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雋直接瞪回去:“有問題?”


    孟雲嫻小心試探:“不買衣裳啦?”


    周明雋彎唇一笑:“你覺得,你缺的是衣服嗎?”


    孟雲嫻的笑臉慢慢消失。


    理智告訴她這句話不能接。因為以周明雋的德性,但凡她順著問自己缺什麽,他一定說不出好話來。


    她攢著股勁兒整理自己的裙衫,揚聲道:“綠琪,將車趕快些。”


    綠琪探頭進來:“小姐,怎麽了?”


    孟雲嫻歪在座椅裏,哼哼:“再慢點,衣裳都要幹了。”


    綠琪咽咽口水,誰也不敢看,安靜的坐回去認真趕車。


    周明雋與她對坐著,迎著她的眼神,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既然衣裳都幹了,我送你回酒樓如何?”


    孟雲嫻忽的抬眼,黑亮的眸子直直盯著他不說話。


    周明雋竟沒有避開她的眼神,而是坦蕩的迎上去,隻與她安靜的對視。


    孟雲嫻藏在廣袖中的一雙手早就死死地握拳,掌心都發汗。


    忽的,她像是做了什麽決定,正色道:“方才在酒席上,周哥哥說什麽‘婚宴’的,是、是我想的那麽回事嗎?”


    周明雋的眼神閃過一絲意外,表現出來的態度倒是坦然,“我不太清楚你想的那回事是哪回事,不如你說說看?”


    孟雲嫻忽然覺得周明雋這個人真是太奸詐了!


    她這樣說,就是為了將話頭丟給他,可是他一句話又丟了回來。


    “就是……成親什麽的。你剛才在茶樓裏說的婚宴……是怎麽個說法。”


    周明雋想都不想就回道:“我身上的婚事,難道還有第二個說法嗎?”


    孟雲嫻:“所以,你的意思是……”


    “既然你已經回來,婚約自然要繼續。雖然你晚了幾年,儼然成個老姑娘了,可婚約就是婚約,必須履行。”周明雋說出這番話,還很欠嗖嗖的補了一句:“若你還沒有在外麵野夠也無妨,這一次我可以陪著你走。”


    孟雲嫻一雙眼睛瞬間瞪得老大,猶如踩了尾巴的貓兒似的炸毛,聲音都拔高了八個調子,隻聽到那一個重點:“老姑娘!?”


    周明雋掃了她一眼,調子拉的長長的:“嗯——老姑娘。”


    孟雲嫻氣的“謔”的一下起身,結果腦袋咚的一聲撞到車頂,把車身都撞的震了一下,頓時疼的齜牙咧嘴。


    周明雋神色緊張的起身扶住她:“撞疼了嗎?”


    確實很疼,但是比腦袋疼更揪心的,是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她將方才攢的勁兒全部用在了此刻的宣泄上,“疼死啦——”


    這一聲嚎,跟罵人似的,周明雋怔愣片刻,忽然輕聲笑起來。


    “你笑什麽!”孟雲嫻羞憤的質問,手還捂著自己的腦袋。


    周明雋笑聲更明朗。


    孟雲嫻惱羞成怒,直接上腳去踹,周明雋一把抓住她的腳腕,拉著她在狹窄的空間裏幾番跳腳保持平衡,最後他一個使勁兒,孟雲嫻直接掉了個個兒,摔坐在他的身邊,兩人直接靠在了一起。


    孟雲嫻惱火的扭過頭準備跟他再戰,卻不料肩膀被一條手臂圈住,周明雋毫不客氣的將腦袋送過來,直接枕在她的肩膀上。


    孟雲嫻像是被點了穴似的一動不動,任由他用自己明顯高大一截的身軀賴在自己的身上。


    “周哥哥……”


    周明雋手臂收力,孟雲嫻的身子被轉的麵向他,同一時間,他抬起另一條手臂,雙臂齊上陣,將她按進了自己的懷裏。


    兩人坐在同一邊的位置上,側身麵向對方抱在一起。


    馬車裏變得安靜起來,隻有車軲轆的聲音清晰又吵人。孟雲嫻唯恐貼的太近,會讓周明雋察覺到自己快跳封魔的心,有點心虛的想掙開,但誠實的身體根本不許她這樣做。


    好半天,她聽到周明雋低沉似呢喃的聲音。


    “還記不記得我們剛剛回到京城不久時,你曾經問過我,回家之後習不習慣這裏的一切,過得到底開不開心,與兄弟姐妹又是否融洽。”


    孟雲嫻很快記起來。那時候周哥哥剛剛回到京城,好似和兄弟處的不怎麽樣,所以住進淳王府,與堂姊妹開始聯絡感情。可是昇陽縣主不知道為什麽十分不喜歡他,還讓她去攔著他,後來她便與他呆了一個下午,這才說到這些。


    “那一日我沒有正麵答複你。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並不知道,自回來之後,我過得一點都不開心。我並不喜歡這裏,也與兄弟姊妹處的不怎麽樣。在旁人看來,能做皇子,本就是一件莫大的喜事。不再為衣食貧苦煩憂,有無上的尊榮與體麵。但隻有孟雲嫻才會問,回家之後過得開不開心。”


    孟雲嫻僵直在半空的手終於順從心意,輕輕抱住他寬大硬朗的後背。


    “周哥哥……”


    “可是這樣的孟雲嫻,竟然招呼也不打就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生氣多傷心。比讓我再做幾輩子這樣的皇子要更傷心。”


    周明雋的話讓孟雲嫻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為什麽你不看我的信呢?”


    臨走之前,她都在信裏寫的清清楚楚,之後的信件若是他都看了,興許不會氣成這樣,也能清楚她的歸期。


    周明雋無聲的笑了一下,語氣變了:“我為什麽要看?”


    一句話說的無比坦蕩,無比自然。


    孟雲嫻原本激起的一點孤勇,被他這番態度給削了一半。


    若非他忽然不看她的信了,無論結果是好是壞也早就有了結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半忐忑一半僥幸,連當初寫下這封信的勇氣也早就煙消雲散,再不敢問出口。


    她掙開他的懷抱,按著他的胸口與他對視:“即便後麵的信不看,第一封信……你總該看過了。”


    她為什麽要走,都在裏麵說的清清楚楚,他們雖然親密無間,但這並不代表兩人就能做很好的夫妻,能幸福的在一起。一旦他們誰想清楚了,就立刻告訴對方,這樣便不會耽誤彼此。可是她一直沒有等到他想明白,在她想明白後給他送去書信,也沒有等到回音。


    周明雋看著她,身子慢慢的移開,懶懶道:“喔,那封信,我燒了。”


    “你燒了!?”孟雲嫻瞪大眼睛,拔高調子質問。


    周明雋淡淡道:“唔,一手拉拔大的小姑娘本來要做自己的新娘子,結果連個準備都沒有,就用一封書信打發我,換你也得燒。”


    “可、可是我解釋了呀!”孟雲嫻有點著急,“我都說的清清楚楚,我以為你的一定會看會明白,你……”


    “啊——”周明雋做出一副恍然的樣子,打斷了孟雲嫻著急的辯解:“原來你在那封信裏解釋了?那就可惜了,我一個字都沒看,左右是你寫的,不如你親口來解釋解釋?”


    “我……”孟雲嫻被堵的無話可說,她忽然想起回來的那天收到的大盒子,裏麵都是她寄給他的信,她隻記得前麵一部分的信都看過,沒有留意臨走時的那封信到底在不在裏麵。


    他真的燒了?


    虧她洋洋灑灑寫了那麽多,又因為即將準備離開,幾乎是一邊哭一邊寫,隻覺得這是世上融入了最多感情的一封信了,結果……他竟然燒了。


    “那好歹是我送你的臨別之物,你再生氣也不用燒了啊……”


    周明雋的眼神慢慢的深邃起來,方才苦衷腸的柔情悉數消失,像是換了個人,“原來你知道我那時候會生氣,那你還做那樣的事情,所以你是故意惹我生氣?知道我燒了那封信,你是不是也生氣了?”


    他挑釁似的往前傾,“我就是燒了,你想怎麽樣?”


    想將你揉成狗頭!


    先是臨別的解釋信件,再是中途的告白情信,你怎麽專挑重要的不看呢!


    孟雲嫻的表情瞬息萬變,從驚訝憤怒到委屈不甘,最後再到一臉憋屈的假笑,硬生生將十萬丈急火壓成一個溫柔的回答:“我能怎麽樣呀,燒了就燒了嘛。”


    周明雋慢慢的靠坐回去,笑起來:“你真的不記得了?還是裏麵說了什麽不好當麵說的話?其實沒有大礙,畢竟我們都這麽熟了,我又不會笑你。”


    孟雲嫻一個咯噔,有點發怵。


    有些事情,用寫信的才說的出口,因為不用麵對麵,好像什麽都能挖出來說個清楚,還能適當的孟浪一番,可是麵對麵的時候,這種瀟灑就能大打折扣直至消失。


    此刻的她就是這樣。


    孟雲嫻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太久了,我忘了。”


    周明雋半信半疑:“忘了?”複又一笑:“忘了就忘了吧。”


    孟雲嫻眼神閃爍的飄向他,試探道:“周哥哥,那你現在還為我離開的事情生氣嗎?”即便你沒有看那些信。


    周明雋的眼神慢慢的認真起來:“那你還會再不辭而別嗎?”


    “不會!”她一字一頓道:“即便要走,也是帶著你一起走,反正你在這裏也不開心,不如帶你出去開心開心。”


    開心開心……


    周明雋側過臉笑起來。


    孟雲嫻看著他的側顏,不知道在想什麽。


    馬車很快到了侯府,綠琪在外麵催促。


    孟雲嫻手腳麻利的下車,周明雋卻沒有急著下車,今日他出來本就是有事在身,隻是偶然碰上她,才臨時岔開了去揪人。


    他坐在馬車裏,撩起車簾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婚宴的事情有的你忙,若一定要招待你的義兄,我可以安排,你就不要東奔西跑了。”


    今日,孟雲嫻已經聽到不止一次“婚宴”的說法了,她舔舔嘴唇,忽然揚起頭與周明雋的目光對上。


    “周哥哥,我們真的要成親嗎?”


    周明雋果斷的回答:“對。”


    “就是……做夫妻的那種成親?”


    周明雋笑的露出一排陰森的白牙:“難道是做義兄妹的那種成親?”


    孟雲嫻臉一紅,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周哥哥,我離開已經三年了!”


    周明雋眸光一閃,慢慢道:“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走了三年。”


    她的語氣有點緊張:“所以……這一次是真的要成親的!”


    周明雋:“我也並沒有哪一次是在說笑。”


    孟雲嫻飛快的舒了一口氣,像是成交了一個買賣是的,正色道:“一言為定,成親吧!”


    很多年以後,周明雋都忘不掉這個場景。


    少女明媚的臉迎著陽光,眼神裏帶著期待和緊張,偏偏說出口的話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決絕。


    跟他成親,是要去死嗎?


    ……


    孟雲嫻像是放下了心頭大石一樣的輕鬆。


    綠琪不明所以,“小姐,您怎麽這麽開心?”


    孟雲嫻對著鏡子傻笑:“綠琪,我終於下定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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