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山對麵的人臉色已經發白了,眼睛直瞪著遠處,上下牙亂碰:“趙,趙哥,你看那是不是,”他咽了口口水,“係外生物?”  趙燕山循著他的眼神望過去,腿也差點嚇軟,主要是這個東西也太大了點……他心裏一邊發顫一邊控製著自己去看那個生物。  正在大道上不停蠕動的生物像一隻大肉蟲子一樣臃腫,腿多得趙燕山一眼看過去都渾身發毛,爛菜葉子一樣的皮膚從老遠就能看到褶皺。趙燕山右手按了按自己的胃,幹嘔了兩下,差點就吐出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蟲子前麵還有一輛狂奔的車,車上印著明顯的監獄記號。  d-06哨兵監獄不是時興不準時,而是遇到了麻煩沒法兒準時。  車越行駛越近,趙燕山才看到車上的駕駛人員已經懵了,被這蟲子追得隻知道跑,隔著擋風玻璃他都能知道裏麵那個張大嘴的司機一定是在尖叫。  季西風他們自然也看到了這場景,那個向導還好,兩個普通人已經在這巨大的係外生物麵前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季西風第一時間回過頭來從那個向導手裏搶過衝鋒槍,跟嚴遠洲交換了一個眼神,來不及多說兩句,屬於監獄的那輛狂奔的車已經衝過來了。他把衝鋒槍的保險打開,推了一把兩個已經嚇傻的普通人,大聲吼道:“回去!”  “回去,”嚴遠洲迅速反應過來,拉了一把那個向導,一邊跑一邊對他說道,“回去之後把飛船艙門封閉,緊急通道留給我。”然後拐了個彎乘上飛船內的傳送,飛奔跑向醫療室。  季西風則是留在飛船外,在監獄的車衝過來的那一刻伸手扒住車窗,一腳踹破車窗玻璃,把那個尖叫的司機拎到副駕駛上,手上迅速將駕駛模式調整成手動,一腳把油門加到底,打死方向盤。  車輛在撞上飛船之前靈活地拐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回頭直麵著那隻蠕動的蟲子,季西風身旁的司機持續尖叫著,與他的尖叫一同響起來的是季西風手裏的衝鋒槍。  那把從別人手裏搶過來的衝鋒槍被季西風架在方向盤上,死死地壓住,腳下油門不鬆,直線朝著那隻蟲子衝過去,他扣下扳機,子彈毫無保留地傾斜而出。  追在車後的大肉蟲子停頓在一瞬間,舉起兩隻強壯的螯就要朝季西風戳過來。季西風腳下猛踩刹車,右手按了一把副駕駛的司機,厲聲喝道:“低頭”,順手開始換擋,右腳橫撚,一隻腳同時踩在油門和刹車上,左手猛打一把方向盤,完成了一個漂亮的跟趾動作。車子猛地轉了一個方向,蟲子的大螯從車上層掠過,將車頂整個揭掉,季西風和司機兩個人暴露在空氣中。  季西風按了一把方向盤借著力跳到車的引擎蓋上,單手將司機拎回主駕駛上,甩下一句“開車”,另一隻手拎起槍單手換彈夾。  車子在係外生物多得數不清的足之間橫衝直撞,他單膝跪著,在飛馳的車上穩穩地端著槍,子彈像雨一樣劈裏啪啦傾瀉而出,彈殼亂飛,但是每一顆子彈都沒有打空。他的動態視力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  透過係外生物的幾隻腳,季西風看到穿著白大褂的嚴遠洲從飛船的緊急通道出口出來,一邊端著槍換下最後一個彈夾,一邊對著身後說:“往飛船那邊靠。”  他身後的司機一邊哀嚎,一邊靈活地打著方向盤,駕駛著車輛在蟲子的螯底下奪路狂奔,一路靠近飛船。  車子已經開到了最高速度,行過飛船的時候就像一陣風一樣,季西風伸出手來一把把等在一旁的嚴遠洲拽上車,嚴遠洲身後還拉著一個營養艙,營養艙“哐”一聲被甩在車後座上。艙裏的楊文晃了一下,又毫無知覺地睡了過去。  “用這個。”嚴遠洲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巧的裝備,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型炸彈,他解釋道,“共鳴裝置,把它扔進係外生物的體內。”  季西風接過那東西,從靴子裏拔出一把零件,三下兩下就組裝成一隻小巧的弩,他把那東西放在弩箭上,端在自己左臂上瞄準。  嚴遠洲跟他一起蹲在引擎蓋上,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他衝著車裏的司機喊道:“帶著楊文,跑!”  司機聽話地打死方向盤,車子猛地晃動了一下,隨即急轉彎,與此同時季西風扣動弩機,共鳴裝置帶著風聲呼嘯而出。  跪在引擎蓋上的兩人被這一把急轉彎晃下車,嚴遠洲下意識地抱住季西風,兩個人滾成一團,一個前滾翻翻到一邊。  共鳴裝置進入係外生物的體內便逸發出巨大的能量,將係外生物炸成碎片。嚴遠洲將季西風護在懷裏,低著頭以背部對著爆炸的蟲子。季西風縮在嚴遠洲懷裏,下意識地伸手護住了他的耳朵,借著這個動作湊在嚴遠洲的肩上。  “轟”一聲,係外生物的血肉飛了一地。  整個人都坐在嚴遠洲腿上,腦袋靠在他脖頸上的季西風卻隻嗅到了這個人身上清淡的草木氣息,悠遠綿長。第15章 chapter 15  “還好嗎?”過了好長一會兒,季西風騰出手來想要摸摸嚴遠洲背後,係外生物的體液具有極強腐蝕性,如果嚴遠洲的背後沾上,恐怕一會兒就會腐蝕到身體。  嚴遠洲握住了他亂摸的手,笑著安撫他:“沒事,沒事,我把衣服脫了就好了。”說著他支起身子迅速地將身上的白大褂脫掉丟在地上。地上剛好有一灘係外生物的體液,紡織物品一接觸到那灘東西就迅速地冒起白煙。  “那你放我下來吧。”季西風單手還掛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縮在他懷裏,也正是因為嚴遠洲把他整個人都護住了,他才沒沾到一點係外生物的體液。  嚴遠洲將膝蓋抵在地上,把他慢慢地放下來,但是並沒有鬆開他的手,而是指了指他受傷的腿問:“你還能走嗎?”  季西風這才感到大腿上傳來一陣疼痛,他低下頭一看腿上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傷痕不太深,隻是劃開軍裝後又劃破了一層皮肉,但是看起來很可怖,血從傷口處滲出,滲透了半截褲子。季西風想應該是剛剛躲那隻係外生物的螯時不小心劃破的,他在車上畢竟施展不開,身體不夠靈活,劃破了也是正常的。  “疼嗎?”嚴遠洲伸手揭了一下季西風被血洇到的褲腿,疼得他“嘶”一聲倒吸了一口氣,“快幹了,要是貼在傷口上再強行揭開會很疼,去醫療室我幫你處理一下。”  說著,他伸手把季西風打橫抱起,一邊往飛船那邊走,一邊用手製住微微掙紮的季西風:“別怕。”  季西風被他抱在懷裏,看不到他說話時的口型,猛地伸手把指尖放在他的脖子上,問他:“你說什麽?”  嚴遠洲低頭看了看他的手,揚了揚下巴讓他的手放得更舒服些,以一個甘願將性命交給他的姿態回答道:“別怕,我抱著你走快一點。”  他的胸膛隨著說話微微地顫動著,季西風指尖下傳來他規律而有力的脈搏,溫熱的皮膚跳動在他指尖上。他口中有千言萬語也忘了說,隻是咳嗽一聲,將手放了下來。  小樹蹦跳著跟在他身後,枝葉搖頭晃腦地擺動著,路過係外生物的體液的時候總會“啪啪啪”甩著枝葉過去好奇地戳一戳。  “小樹,不要動。”嚴遠洲就像是背後長眼一樣,頭也不回地叫它。  小樹的枝葉已經戳進去了,又聽話地拔出來,朝地上甩一甩,從枝葉上甩下來的液體滴在地上把地麵腐蝕出了一個坑。甩完枝葉,他靈活地跳上嚴遠洲的肩頭,唰啦啦甩著葉子,鮮綠的葉子迎著陽光閃著光。  “死了嗎?”  飛船內部,趙燕山跟臨時小隊的隊員呆在指揮室裏,他甩了甩頭,掏了掏耳朵,回了一句:“啊?”  “係外生物死了沒有?”那人又大聲地重複了一遍問題。  “哎呀,聽見了聽見了,不用這麽大聲啊。死沒死我哪能知道,當我透視眼啊?”趙燕山隨手指了一個隊員,“小李,你出去看看。”  被知名的小李僵著臉站起來,嗬嗬幹笑了兩聲:“趙,趙哥,我,我是個哨兵啊……”  “哨兵怎麽了?是不是個大老爺們了?”  小李迅速地答道:“報告,我是!但是我的基因等級隻有b,我怕我一踏上d-06的土地就直接暈倒在地。”  趙燕山皺眉看著他,臉上就差寫著“我對你真是失望”了,但是小李還是頂著這樣的目光坐下了,指了指旁邊的一個隊員:“你讓小楊去,小楊是普通人,他不怕束縛石。”  “哎哎哎,我不行,”小楊連連擺手,“我暈係外生物,讓張薔去,她是向導她不怕。”  張薔,就是整個小隊唯一的向導姑娘,起身站到他們兩個麵前,伸出食指點了點他們兩個:“你們真是……嚴組長都跟我說過讓我們放心了,他跟季少校一定會擺平這隻係外生物的。你們不去,我去。”  “等等,”趙燕山攔住張薔,“嚴組長跟你說什麽了?他們兩個人擺平係外生物?”  “對啊,嚴組長特地讓我給他留出緊急通道的。”  “他能行嗎?”趙燕山回憶了一下嚴遠洲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再回憶了一下那隻大蟲子爛菜葉似的皮膚,登時覺得一陣惡寒,差點又要吐了:“算了算了,你去吧。等等!戴上防毒麵具去。”  “哦。”張薔也覺得那隻係外生物的賣相實在不怎麽樣,趕快答應下來,在自己臉上罩了個防毒麵具。  打開飛船艙門,隻見外麵一片狼藉,雖然沒有預料之中的腥臭味出現,但是隨著係外生物爆炸而飛濺出來的體液卻到處可見,將地麵腐蝕出了一個個小坑。  遠遠地走過來一個人影,張薔趕快迎上去:“季少校!季少校!季……”  哎呀,季少校咋的到人懷裏去了呢?  張薔腦子斷線一秒,很快掛上重連,笑容滿麵地迎上去問他們:“季少校受傷了嗎?”  “腿傷到了,我把他帶回醫療室。”  “那,那個係外生物呢?”  “死了。楊文已經交給哨兵監獄的人了,我讓他們先去監獄登記了,如果待會監獄的車過來,你們記得跟他們對接。”說完嚴遠洲抱著季西風走進飛船。  “請輸入通行密碼。”醫療室門口,嚴遠洲雙手抱著季西風騰不出手來輸入密碼,季西風剛要掙紮著下來,隻見嚴遠洲肩頭的小樹踩著他的肩膀,伸長枝葉在撥出密碼盤在上麵戳了兩下。  “密碼正確。”密碼門向兩邊推開,嚴遠洲進去把季西風放在床上,轉身去實驗台上拿藥。  轉身的時候手裏的藥水卻差點脫手:“西風,你……”  “怎麽了?”季西風把剛脫下來的褲子扔到一邊,下身隻穿著一條短褲,上身的襯衫剛剛蓋住屁股,雪白的大腿上一道傷口觸目驚心,從腿上一道鮮血的痕跡甚至一直流到了腳踝。季西風眼神清澈,絲毫不知道這一瞬間嚴遠洲腦子裏轉過多少醃念頭。  嚴遠洲腦子裏想什麽自然不可能表露在表麵上,他隻是笑了笑,拿著藥水在自己麵前晃了晃,慢慢地走到季西風麵前蹲下,抬起頭對他說:“忍著點,可能有點疼。”  小樹卻沒他這麽鎮定,從門邊上一直跳到了這邊,枝葉亂扭,整棵樹像喝醉了一樣幹脆跳了個舞。興奮地跳了兩圈之後跳到了實驗台上,分出一根枝葉來按住小噴壺的嘴,小噴壺裏噴出一陣水汽,他手忙腳亂地分出其他枝葉去接住水汽。  幾乎是立竿見影,噴了藥水之後的小樹立刻就蔫了下來,枝葉頹在實驗台上,像個仰臉曬太陽的閑人。“閑人”的枝葉一邊拍打著節奏,一邊一臉幸福地小幅度晃了晃最新長出來的葉子。  嚴遠洲則是眨了眨眼,恢複了一臉純良的樣子,提醒季西風:“坐下,我要塗藥水了。”  季西風覺得有點奇怪,嚴遠洲的神情好像微妙地變了一下,至於哪裏微妙,他也說不上來。他隻覺得如果說剛才嚴遠洲看著他的眼睛像看著一盤菜,那現在就像看著一尊神像,虔誠得讓他都有點不好意思。  嚴遠洲先是把季西風的腳踝拿起來架在自己腿上,自己半跪著拿出一條幹淨的毛巾來把他腿上的血跡溫柔地擦幹。浸過溫水的毛巾散發著微微的熱氣,撫在季西風的腿上,他也分不清拂過自己皮膚的到底是溫毛巾還是嚴遠洲的手了。  藥水是無色透明的,嚴遠洲用鑷子夾著棉球沾了沾藥水把棉球狠狠按在季西風的傷口上,看著季西風猛地一跳的肌肉和扭曲了一瞬間的臉色,滿意地笑出了聲。  疼!季西風隻有這一個感覺。這個人一定是報複吧,報複自己在係外生物炸的時候躲在他懷裏,而不是主動地擋住他。  “知道疼了沒有?”嚴遠洲放鬆了動作,“知道疼了以後就要注意安全。”  呼,好多了。季西風長出一口氣,低下頭看著嚴遠洲說出這樣一句話,乖巧地點了點頭:“嗯。”  “就知道嗯,”嚴遠洲哭笑不得,捏著鑷子輕輕地把傷口處的血清理幹淨,幫他包好:“還不是不長記性?好了傷疤忘了疼。”  “好了。”嚴遠洲把包紮的最後一個結打好,“在飛船上也沒有治愈艙,不然你可以進去躺一躺。”  季西風看了看已經包紮好的傷口,不以為意地說:“不用。”  “你啊,總是這樣……”嚴遠洲看起來甚至有點埋怨的樣子,季西風是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這種情緒是哪裏來的,從兩個人認識開始自己一共也就受過一回傷啊。  嚴遠洲收拾好藥水拿回實驗台,把藥水瓶子擺好,又想起好久之前在首都星的時候。  聯盟和帝國的聯合軍演都是用的空包彈,五米之外打中無傷害,就是因為這個嚴遠洲的父母才敢讓他上軍演。但是那年的聯合軍演不知道為什麽用了實彈,子彈飛起來不長眼,他當時還是個愣頭青,到了陣前就往前衝,卻被一個人死命拉了回來。  “幹什麽?拉我幹什麽?”他回過頭去問這個人,卻一點回答都沒得到。那哪兒行啊?他從小到大都被人捧著,一激動之下他脫口而出,“你怎麽不回答我啊?聾子嗎?”  依然沒人回答他。不僅這個人沒回答他,他的手下也是,他們一眼都沒有看他,一個個地都沉默著繞過他匍匐著往前。  後來他是被後勤拉到後方去的,那時候他才從別人口中知道,那個人叫季西風,他真的是個聾子。  軍演結束的時候,中了流彈的季西風被人抬出戰場,他湊上去想跟季西風說聲抱歉,卻被季西風的手下推開。  “哪來的新兵?你是醫生嗎?不是就讓開。”第16章 chapter 16  “報告!d-06哨兵監獄方麵要求交接。”醫療室外,張薔敲響了門。  嚴遠洲看了看門的方向,指了指身邊的小樹,壓低了聲音說:“小樹,去開門。”  小樹應聲跳到門口,“嗖”一下伸長枝葉利落地輸入了幾個密碼,站在門外的張薔焦急的臉便露了出來。  嚴遠洲一邊伸長手臂穿上白大褂,一邊走到門口,伸出食指指了一下小樹,威脅地看了他一眼,揮手讓他回去。“怎麽了,張薔?”他擋在門口,擋住了張薔往裏望的視線,“出什麽事了?”  “哨兵監獄那邊非要跟季少校本人親自對接,我們怎麽說他們都要求一定要見季少校本人,不然就不讓楊文登記入獄。”  “西風累了,已經睡著了。”嚴遠洲讓開一條縫隙,張薔透過縫隙看到季西風躺在病床上,身上蓋著自己的軍裝外套,窩在外套裏睡得正香,眉間的勞累被微微撫平,小樹正在他身邊用自己剛長出來的葉子做扇子為他扇風。  “哦”她下意思地壓低了聲音,“那監獄那邊怎麽辦?”  “我來試試,你把監獄那邊的通訊頻道轉給我。”嚴遠洲打開個人終端把接駁權限開放給張薔,幾乎是瞬間,監獄的通訊頻道就對接過來,監獄對接人員的臉浮現出來。  全息投影上,對接人員不耐煩地皺著眉頭,手在桌麵上不停地敲來敲去:“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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