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嫻從出神中清醒過來:“綠琪,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


    綠琪滿以為孟雲嫻沉浸在對身份一事的回憶裏,一下子被問愣了。


    “王妃……你說什麽呀?”


    孟雲嫻放下筆,靠在椅子上:“按理來說,周哥哥隻是一個地位低微的五皇子,就算有貴妃做母親,我也總覺得他們之間少了些母子間的真感情,別看貴妃在朝堂上護著周哥哥,但其實私底下也少有親和之態。相反,皇後娘家勢強,太子多年來穩坐東宮,就算太子自己不屬於天賦異稟什麽都會的人才,可是他在用人上的能力毋庸置疑。”


    “二哥和三哥是我的義兄,還是我起先想要引薦給周哥哥的人,就這樣的人,太子爺敢用,且當真憑著二哥的本事在皇上麵前攬了不少的功勞,也籠絡了不少朝臣的心。”


    “最重要的是,發生這麽多的事情,若非我早有準備,周哥哥到現在都還處在輿論之中,你也看得出來,周哥哥從來沒有反抗的姿態,甚至從不針對太子。不管從什麽角度來說,周哥哥都威脅不到太子的東宮之位,為什麽皇後一次又一次的要針對我們,針對周哥哥?”


    綠琪被孟雲嫻點醒,陷入沉思,然後想起什麽似的,露出恍然的神情:“王妃可還記得昇陽郡主對您說的事情?”


    孟雲嫻剛好也想的這裏。昇陽在周璉過繼之時,曾經告訴她當年行宮行刺曲夫人的主謀就是扈王。扈王全府因為此事收到牽連,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周璉何嚐不是覺得曲夫人和周哥哥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原因!?


    所以周璉仇恨當年那些吳國來的人,一點也不奇怪。


    正因為這樣,她才要聯合昇陽一起,有了昇陽,就等於有人盯著了周璉。


    這一次的輿論事件,周璉當然也幫著散播了一些,可惜他沒能扳倒周哥哥,現在一定很懊惱。


    可是從頭想一想這件事情,周璉回到京城之後,看似是被皇上彌補一般的對待,但若非太子真心接納任用,周璉怎麽可能這麽快站穩腳跟呢?


    周璉要對付周哥哥,孟雲嫻可以理解,如果皇後和太子也一樣的不斷針對周哥哥,大有讓他在京城無法立足風雨飄搖,那她們一定要有一個合理的動機。


    比如說,扈王其實並非唯一的主謀。


    正如周周哥哥和昇陽的母親有著脫不開的關係,所以昇陽保周哥哥等同於保自己一樣,皇後這邊,會不會也和周璉有什麽必然的關係?


    若皇後也參與了當年的行刺事件,那她也等同於周哥哥的仇人。


    孟雲嫻不確定周明雋現在對從前的事情知道多少,但長此以往,若是周明雋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難保不會對太子發難,即便他無心皇位,無心奪權,僅僅隻是要報複太子和皇後,那他也足夠成為一個威脅。


    所以皇後才會縷縷針對他!


    孟雲嫻失神片刻後,忽然笑了一下。


    昇陽說的一點都沒錯。


    他們這條路,坎還多著。


    從前她隻是默默地在心裏做一個準備。猜測周哥哥會不會想要得到更多,想要爭取更多,甚至是坐上那個位置。


    直到如今,她忽然想明白一個事實。


    若皇後這樣咄咄逼人,十有八九是因為她參與了當年的事情,那麽周哥哥……或者說是昭王府與東宮之間的抗爭,便是再也無法抹去的事實。爭奪,可能會變成唯一的出路。


    ……


    昭王府宴請賓客這一日,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孟雲嫻早早起身,興致很高的打開盒子拿出周哥哥剛剛送給她的金簪,對著銅鏡比對簪子怎麽戴比較好看。


    “怎麽這麽早?”床榻上傳來了男人慵懶的聲音,孟雲嫻回過頭,就見床帳子已經撩開一邊,周明雋單手支頜,笑看著她。


    她笑著跑到他身邊:“這個簪子好看,可是要怎麽戴更好看呢?”


    周明雋笑歎一聲,道了句“稍等”,然後隨手拎過來一件衣裳披著起身,按著她的肩膀坐到銅鏡前,親自給她挽發。


    孟雲嫻大吃一驚:“你、你什麽時候會挽發了?”


    周明雋淡定自若的一圈一圈將她的長發挽在自己手上,一轉一別就是一個花樣。


    是女式的發髻!


    “唔,很難嗎?隻準你會梳男式的,我不能梳女式的?”


    孟雲嫻下意識要轉頭盯他,結果被他按回去:“別動,馬上就好了。”


    他親自給她挽了一個別致的發式,孟雲嫻對著鏡子轉腦袋,很是滿意。


    剛巧一個家丁進來送熱水,孟雲嫻看了那家丁一眼,家丁卻像是見了鬼似的趕緊跑了。


    孟雲嫻擰眉:“我、我的樣子很嚇人嗎?”她繼續對著鏡子照:“挺好看的呀。”


    周明雋走過去擰了帕子,轉回來給她擦臉:“你這腦子裏整日都在想什麽?我怎麽沒看出來那家丁是被你嚇到了?興許他是想到了什麽著急的事情要去做。”


    孟雲嫻張口就想辯解,忽然意識到一個奇怪的事情——


    “不對呀,近幾日伺候你的怎麽都變成男家丁了?宮裏不是送來一些婢女嗎?聽聞都是訓練極好的。”話剛一問出來,她就自己猜起了答案:“你、你總不至於我會吃幾個婢子的醋吧。”


    周明雋笑了一下:“你胡思亂想什麽呢?我做什麽了?”


    “可、可是……”


    “府裏的事物都是你這個主母指派的,下麵的人相互協作相互照應,可能婢女有別的事情在忙,所以就換了男家丁。若是你喜歡婢子,明日專程調一個過來伺候就是。”


    周明雋的這個表情實在是態自然了,自然地根本看不出破綻。


    孟雲嫻心裏狐疑,嘴上念念有詞的轉過身繼續臭美,並未看到周明雋臉上一閃而逝的笑容。


    今日請的都是相熟的親朋好友,所以席麵擺的沒什麽大講究,旨在一起吃吃喝喝,暢談一番。


    不過在此之前,孟雲嫻為了表現誠意,幾乎每日都要紮根在廚房和廚子討論食材的問題,這些日子王府的菜色每日一變,味道一道比一道好,看起來她是吃過不少好東西,加之昭王殿下又疼愛王妃,要什麽給什麽,所以剛剛上任的廚子們幾乎使出了十八般武藝來滿足王妃的苛刻要求。


    客人來之前,孟雲嫻又溜到廚房督工,可是奇怪的是,以往對她笑眯眯的廚子和打下手的小工,今日格外的緊張嚴肅,連笑都不笑了,且比從前加倍認真,孟雲嫻的話,連一個感歎詞都不敢漏聽。


    孟雲嫻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掃來掃去,覺得有點怪怪的。


    “都準備的怎麽樣了?”昭王負著手踏入廚房,嚇得一廚房的人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磕頭行禮。


    孟雲嫻目瞪狗呆的看著他:“你、你來這裏做什麽?”


    周明雋無比自然的和她並肩而立,雙手環胸:“你來得,我來不得?”


    “我隻是很好奇,你每日紮根在廚房裏,上菜之前到底偷吃了多少東西。”他轉過頭對著她一笑:“聽說這樣吃東西比較香?”


    孟雲嫻幹笑兩聲,送了一枚溫柔的白眼。


    另一邊,一個模樣精明的家丁小跑著找到綠琪。


    “綠琪姐姐,打聽清楚了!”


    這小家丁是宮中奴婢入王府之後,綠琪安置進來的眼線,就是想盯著那些婢子們。


    “綠琪姐姐,事情和您猜的差不多,那些婢子入府之後,正如花枝招展,花蝴蝶似的想往昭王殿下身邊撲,加上宮裏來的幾個老嬤嬤有手段也有眼界,府裏自己招的下人都擰不過,被治的服服貼貼的。這之後,老嬤嬤也會安排婢子們去伺候侯爺。”


    綠琪氣的死死握拳。


    那幾個老東西,在王妃麵前一個個笑臉相迎老老實實的,沒想打暗地裏這麽的不老實!


    “那昭王殿下呢?他也讓那些婢子近身伺候了?”


    “讓啊,殿下除了每日上值,回來之後要麽是和王妃待在一起,要麽是在書房看圖紙讀書,婢子們就是這個時候去伺候的,殿下都讓了。”


    “怎麽會這樣!”綠琪氣的不輕。


    “綠琪姐姐,你聽小的說完,還有後話呢!”


    “後話?”


    “是啊,您難道沒有聽說這件事情嗎?好多下人都知道呢!您可記得有一日昭王殿下在書房讀書讀得有點晚?”


    “記得。”那一日是王妃第一次一個人入睡。


    “就是那晚,一個婢子穿的鬆鬆垮垮,還披散著頭發,端著糕點進了書房,結果……”


    小家丁神神秘秘的湊近:“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那婢子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結果被殿下發現他有一根頭發掉在糕點上,殿下勃然大怒,把那婢女剃了個光頭!”


    “光、光頭!?”綠琪倒抽一口冷氣。


    女子頭發如生命般寶貴,殿下是怎麽做出來的!?


    “婢女大喊冤,可殿下一口咬定她是要用頭發毒死他,還叫了大夫來驗糕點,結果……竟然在糕點裏查出了……那種藥!”


    綠琪此刻仿佛在茶樓聽說書一樣,很想掏一把瓜子催講:“那個賤人想……想那什麽殿下?”


    小家丁一擺手,笑道:“咱們的殿下英明神武,怎麽可能被那樣的妖冶賤貨迷惑!可是就有人這麽不信邪,還往殿下身邊撞,結果……連好幾個婢女,要麽是湯水裏掉了頭發,要麽是其他地方掉頭發,殿下隻要看到長頭發,立馬就叫人來剔,如今嚇得這些婢子恨不能用巾子包著頭出門,唯恐自己掉了頭發被剃頭!”


    綠琪早呆若木雞。


    小家丁還沒說完:“還有一個最狠的!綠琪姐姐你記不記得有個□□蘭的婢女!”


    綠琪僵硬的點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思考。


    小家丁口中的春蘭,也是宮裏婢子堆裏出來的,綠琪從未見過她主動巴結殿下,反而是處處巴結著王妃。


    後來她曾跟王妃說過,這個婢子道行很高,是要反其道而行。


    如果有人想往殿下身邊塞人是不可避免的結果,身為王妃,當然希望塞進來的人是自己可以控製,或者說是自己人呀!


    所以這個春蘭,一直在努力的成為王妃的“自己人”,對王妃十分忠誠。綠琪早就讓王妃防著那個小妖精了!


    可是最近春蘭也不見了,早上換成了一個男家丁來伺候,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小家丁的眼神都變成彩色的了,繪聲繪色道:“春蘭姐姐就狠了!”


    他咽咽口水,壓抑著一種莫名的狂喜道:“有一日,竟然有人在春蘭姐姐的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封情書!”


    綠琪倒抽一口冷氣。


    小家丁重重點頭:“沒錯,就是春蘭姐姐寫給王妃的情書!春蘭姐姐……竟然是那個!她……她竟然垂涎王妃!”


    昭王殿下瞞著王妃把這件事情處理了,也讓所有的下人都看在眼裏,王妃就是昭王殿下的命,不管是男是女,但凡垂涎王妃半分,直取狗命!


    綠琪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小家丁眼疾手快,將手縮進袖子裏用自己的手臂撐住綠琪。


    “好姐姐,你也震驚了是不是!很刺激是不是!”


    綠琪咽咽口水,忽然想到了自己這些年來和王妃朝夕相處情同姐妹的日子……


    她會不會也變成昭王殿下的眼中釘!?


    好可怕……


    她是不是嫁個人再回來伺候會比較安全!?


    好半天,綠琪才緩過神來。


    早知道這些婢子嬤嬤們不簡單,來者不善,她自恃清楚這些醃臢內幕,早早防備。


    直至今日,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宮廷高等教育出身的身份和手段,在昭王殿下這些手筆的對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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