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梅再度戛然而止。


    晨光裏,她的臉色變了幾變,轉過脖子四下環顧一圈,發現曲晴木頭人似的站在旁邊,看向她的目光裏透出憐憫之色。


    鄧梅腦中靈光一閃,霎時讀懂了曲晴晦暗的眼神。


    她心髒猛地跳漏了一拍,喘不過氣,腳下更是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她咬著唇,胸膛起伏劇烈:“紀……紀九……的……”


    “爸媽。”曲晴狠插一刀。


    鄧梅兩眼一翻,幾乎想要暈死過去,曲晴抓準時機,又插一刀:“來找你的。”


    鄧梅如鯁在喉。


    曲晴毫不猶豫插上第三刀:“昨天約的上午九點。”


    鄧梅:……媽的,來人給老娘把她嘴堵上!


    曲晴見自己這三刀,刀刀插中要害,揚了揚眉梢,不再多言。


    紀琅天頗為欣賞地看了曲晴一眼,緩緩站起身,一米八幾的高大身材,直接把身材矮小的鄧梅籠罩在一層陰影之下。


    窗外,天空一如既往地湛藍。


    鄧梅收到了紀氏集團總裁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聽說鄧老師想找我談談家教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雙更。


    ps:問:鄧梅的靠山是誰?(請自行發揮想象,和文中人物有所關聯,提示:同學)——紅包:100晉江幣!【不限製數量!截止時間,下一章發表。】


    第41章


    你體會過那種溺水時, 都快撲騰到岸邊,卻生生被人扯著腳踝拽到水底的絕望感嗎?


    鄧梅如今便比這銷魂的感覺更上一層樓!


    她囁嚅著嘴,腦袋裏一片空白,怎麽可能!?


    紀琅天怎麽可能會是紀九的爸媽!?


    不!這不可能!


    “鄧老師。”阮靜好見過太多人露出過這幅麵孔, 見多了也就沒什麽同情心了,都是咎由自取, 怨不得誰, “我以為閔川是洛城最好的高中,自然也有洛城最好的老師, 然而今天, 嗬,你可真是讓我好好長了一番見識。”


    鄧梅心中打鼓,又想笑, 又想哭,一時間臉上表情尤為猙獰:“不不不, 紀夫人, 您別誤會, 今天早上……我……我這路上堵車……”


    她說話吞吞吐吐, 心虛地不敢抬頭和紀琅天對視,“才耽擱了……半個小時……”


    “行了,蹩腳的理由你找得難受,我們聽得也難受。”紀琅天打斷她,“昨天那事紀九回去也和我們說了前因後果,現在我隻想問一句, 那個寫紙條的人查出來沒?”


    原本就是有人上課不認真,偷偷開小差,牽扯出來這一大堆事,雖然主要錯在鄧梅身上,但是罪魁禍首他也不能放過。


    才多大的孩子,這心思就這樣不純潔了?竟然敢把他家寶貝小九和溫墨那臭小子湊成一對?


    擺明瞎了眼!


    紀琅天氣哼哼想。


    鄧梅昨天一心顧著找紀九的碴了,哪裏會想到要把寫紙條的人抓住,這會兒突然被紀琅天問到,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一個字。


    阮靜好看她目光閃爍,無意看向曲晴,一時什麽都清楚了,合著這鄧梅到現在都沒想過要找罪魁禍首?


    一門心思全在找小九的麻煩上?


    她氣得失了多年的優雅:“你這樣還能當老師?!校長到底怎麽讓你進來的!”


    怎麽進來的?


    賄賂唄!


    曲晴哂笑,望著頭低得快埋進胸前的鄧梅,心中忽然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像是解氣,又像是對世事的無奈。


    默了默,曲晴適時地插嘴:“紀太太,您先消消氣,我昨天課間去查過監控,那孩子已經找到了,而且他昨天放學也來找過我,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說要和紀九道歉。眼下呢,還有一點時間就下課了,那您看,我需不需要把他找來?”


    阮靜好深呼吸,平複情緒,淺笑盈盈:“不必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曲老師,他是你的學生,我相信你會秉公處理好的。”


    說話間,紀琅天眼珠微動,眼角瞥了眼妻子,阮靜好一下子看破他的小九九,心裏好笑,偏偏還得維持表麵上的嚴肅。


    這家夥十有八|九是又和小溫墨杠上了。


    都幾十歲的老男人了,有時候比小孩子還幼稚。


    阮靜好不聲不響地甩他一個眼刀子,警告他安分點,紀琅天頭頂信號器準確接收,抿抿嘴,壓下心頭滿滿的不服氣。


    行吧,放過熊孩子一回,等回去再給小九上上溫墨的眼藥。


    阮靜好見他總算消停,調轉槍口,對準鄧梅道:“鄧梅,我告訴你,小九和溫墨在一起玩了十幾年,兩家人看在眼裏從不多說什麽,他們高中三年會不會有什麽出格的事情,就不勞你這個化學老師費心了。另外,至於家教,紀家人從小就把尊重兩個字刻在心裏,但是昨天你沒弄清楚事實就下了斷論,放平常人身上都氣不過,何況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小九隻頂你幾句,在我看來,已經算是輕的,你更沒有資格對她加以評判,明白麽。”


    曲晴已經完全被阮靜好的霸氣側漏驚呆了,睜大眼暗想,這是半點沒給留鄧梅麵子的節奏啊!連鄧老師幾個字都忽略了,指名道姓就把她噴了個狗血淋頭,還不帶髒字!


    語氣聽起來平淡無奇,可話裏話外暗藏的全是警告。


    雖然這麽講可能不厚道,但是曲晴還是想說句——太解氣了!!!


    她進閔川後,從來沒見過鄧梅吃癟的情況,哪回不是她仗勢欺人,氣得別人火冒三丈,卻不敢當麵懟回去。


    也就阮靜好,不僅身份夠高,完全碾壓她,而且還占據一個理字。


    天時地利人和,饒是鄧梅再囂張,也打得她不敢冒頭。


    那頭曲晴豎著大拇指,拍案叫絕,這頭鄧梅懵逼了好一會,堪堪回過神,擦了把額頭的冷汗,連聲道:“您放心您放心,這事我絕對不會再犯。”


    “再犯?”


    話音剛落,紀琅天便是一聲嗤笑,眸色深沉,周身氣勢逼人。


    鄧梅僵硬地偏過頭看他,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碾過,壓得她呼吸困難。


    靜默幾秒。


    紀琅天以最平靜的口吻通知道:“你恐怕沒機會了。”


    他嘴唇一張一合,眼神隱晦,鄧梅一陣心驚肉跳:“你你你……紀總,你是個商人,管不到我的身上!”


    即使要管,也該教育局管她,教育局最上頭的那人可是她的金主,怎麽可能對她做什麽!何況她還為他生了個孩子!


    紀琅天默不作聲,長身玉立,眼睛直直盯著鄧梅,似笑非笑,眸底的一汪深潭,深不見底。


    若是熟悉他的人看見,立馬就能分清此刻的他和上一刻的他有何不同。


    生意場上,紀氏總裁性子冷是總所周知的,可隻有少數人知道,紀琅天真正對一件事情上心時的表現。


    依舊是冷情冷意,可透過眼睛,你會看見另一個截然相反的紀琅天,無情無義,冷酷殘暴,像是出了鞘的刀,朦朧月光下,一閃一閃,泛著滲人的銀光。


    那才是被對手稱為暴君的男人。


    一種滲到骨子裏的陰冷。


    “官商分明,我的確做不到越界處理。”他說,“但是,總有人可以。”


    鄧梅從不懷疑紀琅天的話,紀家每個人的身份飛快在她腦子裏逡巡而過,良久,思緒定格。


    完了……


    是紀愷之……


    仿佛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暖橘色的陽光裏,鄧梅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軟軟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麵如死灰。


    ******


    洛城教育局。


    趙鎮麟剛送完女兒去幼兒園,此刻心情十分愉悅,那是他四十多歲的老來子,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當眼珠子在疼,凡事親力親為,比前頭一個孩子盡心多了。


    第一個女兒雖說也是喜歡的,可當時他正在事業上升期,忙於政務,無暇顧及孩子的教育,等坐上局長這把交椅,回過頭再看,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已經徹底被她媽養歪了性子。


    趙鎮麟開始還能忍受她的作天作地,到了後麵,打架鬧事,拉幫結派,女孩子不沾的東西她樣樣不少,鬧事的人三番四次找上門,久而久之,就磨光了他僅存的耐心。


    直到六年前,外麵找的那個情人不小心懷孕,最後也為他生下一個孩子,看見軟軟糯糯小女兒的那一瞬間,父愛像是噴發的岩漿,奔騰而出。


    趙鎮麟放下公文包,給空了的茶杯裏灑上茶葉,走到飲水機旁,正欲泡茶。


    門口忽然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


    “進來。”他邊放水,便隨口應道。


    一個公務員火急火燎地衝進來,連門都來不及帶上,風一刮,發出一聲巨響。


    趙鎮麟皺眉,沉著臉教訓:“慌慌張張的幹什麽!”


    公務員一頭大汗,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辦公廳外的空地:“局……局長,不好了!反貪局的人來了!”


    “啪!”


    青瓷茶盞直直墜落,砸碎的瞬間,青花綻放,極致妖豔。


    ******


    晚上,紀九寫完作業,洗了澡趴在床上刷手機。


    “叮咚。”


    視野裏出現一則新聞推送。


    紀九下意識想和從前一樣,把它移走,卻在瞥見“洛城教育局局長接受調查”一句後,毅然點開。


    她有預感,這是個爆炸新聞。


    如她所料,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高清大圖,一個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被穿製服的人帶上了黑車,周圍一圈旁觀者交頭接耳,場麵肅穆又詭譎。


    紀九趕緊滑到下麵看具體報道——


    今天上午十點半,洛城教育局局長趙鎮麟因懷疑受賄,被檢察官帶走,立案調查。


    據小編所知,現任洛城教育局局長趙鎮麟七年前就任,與三線影星楊婷早年結婚,誕下一女,正在省重點閔川高中讀書。


    聽聞消息,小編當即趕到趙鎮麟家中,發現楊婷閉門謝客,大門緊鎖,敲門亦是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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