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真正去過流輝苑的,隻有阿茵一人,她張大了小嘴兒看著自家姐姐,忽然間明白了個中用意,她飛快的找來自己的婢子讓她去取東西,不想綠琪已經回來了。


    孟雲嫻:“幾位表兄表姐,請吧。”


    四根繩子,正好給了他們四個。


    王靈鶯當場就不幹了:“怎麽能讓我們來玩,既然是嫻妹妹提出的,理應一同參與的。”


    阿茵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二姐姐剛才的告誡,大大方方的拒絕了:“表姐這是什麽話,今日你們是客,我們是主,哪有主人家自己玩的風生水起,將客人晾在一邊的道理。”她頓了頓,露出為難的神色來,“說出來其實不怕表哥表姐們笑話,其實我玩的不算好,也不想出來丟人,若是我和二姐姐真的玩了,母親看到一定會罵我們的。”


    張柏罡忍不住笑了一下,男人在中意的女子麵前總愛逞英雄表現,所以他已經定了要上的心思,祝永浩那邊自然也是如此。


    “既然表妹都這麽說了,表哥就先玩一局給你看看,等下一局我親自教你。”


    祝永浩紅了臉,輕咳一聲:“嫻表妹也不會吧?不然下一局我教你?”


    孟雲嫻柔柔一笑:“好的呀。”


    一旁的王靈鶯和張秋萍其實都想到了另一個辦法——再加兩條繩子不就好了嗎?可是現在這兩個男人都存了表現的心思,自然是更希望小姑娘站在一邊看他們有條不紊的完成遊戲的,便將心裏的想法壓了下去。


    左右下一局換人好了。


    孟雲嫻笑著走上前,喚來綠琪,隻見她飛快的將一盞透亮的琉璃盞掛在了金鉤上。


    “表兄表姐,你們有所不知,雖然是遊戲,可也講究一個規矩和態度。若是下麵懸掛之物平平無奇,便不能引人專注用心,真的當成了遊戲,所以這個遊戲選取的懸掛之物,必定是半分都不可損毀的,之前族學裏還懸掛過禦賜之物,損毀即治罪。”


    此話一出,四個人都愣了,誰都知道榮安侯府深受聖寵,這兩個小祖宗該不會是把什麽禦賜物掛上了吧,這可玩不得啊!


    張柏罡即刻道:“表、表妹,禦賜物何等珍貴,隨意拿出也是要治罪的!”


    孟雲嫻笑道:“表哥有所不知,這個玩法在族學裏還是聖上先提出的呢,旨在不希望學生怠慢。誠然,雖不說是殺頭的大罪,一旦損毀,多少會受到懲罰,但正因為如此,大家才會認認真真,而非隨心所欲撒手不玩。”


    張秋萍手抖:“嫻、嫻表妹,咱們隻是個小局,我們自然會全力以赴認真的玩,咱們就不必放禦賜之物了,你快拿下來,我們換個別的。”


    孟雲嫻猶豫一番:“張表姐……是害怕了嗎?”


    張秋萍臉一紅,強硬道:“我、我怎會怕呢!我們汝陽侯府也有不少的禦賜物,隻是即便聖上允許這樣遊戲,也、也不好吧……”聲音越來越小,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是啊,現在表現的這麽害怕,好像誰還沒見過禦賜物似的,丟人。


    孟雲嫻趕在其他人開口之前搶了話頭:“那是自然,咱們是小遊戲,犯不著用禦賜物那麽珍貴,所以我選的是個別的。”


    四個人鬆了一口氣。


    “是昇陽縣主送的一整套琉璃盞之一,聽說缺一跌萬金呢!”


    四顆心瞬間懸的比剛才更高!


    昇陽縣主?


    價、價值萬千金?


    不等四人再開口,孟雲嫻猛地撒手,飛快道:“表兄表姐小心,開始了!”


    當院子裏驟然響起高高低低的驚呼與一疊聲的“小心小心”、“左邊右邊”的怒吼,四個人瞬間成了牽線木偶,不知是他們牽著琉璃盞還是琉璃盞牽著他們時,阿茵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還沒笑兩聲,就被孟雲嫻戳了一下。孟雲嫻笑著對他們說:“表哥表姐們玩的正盡興,我和阿茵去幫你們取些熱乎的點心湯水來——哎小心!”


    說完,拉著阿茵就往正廳跑。


    剛轉身,孟雲嫻的步子猛地一滯。


    遠處的角落,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逝。


    阿茵整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覺得刺激極了,小聲催促她。孟雲嫻回神,帶著她繼續往正廳跑。


    進了正廳,母親果然還在被姨奶奶她們輪番叨擾。見到兩人單獨回來,田氏頗感意外:“你們怎麽過來了?”


    孟雲嫻看了阿茵一眼,阿茵立馬嬌憨一笑:“方才二姐姐想了個遊戲,不過我們玩不好,表哥和表姐就在院子裏玩起來了,正玩得開心呢。”


    此話一出,張氏顧氏等人心裏都是一沉——


    小混蛋,今兒帶你來這裏是讓你們自己撒歡了玩的?!


    就聽阿茵繼續道:“我和二姐姐想給表哥表姐取些熱湯暖身子,忽然想起來母親不知道喝藥沒有,所以折過來瞧一瞧。”


    田氏愣了一下:“啊?”


    孟雲嫻緊接著道:“這幾日太忙,嫡母每日睡得晚起得早,操心著府內待客的席麵禮數,都發了好幾回熱了吧?”


    田氏:“發、發熱啊?”


    阿茵小鳥兒似的撲進田氏懷裏,滿心滿眼的心疼:“母親就是這樣,一聽到客人來,便拿出十二萬分的熱心操持一切。”她扭過頭望向小塗氏:“姨奶奶你要好好說說母親,父親都說過好多次讓她使喚人去做,母親偏是不聽,唯恐怠慢了您呢。”又扭向另一邊:“還有大舅母和姨母們。”


    阿茵本就生的萌動可人,還是侯府金貴的嫡女,拉著母親說出這種話,非但不會顯得唐突,還格外的引人心疼。越發讓一旁的小塗氏和彭氏感到尷尬,而剛才田氏的疲憊之色也有了一個完美的解釋。


    方才各人說的什麽,幾分情意,幾分貪婪各自心裏清楚,此番阿茵這樣似嗔似怨的一番話,讓心中有鬼的人此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氣氛有了一瞬間的尷尬。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騷動,婢子小跑著進來,“不好了夫人,幾位公子小姐在外麵吵起來了,還、還砸壞了東西。”


    田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女兒,雲嫻和阿茵飛快的扭過頭,誰也不看她,巴巴的跟了出去。


    院子裏玩耍的四個人到底還是把琉璃盞摔壞了,原本是相互爭辯推諉,此刻直接吵起來了,兩個女孩子更是氣哭了。


    這樣貴重的東西,又是昇陽縣主送的,混京城的誰不知道那個女魔頭的脾氣,況且王靈鶯和張柏罡還在族學裏頭,這要是撞到昇陽縣主麵前,那就是自找麻煩。


    “我、我們都說了不要用這樣貴重的東西,可是嫻表妹非是不聽。”最沒地位的是張秋萍,最不敢承擔責任的也是她,看到風向不對,馬上拉孟雲嫻下水,也不顧母親不斷地給她使眼色——旁邊幾個還沒說話,你廢話什麽!


    聽到張秋萍這麽說,其他三個一時間語塞,仿佛是在思考要不要甩這個黑鍋。


    孟雲嫻二話不說就擔下了罪責:“都是我的錯,是我想的不周到,縱然學裏是這個玩法,但今日隻是家宴,不該這樣大膽的。各位表兄表姐請放心,此事我定會自己向昇陽縣主解釋。”又一臉歉意的對眾位長輩道歉:“掃了大家的興了。”


    阿茵趕緊道:“我、我也有出主意,二姐姐且放心,就算昇陽縣主大發雷霆,我也與你一起扛著。沒事的。”


    張氏扯扯嘴角:“不、不過是個琉璃盞,幾個孩子還小,這是碎碎平安,大吉大利。”


    張柏罡也回過神來,強撐道:“是啊表妹,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都是唬人的。你放心,其他幾個不賠,表哥賠給你。”


    阿茵雙目放光:“表哥要與我們一起去見昇陽縣主嗎嗎?”


    張氏差點用眼神戳死張柏罡。


    祝永浩不安的看了一眼彭氏,但見彭氏蹙眉,便不張口。顧氏母女更是安靜如雞。


    孟雲嫻又道:“此事是我起的頭,不敢讓表兄表姐們為我開脫,今日本該是開心的日子,綠琪,趕緊將院子收拾了,請表兄表姐們進來吃茶。”


    孟雲嫻的話是過於自責了。雖說上門做客要好生招待,但還從來沒有做客的壞了主家珍貴之物,還能麵不改色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說法。況且孟雲嫻不是侯府長大的,年紀也小,說她不知道分寸敢這樣玩,難道其他表兄表姐也由著她嗎?


    當時沒有製止已經是同罪,更有趣的是玩壞的還是他們四個,現在真能讓阿茵和雲嫻背全部的過錯,小的敢說,大的可不敢認!


    好巧不巧的,就在這時候,榮安侯親自端著一碗泛著熱氣的深色湯水進來了,一看到這個陣仗,“喲”了一聲:“這是在做什麽?”


    田氏已經完全接不上戲了。


    她想都不用想,這也是那位了不起的二小姐請來的戲子。


    阿茵忽閃著大眼睛,委屈巴巴的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關於琉璃盞,缺一損萬金什麽的,說的很清楚。榮安侯盯著這一雙女兒的眼神慢慢的就冷了下來,最後他走到田氏身邊,溫聲勸她喝藥。


    田氏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喝什麽藥,一口下去,果然猜對了,是薑湯紅糖水……


    溫柔的榮安侯嗬護完了妻子,轉頭就冷麵嗬斥一雙女兒:“簡直胡鬧,什麽該玩什麽不該玩心裏半點分寸都沒有是不是?滾去佛堂給我跪著!”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吼誰。


    榮安侯的怒火讓所有人都心裏一顫,不想這位侯爺吼完了女兒,像是變了臉似的笑著望向眾位,對待妻子娘家的人,他一貫的好脾氣:“實在抱歉,本侯這幾個女兒沒規矩了,稍微寵一些就躥天,今日還犯下這樣的大錯,著實讓人惱火的很,琉璃盞的事情本侯自會處理好,諸位千萬不要掃了興致,稍後本侯讓下人去準備席麵,各位留下用飯。”


    榮安侯明明絕口不提賠償事宜,卻讓氣氛依舊僵硬。


    這裏頭彭氏是最懂榮安侯對田氏寵愛的,她今日領著祝永浩來,也是受了自己嫂嫂的囑托,更清楚田氏之所以耐心招待,不過是因為看了自己這個娘家人身份的麵子,田氏理解她,她也該體恤這位小姑子。況且從來不管後宅之事的榮安侯都出麵了,也該明白道理的。


    所以彭氏主動起了個告辭的頭,不好打擾田氏養病,至於孩子闖的禍一定負責到底。


    小塗氏歎了一口氣,溫聲讓田氏好好休養,親戚間走動本是為了小聚怡情,操勞壞了身子反倒不美,這會兒倒是不提親上加親。於是,其他幾家跟著附和“打擾”,絕口不提闖禍之事。因彭氏的帶頭作用,本該折騰一整日的應酬,結束了它短暫的生命。


    最終,田氏“病體抱恙”,榮安侯深表歉意的親自送人出門。阿茵和孟雲嫻站在後頭竊竊私語。


    “沒想到她們這麽快就走了!早知道這樣就可以,我也不必每年跟躲瘟神似的怕他們瞧見了。”


    孟雲嫻臉上帶著笑,壓低聲音道:“也不是對誰都要用這個法子的。”


    阿茵一笑:“我知道,因時製宜嘛。不過二姐姐你怎麽就這麽拿得準呢。若是他們都擔下來了呢?”


    孟雲嫻:“不能擔下來,這件事情就是梗在他們與嫡母之間的一個障礙,再談什麽親上加親的話,就得先主動拿出解決障礙的姿態。萬金呀,誰還能說掏就掏了?即便真的細細分攤責任,總會出更多的問題,不過那時候嫡母就不用為這些人情施壓煩惱了,她在一邊看戲就成。”


    “若是擔了下來——”她拉長尾音,眼神裏有壞壞的神色:“也就是‘一個琉璃盞不夠,就換一套琉璃盞’的事情。總有受不住的時候。再提什麽婚事什麽親上加親,就先掏出萬金填了闖禍的坑再說。”


    阿茵放空了一瞬。


    孟雲嫻看到人都上了馬車,也放鬆不少:“怎麽了?”


    阿茵小聲道:“二姐姐的話語初初聽來叫人心顫,細細品味,又覺得道理甚重。我從未想過這些,即便真的要幫母親掃開那些叨擾,恐怕也隻會耍些小脾氣小性子。”


    孟雲嫻捏了一下她的手:“可是阿茵自小生長在侯府,長在京城,很多地方比我厲害多了,想想第一次入宮,第一次去穆陽侯府,若非有你護著我,我早已亂了分寸,往後阿茵要教我的還要更多呢。”


    阿茵樂了:“那我們就彼此互教互學,往後二姐姐與我一起護著母親。”


    “好,一起護著母親,一言為定!”


    “你們兩個,玩的還開心嗎?”榮安侯笑著送客,轉身之間,已經換上了閻王臉。


    “連我這個父親都編排起來了,誰給你們的膽子。”


    孟雲嫻挺直腰板:“父親自來不吝嗇於傳揚寵妻之名,總不至於是隻會做嘴上說說,毫無行動的做派嘛。”


    “你……”


    “多謝父親救嫡母於水火!”孟雲嫻咧嘴一笑,當即一個正經的鞠躬。


    阿茵立馬隨上,又是一個鞠躬。


    “我還沒死呢!”榮安侯一人一個爆栗子:“我還在招待貴客,就這樣被你們找出來,且給我記著。”


    孟雲嫻忽然想起來自己剛才看到的熟悉身影,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是……是五殿下嗎?”


    榮安侯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二女兒:“是啊。”


    真的是周哥哥!


    第65章 心思


    一碗生薑紅糖水已經見底,田氏盯著空碗,略略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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