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墨肯定想把她殺了。


    床邊那人半天沒說話。


    紀九凝神思索了一下,決定繼續裝死。


    她還沒想好怎麽麵對溫墨,一想到昨晚在那樣的氛圍下還能睡死過去,她就尷尬得不行!


    ******


    溫墨推開門,看到床上那坨鼓鼓囊囊的被窩,先前的滿腔怒意盡數消散,眼中浮現出淡淡笑意。


    他適才生氣這人不負責任,昨晚話說一半便呼呼大睡,弄得他一顆心不上不下地懸了一夜。


    本想著給些教訓,好讓她長長記性,以後離酒遠遠的。


    然而上來一看她這幅縮頭縮腦的模樣,頓時什麽氣都沒了。


    算了,左右自己慣的,再作也得寵著。


    俯身貼近那團突起物,嚐試拉了拉被子,一動不動。


    ……嗬,沒想到龜殼還挺嚴實。


    紀九剛才情急之下,把窗簾徹底拉攏了,這會兒連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


    一片昏暗裏,呼吸聲被數倍放大。


    她在被子裏悶得透不過氣。


    正值盛夏,暑氣難耐,哪怕室內開著空調,蓋著薄被也能輕易悶出一身汗。


    背上汗漬粘稠得難受,紀九小幅度往外挪動兩下,想要透透氣,手下緊接著不自覺鬆開了被角,溫墨趁機一把扯開。


    清爽的涼意襲來,竄進被子裏,驟然散去一窩的熱氣。


    紀九臉色漲紅,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差點給她憋死。


    溫墨見狀,低低笑開:“不當縮頭烏龜了?”


    紀九躲閃了目光,他的眼神反倒定在了她的身上,直勾勾地看。


    紀九被他瞅得心裏毛毛的,抬手招了招爪子:“早上好啊。”


    溫墨哼笑一聲,臉上表情似笑非笑,把手機舉到她麵前:“看看,幾點了?”


    為了她看得仔細,他特地點開了時鍾界麵。


    下午一點半。


    難怪她肚子咕咕叫。


    紀九窘迫地闔了闔眼皮。


    溫墨收回手機,卻不準備就此放過她,兩人最重要的一筆賬還沒算呢!


    雙手支在她腦袋兩側,緩慢逼近,頸脖處,細細密密的呼吸貼在蘊熱的肌膚上,紀九偏過頭,敏感地打了個哆嗦。


    他眸色黑漆漆的,像是藏了宇宙萬千星辰,璀璨生輝。


    紀九吞了口口水:“你幹嘛……我可告訴你啊,我還沒洗臉。”


    她說得毫無底氣。


    溫墨笑了一笑,收斂起眸中的漫不經心,嗓音喑啞低沉:“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你說了什麽?”


    紀九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三個字:“不記得。”


    說完,表情一僵,懊悔地拍了下嘴巴。


    考完試連智商都下降了。


    這話說的,跟不打自招毫無區別!


    “看來是記得了。”溫墨垂下長睫,沉默幾秒,又麵無表情道,“你可別告訴我,你沒準備負責。”


    紀九感覺他這話是從唇齒間一字一字擠出來的。


    微微撇了撇嘴,兩顆溜圓的眼珠子打著轉。


    她昨晚雖然是酒精上頭,一時衝動說的話,但多少有幾分真心,也自然不會後悔。


    不過……


    這兩個人在一起,告白還要女生來,紀九怎麽都覺得不太甘心。


    萬一以後就談這一次戀愛,她不是虧死了?


    紀九死活沒吱聲。


    溫墨看她這幅倔強的表情,哪裏還能不明白她心裏的小九九,眼尾揚起,睫毛垂下去的時候,有種深情款款的感覺。


    紀九聽見他冷靜而克製的聲音。


    “烏龜同學,我覺得你缺個挑水砍柴的男朋友。”


    半晌,接著道:“你看,我,怎麽樣?”


    似是卷翹舌尖吐出來的話語,繾倦溫潤,目光專注地停留在她的臉上。


    沒有肢體接觸,光是這個眼神,就足夠固執和曖昧。


    不過紀九看得出來,他心裏很忐忑,因為每回他一緊張,耳根都是紅彤彤的。


    眼下亦不例外。


    一瞬間,紀九恍如回到了那年晨曦的講台上。


    初見時。


    那個小豆丁站在她麵前,像個王子一樣,露出小貝齒:


    ——你好,紀九,我叫溫墨。


    時間竟然過得這麽快,陽光的綠蔭又移了一寸,樹木的嫩葉又長了一寸,許多人的麵容也漸漸在記憶裏變得模糊起來。


    斑駁的過往,褪色的油畫。


    唯獨他,始終守在身邊。


    鬥轉星移。


    物非人是。


    如此,甚好。


    ******


    八月末,紀九踏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


    連同新上任的男朋友溫大爺一起。


    紀家人名氣太大,單獨拎出來,個個人氣都不亞於明星,實在不適合出現在機場這種人多的地方。


    紀九在大宅和家人告了別,老太太舍不得孫女遠渡重洋,抱著孫女直掉眼淚,紀九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安撫下來。


    最後到機場送兩人的,是曾經在高考戰場上並肩戰鬥過的戰友們。


    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


    紀九一個個收下,一個個道謝,輪到關露露的時候,她給了她一個久違的擁抱。


    末了,附在耳邊笑問了句:“小九,你可以啊。不和我說說嗎,怎麽搞定溫墨的?”


    她可好奇這事了,那天忽然看見兩人手牽著手出現在眼前,著實令她驚訝了許久。


    她還以為依照這兩位墨跡的性子,起碼還得等個好幾年才能吃上狗糧。誰想到畢業慶功會之後,再見時,大佬們居然已經暗度陳倉了好幾個月!


    關露露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紀九沒說話,微微側目。


    溫墨安靜地站在不遠處,手裏提著行李,見她望來,唇邊漾開淡淡笑意。


    周圍人群嘈雜。


    他隻穿了一身簡單的休閑裝,可氣質依然那般出眾,鶴立雞群。


    紀九心裏美滋滋地想。


    怎麽搞定他的啊?


    很容易。


    ——墨寶同學,請問你身高多少?


    ——178,。


    ——力氣如何?


    ——抱起你不費事。


    ——咳咳,小金庫?


    ——夠養十隻烏龜。


    ——嗯?十隻烏龜?


    ——說錯了,是夠養你十輩子。


    ——那行吧,我看你正好也缺個女朋友,咱們倆湊合湊合如何?


    ——榮幸之至。


    ******


    漫長的飛行後。


    飛機落地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


    溫墨推著行李箱走出機場,紀氏集團分公司的人已經等在門口。


    溫墨把行李交給來接機的公司經理,比了個稍等的手勢,然後把紀九拉到了一邊。


    他接下來要轉機去波士頓,因為明天要去報名,時間緊張,不能送紀九到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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