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叫招娣盼娣她們三個人一起坐下,六個人正好坐了一桌子。


    林芊芊讓清音把之前自己兩天前買的一壇青梅酒拿出來,這酒是專門買來過年喝的。


    由果子發酵的酒,帶著濃濃的果香,很好喝。


    “都坐下吧”


    “你們先吃,我給你們倒酒,”林芊芊雙手捧起酒壺,給六隻瓷杯子一個倒了一杯。


    在一起相處久了,大家也不拘束,紛紛捉起筷子。


    她們之間沒有小姐丫鬟的規矩,也沒有必須要遵守的禮儀。


    基本上是林芊芊這個“大家長”一發話,大家都去做,


    不過,這五雙筷子夾到碟子裏的第一樣菜,都放進了林芊芊麵前的小碗裏。


    給她的小碗都裝滿了。


    “來吧,大家舉起酒杯來,我們喝一杯。”


    在林芊芊的提議下,所有人舉杯碰杯,一同飲下酒,幾個人同時發出讚歎聲。


    “好好喝啊,這酒原來這你好喝。”招娣不可思議地伸手撫摸上自己喉嚨。


    剛才喝進去的酒,真的有濃濃的果香,甜而不膩,清爽潤喉。


    盼娣激動地向她用力點頭,“嗯,我也覺得好好喝,從沒喝過這麽好喝的酒。”


    “好高興啊。第一次過年,過這麽豐盛開心的年。”她迅速擦掉臉邊掉下來的眼淚。


    她的內心好感動,好激動啊。


    離開青樓的這半個多月時間,她感覺到每天都過得充實,自在,好踏實,好快樂。


    看到這些食物,她突然好想哭。


    以前在家裏她是不被允許上桌吃飯的,過年也是吃著窩窩頭,何曾有這麽多肉。


    因為太高興了,所以想流眼淚。


    清音吃著碗裏的餃子,眼淚一滴滴掉在了餃子上。


    今天過年,她突然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過了年,她就不是以前都那個自己了。


    她被賣入青樓已經成為了過去式,以後她就是新的她了。


    而她之所以能安然住在這裏,享受到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旁邊的女子。


    葉芙蓉像個大姐姐一樣,溫柔地看著林芊芊埋頭吃飯,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夾什麽。”


    “要不是你,我們幾個還在青樓裏呢。”


    “在青樓裏是沒有過年這個說法的。以前過的什麽日子,過年那一天就是什麽日子。隻能待在冷冰冰的房間裏,羨慕地看著別人一家放煙花爆竹,一起吃年夜飯。”


    “沒想到今年,我們幾個在這溫暖的房間裏,吃著一大桌子豐盛的菜,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也沒有管。”葉芙蓉的聲音裏都是愉快,實際上她現在確實也很快樂幸福。


    這麽多人陪著自己太好了,出來青樓的這段日子,她像隻小鳥飛出了籠子,永遠不想回去了。


    賤妹聽聞點點頭,她的喉嚨仿佛被許多小石子卡住,想哭,喉嚨卻被堵得又酸又疼。


    今天除夕,她不想讓自己哭出來。


    在這裏天天能穿到幹淨衣裳,吃飽飯。雖然說客人多了,累一些,但是心靈上從未有過的輕鬆自在。


    賤妹感激地看向林芊芊,“謝謝你,林姑娘。如果不是你,我們不可能出來,活得現在麽自在。”


    “不僅僅是你把我們從青樓裏贖出來,更重要的是你給了我們活下去的希望。還有你那些的話都鼓勵了我們,我們不會因為曾經是妓女而感覺到自卑難堪了。”


    賤妹一番發自肺腑的話,突然讓林芊芊想到:偉人建立新國家成立後,有一個妓女改造的活動。


    新的政權建立了,會給她們平等的工作的機會。但是她們思想上仍舊需要有人去給她們除去枷鎖,使那個飽受摧殘,膽小害怕,身不由己的靈魂堅強獨立起來。


    她們是很怕被人歧視的,尤其是還是用下九流概括,是最為被鄙視的存在。天天被人罵,走哪都被人罵。


    罵人最髒的話,都經常用妓女來罵。


    而古代的妓女哪有選擇權利?她們無一不是出身卑微,命運悲慘,無依無靠。是被家人出賣,是被社會蹂躪成碎渣的存在。


    林芊芊先前的一番話,都給了她們力量。


    林芊芊說,“大家今晚吃吃喝喝,一起睡個大懶覺。明天什麽時候起來,就什麽時候起來吃飯。”


    “好!”


    幾個人說說笑笑,邊吃邊喝聊起了新年願望,大家都從未這麽放鬆,這麽自在過。


    臉上都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林芊芊拿出三張紙片,擺在了招娣她們三個麵前。


    “就算是名字,也是父母給的,有些人會頂著不堪的名字過一輩子。”


    “這三張紙上,是我根據你們三人的出生時節起的名字。你們願意的話,就當做是以後的大名,希望你們的人生開啟新的篇章。”


    招娣盼娣賤妹三個人眼裏蓄滿了淚水。


    三人挪動凳子,同時從座位上起身,激動地過來,一起緊緊抱住了林芊芊。


    林芊芊被她們抱的實在太緊,重量從三個方向一起壓過來,有些喘不過氣。


    她笑著拍拍撩妹的肩膀,又拍了拍盼娣和招娣的,對清音葉芙蓉說,“希望我們以後的人生都活出新篇章。”


    “在青樓裏的日子隻是漫長人生中的一小段,它不能概括我們的一生。”


    葉芙蓉清音被這段話激勵到。


    清音哇地一聲哭出來,衝過來伸出雙臂抱住了林芊芊外麵的招娣,葉芙蓉也過來抱她。


    五個人包菜一樣,把林芊芊這個菜心困在最裏麵。


    又哭又笑。


    林芊芊拿著紙張說,“盼娣和招娣你們是秋天出生。”


    “這個名字是疏玥,出自露含疏月淨,光與曉煙浮。”


    “這個是“露桐”,取自“蕭疏桐葉上,月白露初團”


    “賤妹的這個是“芮禾”,來自“芮意嫣然,風禾盡起,屬於芒種時節。”


    “好美的名字啊,我很喜歡。”招娣雙手捧著自己的新名字,“疏玥”說。


    “我和盼娣的名字都是為了給家裏帶來弟弟,不像是父母為我們自己真心取的。而這個名字像是我們自己真正的名字。”


    盼娣拿起了“露桐”的名字,念道“露桐,蕭疏桐葉上,月白露初團。”


    她笑著對林芊芊說,“謝謝姑娘,露桐這個名字我很喜歡,曾經為家裏帶來了弟弟,也靠賣出我自己,而讓家人活下去。接下來,我或許應該為自己而活,這是我的名字,我也或許應該有自己的新人生。”


    賤妹伸手撫摸紙張上“芮禾”兩個字,感動地看向林芊芊,“林姑娘,多謝你選這麽美的兩個字給我。”


    “我們村裏的人都說女孩子名字起的賤,好養活。我爹就給我起了這麽一個名字。從小到大,都是被人叫做賤妹賤妹,小時候,我還不清楚這兩個字的意思。長大以後,處處被人嘲笑,被人罵。”


    “直到在識字班裏讀了書,才知道賤字的含義。我的心情很複雜。”


    “曾經我以為我爹很愛很愛我,現在發現對我哥哥連名字都偏愛。我丟了,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找我。或許,我對他們來說是低賤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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