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光忙著招待蕭沉夜,江若婉則是一直擔心女兒,兩人誰也沒顧上去看看今天開業的情況。


    彌香閣內人很多,五色香珠因為應景賣了不少,綠雲香也送出去幾罐,倒是暢飲丸沒能送出去。


    坐在回府的馬車裏,江若婉有些擔憂,“會不會一次性買滿五百兩銀子太多了?要不要降到三百兩?”


    夭夭笑著搖頭,“不用,現在客人們沒有用慣彌香閣的香,等他們用習慣了,自然會大批采購,到那時,暢飲丸就是謝禮。而且,暢飲丸別家沒有,有些不得不應酬的人,會因為想要這個香不得不來買上五百兩的貨呢,暢飲丸特意不單獨售賣,就是為了這個。”


    江若婉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笑道:“沒想到我的夭夭竟然會經營呢,早知如此,娘不該攔著你的。”


    ……


    母女兩個一起回了桃花老宅,夭夭準備在這邊沐浴過再翻牆過去,沒想到剛進門,就有丫鬟來稟報說隔壁的陶大人有事請夫人過去一趟。


    夭夭眉頭皺起,上次陶家父親請母親過去,是為了打聽葛春茂的事,這次難道是老太太又給她找了個什麽人家?


    江若婉也覺得可能是老太太又出了幺蛾子,母女兩個對視一眼,攜手出了大門,又進了陶府。


    還沒到陶士錚住的院子,就碰到了一個人,穿著六品官府,身材瘦小,尖嘴猴腮,慢悠悠踱著方步,正是陶家二老爺,陶士榮。


    “哎呦,蘇夫人!”陶士榮兩眼放光,大步迎了上來,“蘇夫人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下官剛剛得了一罐雀舌,不如請蘇夫人移步書房,品嚐一壺?”


    江若婉嘴角一抽,這人可真是沒有分寸,對著她自稱什麽“下官”,她又不是朝堂上的官員。畢竟是女兒的二叔,江若婉也沒打算開罪與他,笑道:“今日不巧,剛好灼灼有點兒事,我要去跟她父親商量一下。”


    “那您先去忙,改日陶府辦個家宴,請蘇夫人聚上一聚。既然結了幹親,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啊,哈哈哈。”


    江若婉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拉著夭夭的手離開了。


    看著母女兩個的背影,陶士榮高興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自從侄女認了蘇閣老的夫人做義母,他可跟著沾了不少的光。左右侍郎見他時有了笑臉,連尚書大人偶爾都會看上他一眼,平時想都不敢想的肥差也撈到了一次,再這樣下去,升官發財指日可待!


    第27章


    母女兩個攜手進了陶士錚的屋子。


    陶士錚靠在床頭, 劍眉舒展, 星目生輝, 抱拳笑道:“又要勞煩蘇夫人幫忙,陶某真是過意不去。”


    江若婉儀態萬方,盈盈屈身褔了一禮, “陶大人是灼灼的父親,我是灼灼的義母, 咱們說起來也不算外人, 陶大人有事盡管明言, 隻要妾身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陶士錚看了女兒一眼, 猶豫了一下也沒有讓她避出去,開口道:“說來慚愧,老太太給我相看了一門親事,女方是葛春茂的表姑, 姓羅……”


    他剛說到這裏,江若婉的眉頭就動了一下,老太太想把女兒嫁給葛春茂,陶士錚給強硬地推掉了, 這事剛完就來了個葛家表姑要嫁給陶士錚, 老太太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陶士錚苦笑一下,“本來我說是無意續弦, 可老太太非說我這樣是不孝,族中長者也輪流來勸說。說起來, 續弦的話確實對兩個孩子都有好處,至少灼灼就不算是喪母長女,將來議親也不會被人嫌棄。”時人講究五不娶,其中一條就是“喪婦長子不娶”,說的是就是像女兒這樣沒有母親教導的家中長女。


    夭夭走到父親身邊,拉住他的袖口,輕輕搖搖頭,她並不在乎這個,而且她現在也不想隨便找個人家嫁出去,想必弟弟也不在乎是不是有個繼母來教導他。


    陶士錚摸了摸夭夭的頭,歎道:“若是女方果然賢良淑德,這事也可以成,灼灼和熙哥兒有了母親,我也更安心。可前麵剛出了葛春茂的事,現在又提起葛春茂的表姑,我是擔心老太太的意圖不純,也許她是想曲線救國,以達到操控灼灼婚事的目的。”


    江若婉略有些詫異地看了看陶士錚,雖然說他是個武將,心思卻很是細膩,將這背後的彎彎繞繞都看得分明。“陶大人是不是想讓我幫你打聽一下這位羅家表姑的事?”


    陶士錚點點頭,“沒錯,我這院子裏的長隨畢竟是男子,打聽女眷的事多有不便,隻好厚顏再次請蘇夫人幫忙。”


    “放心,妾身一定替陶大人打聽得明明白白。”江若婉鄭重地說道。


    陶士錚抱拳,“那就多謝蘇夫人了。”


    夭夭在一旁看著陶家父親和蘇家母親兩人客氣,扯了扯父親的袖口。


    “灼灼怎麽了?”陶士錚笑著看看女兒。


    夭夭指了指他的腿。


    陶士錚笑道:“端木先生來檢查過一次的,說是長得很好,再有一個月就能走路了,保證跟以前一樣。”


    夭夭高興地抿唇一笑,又指了指父親的臉。


    陶士錚摸了摸自己的臉,“端木先生給開的方子除了續骨生筋,還能調養身體,我覺得這些天身上很是輕鬆。”


    江若婉其實一進來就注意到了,隻是沒好意思提起。此時見父女兩個說到這裏,笑道:“我也覺得,這次見陶大人,感覺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陶大人豐神俊朗,龍章鳳姿,等傷腿醫好之後,一定會娶到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女子為妻。”她覺得最好不要娶那個羅家表姑,老太太說的親事,肯定不靠譜。


    陶士錚俊臉有些泛紅,“哪裏那裏,蘇夫人才是才是仙姿佚貌,端莊嫻雅。”


    夭夭見他們兩個說著說著話頭一轉互相誇讚起來了,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扯著父親的胳膊,笑得軟了腰,小腦袋靠在他的肩頭。


    兩人說的本來都是客套話,讓她這一笑,氣氛莫名變得有些尷尬,又有些微妙,似有似無的曖昧彌漫開來。


    陶士錚連耳根都紅了,江若婉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事不宜遲,妾身這就去打聽羅家表姑之事。”


    陶士錚慌忙抱拳,“有勞蘇夫人。”


    江若婉急匆匆地走了,陶士錚無奈地看了看女兒,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輕斥道:“淘氣!”


    夭夭抱著父親的胳膊,仰起小臉一笑。她不反對父親續弦,可必須人品得好,將來不能上躥下跳攪得家裏不得安寧,不能虧待灼灼和弟弟。


    ……


    陶士錚續弦的好壞與夭夭有莫大的幹係,江若婉不敢大意,回到桃花老宅這邊略歇了口氣,就著手去打聽此事。


    葛春茂的表姑名喚羅翠雲,是葛春茂父親的表妹。


    羅翠雲剛剛三十歲,前幾年喪夫之後一直守寡,膝下沒有子女,夫家也不反對她再嫁。


    江若婉本來是極不讚成這門由老太太說合的婚事,可聽了羅翠雲的情況,她倒是有些猶豫了。羅翠雲年齡上與陶士錚很是般配,關鍵她沒有子女,將來嫁到陶府,也許會對夭夭和陶錦熙好一些。至少總比那些有親生子女的女人強,一碗水端得再平,親生子女和繼子女之間也難免會厚此薄彼。


    夭夭聽了也有些遲疑,父親還年輕,等他的腿好了,還有大好的前程呢,總不能就這麽一直獨身下去,早晚是要續弦的。這羅翠雲沒有子女,至少將來沒有與灼灼和弟弟的利益衝突。


    “不急,再打聽打聽,有些事要慢慢來。”江若婉拍了拍女兒的胳膊,“明天是浴蘭節,夭夭出去逛逛散散心吧?”


    夭夭點點頭,她本來不愛人多的時候出門,可陶錦熙從來沒有和姐姐一起去看過龍舟,前幾天就特別期待地纏著她,想在浴蘭節這天一起出門去玩。想到弟弟從小就孤獨,灼灼不會陪他玩,陶芝芝和陶嘉勳也不會理他,夭夭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


    次日一早,天才剛亮,陶錦熙就跑到玄都院來了。


    “姐姐!”他沒有進臥房,站在明間輕聲喊了一句:“姐姐起床了沒?”


    夭夭已經洗漱過換好衣服,秀竹正在給她綰發,喚道:“姑娘已經起了,熙哥兒進來吧。”


    陶錦熙腳步輕快地跑了進來,他穿了件鬆枝紋的藍緞錦袍,腳上是黑色靴子,小少年神采奕奕,姿容俊美,見姐姐還在梳妝,乖巧地坐在一邊等著。


    秀竹還是隻會雙螺髻,她倒是在那兩個小丫鬟頭上已經試了不少花樣,就是覺得不夠熟練,怕扯到了夭夭的頭發。綰好雙螺髻,秀竹打開梳妝台的抽屜,想要給夭夭挑一支簪子。除了陶府給的簪子,抽屜裏還有不少是蘇夫人給的,現在姑娘聰明活潑,就是頭上戴了值錢的首飾,也不會被人給哄騙了去。


    夭夭看看鏡中的自己,她現在容貌太盛,每次出門都是盡量把自己打扮得不起眼。隨手抽了一支簡單的銀簪別在頭上,她起身坐到大桌邊,朝著陶錦熙招招手。


    桌上已經擺好了早膳,熬得稠稠的大米粥、黃黃的小米粥,還有一碟花糕、一碟蒸餃,又配了熏魚和蒸蛋,有醃好的紫薑絲和醬瓜脯下飯。


    夭夭給弟弟盛了一碗小米粥,將蒸餃推到他麵前,給他夾了一筷子紫薑絲。


    陶錦熙果然是沒有用早膳就跑來了,到了這裏才覺得肚子餓了,夾起一顆蒸餃塞到嘴裏。見姐姐吃得慢條斯理,動作優雅說不出的好看,他也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學著夭夭的樣子,盡量不要太粗魯了。


    用過早膳,夭夭給陶錦熙係了自己編的五色縷,又帶著他去跟父親問安,秀竹跟在他們身後。


    這還是陶錦熙第一次收到浴蘭節的長命縷。父親是個男子,並不在意這些,陶府的老太太也不會給他準備,他身邊都是小廝,手還沒有他靈巧,更不會編這麽精巧的東西。


    他一邊走一邊好奇地抬著手腕看了半天,紅黃綠金黑五根絲線繞在一起,又有同樣的五色香珠編在上麵,顏色搭配得醒目又雅致,聞起來還有一股樹木的清香,像是鬆枝的味道。


    陶錦熙深深地嗅了一下,裂開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他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姐姐,手指悄悄地拉住了她的袖口。


    姐弟兩個到了陶士錚的院子,夭夭又給父親送上長命縷,她一邊係著長命縷,一邊朝著弟弟眨眨眼。


    陶錦熙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朗聲道:“祝願父親身體康泰,平安喜樂。”


    “好好。”陶士錚星目含笑,欣慰地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姐弟兩個感情好又都孝順可愛,女兒現在變得聰明活潑,他的腿眼看也要好起來,除了女兒的喉嚨受傷有待醫治,他已經別無所求了。


    知道他們兩個今天要出門去看龍舟,陶士錚安頓了幾句,姐弟兩個才辭別父親。


    夭夭帶著陶錦熙和秀竹,爬樓梯過到桃花老宅。現在有了樓梯,從陶府到蘇府方便多了,可除了夭夭,也沒有別人敢從這走。陶芝芝和陶嘉勳倒是試探了兩次,可蘇府這邊的樓梯下麵是有婆子守著的,看見他們就給趕回去了。


    夭夭又給母親也係了長命縷,這才帶著弟弟和秀竹、馥蓮出門,坐著母親給她準備的馬車直奔臨平湖。


    ……


    浴蘭節這天,臨平湖是京都最熱鬧的地方,每年的龍舟賽都是在這裏舉行。


    夭夭到的時候,湖邊的遊人已經很多了。陶錦熙小心地拉著她的袖子,兩個丫鬟護在姐弟兩個身側。


    夭夭倒是一點兒都不緊張。自從蕭沉夜坐上皇位,他嚴刑峻法,處置犯官犯民絕不留情,宵小之輩都不敢亂來,京都的治安一天更比一天好,更何況現在是青天白日眾目睽睽,誰會在這個時候鬧事啊。


    她慢悠悠朝著岸邊走去,母親給她準備了一艘小畫舫,在岸上的話遊人多起來太過擁擠,在自家船上就好多了。往年她也來過幾次,有時候是蘇府的畫舫,有時候是在英王的大船上。


    走了幾步,夭夭聞到了糖炒栗子的香味,示意著秀竹去買了一包。又走了幾步,夭夭看見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又讓馥蓮去買了幾串。還沒到小船,兩個丫鬟的手裏已經捧滿了東西。


    “灼灼表妹!”正走著,夭夭身後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喚。


    夭夭腳步一頓,她沒有轉身,裝作沒有聽到,拉著弟弟快步往前走,也顧不上指揮著兩個丫鬟東買西買了。


    陶錦熙自然也聽到了,而且他也聽出來這是葛春茂的聲音。前陣子老太太想把姐姐許給葛春茂的事他也知道,他從來都不喜歡這個鼻孔朝天的表哥,整日遊手好閑招貓逗狗,把姐姐嫁給這種人他可一點兒都不放心,幸虧父親給強硬地推掉了。


    “灼灼表妹,等等我啊,我是你葛家表哥!”


    呼喚聲越來越近,陶錦熙拉著夭夭走得飛快,他本來就隻比夭夭矮上一點點,自幼習武身子比夭夭可要強壯得多,此時加快腳步,倒是他拉著夭夭在走了。


    奈何他才九歲,夭夭又是講究儀態的大家閨秀,自小受的嚴苛教導刻在骨子裏,姐弟兩個再快也快不過葛春茂,走了沒一會兒就被他追上了。


    葛春茂氣喘籲籲地攔住夭夭前麵,“我說表妹,聽見表哥喊你怎麽還走得這麽快,也不說等等表哥,看把表哥我累的。”


    葛春茂一雙小眼睛貪婪地在夭夭臉上轉了兩圈,激動得都快要暈死過去了。這麽漂亮的表妹,他怎麽以前沒有注意到呢?要是早早得了手,把她收到後院裏做個妾室,現在恐怕要醉死在溫柔鄉裏了。不過,這會兒也不晚,反正她還沒有定下人家,還機緣巧合認了閣老夫人做義母,他要是把她娶到家裏,那真是什麽都有了。


    陶錦熙擋住姐姐,他也知道姐姐不想理會葛春茂,說道:“表哥既然累了,就趕緊回家歇著好了,等會兒人多了擁擠起來,想離開都不容易呢。”


    夭夭懶得搭理他,剛想繞過他,葛春茂雙臂一伸,小眼睛眯縫著笑道:“表哥再累,看到表妹就不累了。既然等會兒人多,要是擠到表妹可就不好了,就由表哥我護著表妹吧。表妹怎麽不看我呢,是不是害羞呢?哎呀,我說這男女大了自然要議親成婚,將來咱們成了一家人,難道表妹還害羞不成?”


    夭夭恨不得手裏有個雞毛撣子,再劈頭蓋臉地給他抽上一頓,父親明明已經拒絕了,他竟然還拿這事來說。


    秀竹護在夭夭身邊,瞪著葛春茂,馥蓮上前站在夭夭前麵,板著一張小臉,義正言辭地說道:“這位公子慎言!我們姑娘清清白白,待字閨中並未許配人家,說什麽議親成婚,說什麽一家人,簡直是無稽之談!”


    葛春茂也知道夭夭身邊有個丫鬟是蘇夫人派來的,他不敢開罪馥蓮,笑嘻嘻地讓到一邊,“表妹請。”


    夭夭看也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視徑直往前走去。葛春茂也不走開,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後,在旁人看來,他們就是一起的。


    陶錦熙劍眉皺起,“表哥何不去別處?我們並不想與表哥同行。”


    葛春茂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這路這麽寬,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誰也沒有妨礙到誰。怎麽,難道你走了就不許別人走不成?那這路上這麽多的遊人,是不是都得離開?”


    陶錦熙氣得星目圓睜,夭夭捏了捏他的手,朝他搖搖頭。


    陶錦熙哼了一聲,也不再理會葛春茂。跟這種人生氣毫無意義,反正等會兒到了岸邊,他們自然會上船,葛春茂想跟也跟不上了。


    有葛春茂跟著,幾個人沒了剛才的悠閑,腳步都比別人要快一些。


    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夭夭突然看見前麵有兩個熟悉的身影,雪白的流仙裙飄逸無暇,玉白錦袍長身玉立,正是蘇夢雪和蕭會廷。


    夭夭的眉頭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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