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之所以不擔心雲嫻的眼疾被人知曉,不過是因為若誰知道了她有隱疾便退避三舍,反倒是成全了他。


    可是她生母帶來的麻煩與眼疾是不一樣的。


    他太了解她的性子,有時候執拗的讓人生氣,須得想個法子將這些對她不利的言論壓下去才是。否則她這樣努力掙來這一切,結果卻被莫須有的汙蔑給抹殺,對她也太不公平了。


    ……


    孟雲嫻忽然發現自己的飯食好像被嚴格的管起來了。


    晚飯也不在小飯廳吃了,而是和阿茵阿遠他們去母親房裏一起吃。


    飯食都是按照個人的量分開的,孟雲嫻的格外不一樣。阿茵瞅著她麵前的菜,笑道:“二姐喜歡吃魚嗎?”


    不等孟雲嫻回答,田氏已經鎮定的代答:“如今正值季節交替,你們冬日裏借著暖身為由胡吃海塞的,我也不說什麽,馬上過春入夏,重新裁衣,你們一個個吃的圓滾滾的,不是體態全失麽。尤其是阿茵,下巴都變成兩個了!所以從今日起,你們的飯食由我把控,多吃一個,仔細吃板子!”


    阿茵驚恐的放下筷子去照鏡子,阿遠好奇的湊上去看,結果在看到阿茵擠出來的雙下巴時,一邊笑一邊學著她擠。


    孟雲嫻沒有被田氏的恐嚇嚇到,反倒被弟弟妹妹的模樣逗樂了,安靜的坐在那裏看著她們耍寶,輕笑出聲。


    往日在外麵吃飯的時候,雖然都是一家人,可是她隻顧著趕緊吃完了回房,其他人也都十分有規矩儀態。


    如今大不一樣了。


    田氏的目光在孟雲嫻的身上。看著她眼中的笑意,田氏隻覺得心頭像是一萬根針紮著似的,疼痛星星點點,慢慢連成一片。


    待到孟雲嫻收回目光時,田氏飛快收拾情緒,又恢複成方才的嚴肅模樣。


    趁著兩個小的還在鬧,田氏低聲對孟雲嫻道:“至於你的飯食,都是對你的眼睛好的,不要饞嘴,如今喝著藥,稍後還有常太醫為你看診針灸,切記忌嘴。”


    孟雲嫻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嫡母準備的菜……是對眼睛好的嗎?”


    田氏按下心中湧動的情緒,強行平定道:“往年你不曾注意過吧?今後可不能這樣了。”


    孟雲嫻晃了一下神,心中冒出一個聲音。


    往年嗎?


    自從和周哥哥認識之後,隻要母親不在家,周哥哥的外祖父就會邀她一起吃飯。她什麽都不想,蹦蹦跳跳的就去了。今日,周哥哥隻是看了一眼她的飯食就問她眼睛好不好,所以……周哥哥很清楚哪些食物對眼睛好?


    可歎她從前缺了個心眼,再好的記性也記不住從前吃了多少周家的飯,隻記得當時周哥哥家的菜色十分豐富,憑著新鮮的緣故,她也能吃的很開心,很長見識。


    正出神間,下人來報,說侯爺傳了話回來,此刻正在淳王府與淳王下棋,要晚一些回來。


    田氏聽得莫名其妙。


    近來不是很忙嗎?怎麽還有閑工夫跟淳王下棋?


    用完晚飯,阿茵和阿遠在婢子嬤嬤的帶領下各自回房。孟雲嫻也終於能放心大膽的沐浴睡覺了。


    原來綠琪說的真的沒錯,早早地坦白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有些事情之所以止步不前,都是夭折在了自己想象出來的恐懼裏。不大膽的往前探一步,怎麽都不會知道前方是怎樣的海闊天空!


    她的心情好了,沐浴也格外的享受。


    不料剛剛光溜溜的滑進去,田氏就來了。


    孟雲嫻嚇了一跳,縮在澡盆裏:“嫡、嫡母?你、你怎麽來了……”


    田氏的理由很充足:“這段日子你患了風熱,折騰了許久,想來也是自己不知道冷熱。這沐浴之時尤其容易著涼,我不放心,就來瞧瞧你。”


    “瞧?瞧我?”孟雲嫻圓睜著眼睛和綠琪對視一眼。


    綠琪趕緊道:“夫人,這浴桶周圍都是水漬,髒了您的裙衫,又或者是滑著了,小姐和奴婢都擔待不起,您快些回去歇著吧。”


    田氏已經挽起了衣袖:“無妨,我來幫你。”


    “幫我!?”孟雲嫻險些驚聲尖叫出來。


    田氏點頭:“嗯,我幫你擦擦背。”說著,已經撈起澡巾要開刷了。


    “等等等等……”孟雲嫻縮在裏麵,麵色漲紅:“怎麽能讓嫡母幫我沐浴呢。我……我身上幹淨的很,每日都沐浴,不用擦的!”


    田氏被她害羞的樣子給逗笑了,目光往水裏落時,看到了她幹淨的身子。


    忽然,田氏笑容一滯。


    當初抱著那嬰孩時,她不願相信雲嫦就這樣走了,也是親手為她擦幹淨身上的血汙。


    那嬰孩的腰際,好似有一塊暗色的胎記……


    作者有話要說:


    預計大高潮……三天之內,我得把所有的線索整理出來,不然的話到時候漏一個被你們抓bug豈不是又要丟臉!?


    ps:糾正一個閱讀誤區。我記得我的文裏寫的是:田氏因為追孟光朝,愛屋及烏的也關注了曲夫人,後來曲夫人和那個同窗忽然就死了,孟光朝又高升了,所以她覺得這裏麵有什麽,然後是孟光朝的保證,沒有做對不起良心的事。不是在保證和鄭氏的關係喲~


    第96章 千頭萬緒


    明明已經入春,可是到了夜裏還是難免寒涼。


    淳王的身體每況愈下,太醫早已經囑咐過要多多休息,可是這一次竟然與素無什麽來往的榮安侯下了半宿的棋。幾乎是淳王熬到什麽時候,昇陽就跟著熬到了什麽,榮安侯剛離開,昇陽立刻叫人將煲好的湯水盛起來去了淳王那處。


    下棋的位置在偏廳,此刻人去棋散,淳王坐在棋盤一側,看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


    “父親今夜下棋到這麽晚已經有違醫囑,此刻還不準備歇著嗎?”昇陽親自伸手去將淳王麵前的棋盤端走,準備用來放湯水。


    淳王忽然伸手按住昇陽的手:“不急,且放在這裏吧。”


    昇陽看了一眼棋盤,黑子滿盤皆輸。


    “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歇著。”淳王低笑著說:“是不是又與昇平鬧了別扭,正在賭氣?”


    昇陽平靜的笑了一下:“自來隻有姐姐與我生氣,我哪裏敢與姐姐鬧別扭。”


    淳王的笑容頓了一下,緩緩道:“日前皇上曾提過,扈王薨,尚留一幺子。或許……”


    “扈王是戴罪之身,皇上不過是看在兄弟情麵與他當年一時之差的糊塗才留了他的性命,以遷居西南封地為名,畫地為牢異地處刑為實。扈王薨,其後依然是罪臣之後,此生此世都該留在那清苦之地,繼續恕罪。”昇陽直言不諱的打斷淳王的話,有些冷然:“父親若真的想要過繼一個子嗣,京城中何愁尋不到合適的人選?扈王之子不算上選。”


    淳王沉聲笑起來:“是不是上選,又哪裏是我們能做主的呢。你不是最懂天家的意思嗎?總歸是天家在為王府的將來考慮。待到本王百年之後,你們姐妹二人連個撐腰的娘家人都沒有,豈不是會被人笑話。”


    “昇陽不需要什麽撐腰的娘家人,父親的身體堅朗,也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她神色一凜,顯然沒有被淳王刻意挑起的話題給岔開思路,尖銳的問道:“父親向來喜歡鑽研棋藝,京中少有敵手,即便榮安侯才高八鬥,也從未聽說對棋藝有什麽研究,難道父親是因為在想著王府子嗣過繼之事,才會輸給榮安侯?”


    淳王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手落在棋盤邊,指尖輕輕地點著。


    昇陽沉下氣,直言道:“榮安侯並非清閑好逸之人,此次前來可是與父親說了什麽?”


    淳王並不是很想繼續說下去:“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著。”


    昇陽執拗道:“父親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如今膝下隻有我與姐姐二人,父親有話不與我們說還要與誰說?榮安侯自極力主張五殿下回朝之後,便輿論纏身質疑不斷,昇陽隻記得父親曾說過,王府的安寧與榮華來之不易,切記愛惜羽毛不沾惹是非,若父親真的隻是與榮安侯隨意說幾句話,何來這樣的沉痛之色?”


    “你閉嘴!”淳王忽然大怒,手勁一掃,將棋盤棋子全都掃落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響動。


    “父親——”昇平剛好也帶著糕點過來,聽到響動飛快的衝了進來,在看到昇陽時,臉色一冷:“你怎麽在這裏?”


    昇平趕緊讓下人收拾了這裏,和聲道:“父親,夜色已經深了,有什麽事情不能明天再說嗎?昇陽自來就是這樣,若她口無遮攔,我稍後就罰他,您千萬別動怒傷了身子。”


    淳王方才隻是情緒激動,此刻已經按捺下來,他無力的擺擺手:“不早了,你們去歇著吧。”說完,看也不看她們二人,徑直離開。


    待到淳王走後,昇平冷著臉走到昇陽麵前,一字一頓:“若是再讓我看到你這樣衝撞父親,我就要你好看!”


    很快,偏廳隻剩下昇陽一人。貼身的婢女溫聲道:“縣主,您別放在心上,王爺就是累了,所以才躁了些。”


    昇陽笑了一下,語氣平淡:“什麽時候開始,我都需要你來安慰了。你去吩咐一聲,今夜父親歇的晚,明日一早叫太醫來瞧一瞧,再熬些補元氣的湯。”


    “是。”


    就在昇陽準備離開的時候,淳王的近身侍從又回來了:“縣主,淳王請您過去一趟。”


    ……


    昇陽來到了淳王的臥房,房內冷清又暗沉。


    自從王妃因生昇平時難產而亡,淳王便再無續弦,隻有侍妾,就是昇陽的母親。可是沒多久,昇陽的母親也去世了。


    淳王自從救下皇上,舊傷一直未愈,所以在昇陽的生母去世之後,王府再無任何新人。兩位縣主與世子三人一起被送到了宮裏,受宮中嬤嬤教養,與公主一同享帝後與娘娘們的恩寵。


    在京城中,之所以人人都覺得昇陽厲害,是因為她的母親隻是一個小小的王府婢女,出身不明,身份卑賤,她卻可以憑著一己之力,與自己的嫡長姐平起平坐,甚至同享縣主的封號,風頭更勝於嫡長女昇平。這樣的努力,不是一般的眼界與手段能做到的。


    方才那一通毫無預兆的脾氣,果然讓淳王露出疲態,此刻見到昇陽來了,他無力一笑:“方才嚇到你了。”


    昇陽平靜道:“父親有此一舉,不過是再次證實了父親的確藏著心事未曾言明,而這心事可大可小。如今王府隻有我與姐姐。而姐姐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如今也在籌備此事,並不適合被其他事情打擾,父親有什麽,大可與昇陽說。”


    淳王慢慢看向她:“你自小就知道自己要什麽,有什麽路要走。決絕果斷,雷厲風行。像極了你的生母。”


    忽然提到生母,昇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好好地,父親怎麽說這些?”


    淳王笑了一下:“比起昇平的爭強好勝,你更有主意。若是今日不與你說清楚,你心裏懷揣著疑慮,也一定會去查清楚榮安侯忽然登門到底有沒有什麽目的。與其讓你無頭蒼蠅似的浪費時間,不如我此刻告訴你。”


    昇陽心下了然。榮安侯果然是有目的而來。


    淳王撐著身子站起來,步子緩慢的走到博古架邊,自最上層取下一隻錦盒,“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不懂,為何你母親會突然暴斃,留下你一人獨木難支。”


    淳王坐下,將盒子放在手邊的矮桌上,示意昇陽走近。


    昇陽上前接過盒子,慢慢的打開。


    裏麵是一塊皮紙,上麵刻畫著一個特別的花紋。


    “你母親永遠不能做王府的主母,更沒有資格上玉碟,想要讓你名正言順好好地活著,她隻能去死,讓你過繼易母。”


    ……


    自從田氏有孕的消息在府中傳開後,韓氏就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將鄭氏的孽種打壓打壓。原本借著當年的事情,是一個最好的理由,可是不知道兒媳到底是怎麽想的,非但不防備這個這個小孽畜,竟然還像是寶貝疙瘩一樣帶在身邊,也不怕這個小孽畜起了歹心傷到自己。其實不止是韓氏,就連之前對孟雲嫻議論紛紛的家奴,都不理解主母這番作為到底是為什麽。


    她真的這樣信任二小姐?


    真的完全不在乎二小姐是那個鄭姨娘的女兒嗎?


    “如今夫人正是穩定胎相的關鍵時刻,竟還不肯放下二小姐記名的事情,禁火節之後,便要立刻宴請耆老當堂作證。等到這之後,府裏恐怕更加無人敢拿她的身份說事兒了。”瞿氏疊著衣裳,看著自己粗糲的手,苦笑了一下:“咱們娘倆將這一屋子的主子當佛陀似的供了小半輩子,到頭來竟然什麽都沒撈到。現在想來,為娘早該有自知之明,侯爺那樣光風霽月的男子,又怎會瞧得上我們這種出身的。”


    楚綾坐在一邊刺繡,眼神冷冷的:“可是當年,不是韓老夫人親口許諾,母親來了侯府後,先將我記名到主母名下,再納母親為妾嗎?”


    瞿氏嗤笑一聲:“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韓氏就是個沒用的婆子,她一個寡母帶大兩個兒子,除了一口飯食,她對侯爺的仕途沒有一絲幫助。別說是魯國公府的嫡女,就是人家打發一個婆子來,她都要熱臉相迎。誰讓侯爺有這樣厲害的嶽家呢。主母看似對我們母女親熱,可從來沒有當做過一家人。是咱們自己妄想了。”


    楚綾慢慢的收起針線,和瞿氏交代了一聲,往廚房去了。


    廚房正在熬製送給老夫人們的湯水,另一邊則是要送到主母院子的安胎藥。


    下人們見到楚綾,雖然沒有了以往的恭敬,但對她抱有同情之心,便沒有改變什麽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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