隻看了一遍,就什麽都明白了。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蛛紋圖騰,還有祁成義麵對二人時心虛的眼神,所有的答案都在書裏頭。《紅塵姻緣錄》第五章上頭,清清楚楚寫著人和鬼的姻緣記載入冊以後,倘若一方與他人再結良緣成佳偶,詛咒生效,蛛紋纏身直至腸穿肚爛。除非任意一方死亡,才可徹底解開詛咒。☆、休夫雲散霧消,朝陽東升。唐弈和既明起來盥漱,被下人請到正廳用膳。祁成義的身體似乎好了不少,從床上起了身被下人攙扶著坐在椅子上用膳,瞧著是有一點精神氣了。飯桌上,他時不時往榮嬌那邊瞄一眼,最後竟表示自己有辦法將女鬼引出來,青年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唐弈和既明對視一眼,他問道:“公子可有良策?”“良策算不上,”他謙虛地擺擺手,“不過我斷定那女鬼依然對我心有愛慕之心,所以她必定會再出現。”榮嬌問道:“若是女鬼出現,道長可有把握?”“如果道行太深,我也沒有把握。”唐弈說罷,放下筷子盯著祁成義露出笑容,隻是那笑容卻不達眼底。既明沉思了片刻,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請府上的閑雜人等出門避一避風頭。”“祁公子,”唐弈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道:“你隻需要將女鬼引入宅院中,我必替你誅之。”祁成義腳下一個趔趄,眼中掠過一點異色。“明日吧,明日傍晚。”祁成義連夜吩咐下人趕製一把槐木所製的素輿。榮嬌趁著夜色和仆役撤離,在當天夜裏唐弈就穿上了一身嶄新的瑩白道袍,既明站在一旁一襲黑衣。院裏擺著一張條形供桌,三足香爐上著三根長香。唐弈白衣玉冠,持長劍背於身後,祁成義命下人將自己推到遠處來等待觀戰,他要親眼看著道長捉鬼。待到子時,祁成義已經困得腦袋一點一點的。下人倚在柱子上打哈欠,依他之見,女鬼必然是知曉了宅院裏的陣仗,嚇得不敢來,不如回去睡一覺。既明屏息靜聽,片刻後,突然道:“來了!”一陣陰風將祁成義主仆凍醒,就連院子裏的幾顆小楊樹苗都被吹得弓了身,二人忙不迭地看了過去。隻見院中一時間狂風大作,刮掉的樹葉隨著風在天上翩翩起舞,霧氣騰升,一位妙齡女子走了出來。霧氣朦朧,乍一看瞧不清樣貌,卻能隱隱約約瞧見那女子長發綰成了十字髻,雲髻上戴了一朵海棠花。竹青綾羅裙襯得她膚色極白,身段嬌媚,曼妙的腰身被勾勒的不足盈盈一握,眼下在院中四處張望著。祁成義和下人吞吞口水,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道劍影突然從濃霧中劈來,劍氣襲來,待女子反應過來登時疾步向後撤去,然而卻早已經為時已晚。白光一閃,帶著一股磅礴真氣的劍氣將她撞飛。女子的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氣數已衰,憑空現出一把利劍支撐著劍身站起,但強弩之末,不堪一擊。既明見狀當即提刀翻身迎上,二人聯手,刀光劍影中女子被一刀拍中在胸口,口中鮮血立刻流淌不止。祁成義隻瞧見一縷嫋嫋的黑煙升入空中。彌漫的濃霧逐漸變得稀薄了,散去以後,隻見地上躺著一位戴著麵紗的女子,祁成義心裏頭微微刺痛。下人在一旁搖了搖頭,不禁覺得有點可惜。“她,她……是死了嗎?”祁成義拋了素輿跑上前。唐弈不答反問:“祁公子,你的身體可有好轉?”“好了好了,”祁成義眉開眼笑,“多謝道長,方才女鬼一死詛咒就徹底消失了,感覺全身上下好多了。”“真的嗎?”一道溫婉柔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聞言,祁成義突然麵露懼色,雙腿顫抖。他哆嗦地轉過身眼睛裏寫滿了恐懼,殷楚悅就站在他的麵前。她和方才一樣的打扮但卻是毫發無傷。祁成義倏地望向了地上的人,女子起身,好整以暇地摘下了臉上戴著的麵紗,杏眼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祁公子,你看清楚我是誰。”阿憐皮笑肉不笑道。祁成義一瞬間臉上血色盡失,偏過頭看了看阿憐又望向了殷楚悅,皺起眉頭,扭頭對唐弈怒目而視。“唐道長!”祁成義怒目圓睜,他需要一個解釋。唐弈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佯裝不解,低頭慢條斯理的將通天劍收回劍鞘,發出‘砰’一聲清脆聲音。“祁公子,你的身體不是好了不少嗎?”既明坐在供桌旁剝了個橘子,遞給唐弈,青年掰了一半又把剩下的遞還給他,對男人的指責置若罔聞。“方才我明明看到她魂飛魄散。”祁成義一時間被憤怒衝昏了頭,顧不得許多,氣急敗壞地指著殷楚月。“不是身體好了就行,”唐弈將最後一瓣橘子咽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疑惑不解,“何必一定要人死呢?”祁成義臉色難看極了,“殺了她,我身體才會好!”“我想祁公子應該知曉,《紅塵姻緣錄》這本書。”既明站起身徑直朝他走去,聽聞此言祁成義臉上一瞬間的慌亂,佯裝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祁公子,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冷哼一聲,唐弈從懷中掏出書衝他晃了晃,祁成義的瞳孔驟然收縮。“不可能,我明明燒了的,為何會在你的手上?”祁成義他絕對不會記錯的,他從天祿閣托人花了重金才拿到的,算是孤品,他看過以後親手燒掉的。“我還沒有說我手上的書是什麽。”唐弈笑眯眯道。祁成義咬牙切齒地說:“你個卑鄙小人,你詐我!”“對付君子才要用君子的手法,對付你這種小人當然是要用小人的手段了。”唐弈言語間帶著點譏誚。祁成義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祁公子,既然你在老家已有妻室,為何到了漣州城還要迎娶榮小姐為妻?”既明言語犀利地指出來。聞言,祁成義的臉頰憋得通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獅子隨時可能突然發狂,殷楚悅心裏頭五味雜陳。“祁成義。”殷楚悅遠山黛眉,不點朱唇,和阿憐的衣飾打扮相同但卻多了幾分清秀淡雅,身上帶著一股端莊氣派。“楚悅。”祁成義神情複雜地望著她。“你娘的喪事我替你辦了,她的屍體埋在後山上。”將身上挎著的的包袱遞給他,殷楚悅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許久,眼眶微紅,終是微微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