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傅之嶼在什麽時候都是運籌帷幄的,這個機位怎麽拍,這個台詞要不要加,再大腕兒的明星也得按照他的節奏來。


    可方才唯獨在她麵前失了分寸,將慌亂的神態展露無疑。


    晏棲心底的小惡魔冒出了苗頭,想以此逗一逗傅之嶼,“對呀,我生氣了。”


    她說完後又偷瞄了幾眼傅之嶼的表情,想測一測他的反應。


    興許是傅之嶼還沉浸在無限的自責裏,聽晏棲這麽一說,臉色就立刻冷了下來。


    他五官線條繃著,從床沿起身,看樣子還真準備去睡小閣樓了:“時間不早了,我去洗澡,你早點休息。”


    傅之嶼一離開,房間裏的氛圍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晏棲蓋上被子,抱腿蜷縮著,傅之嶼不會真難過了吧?她想。


    輾轉反側了幾個回合,晏棲還是起身摁開床頭的小台燈,想去找傅之嶼聊一聊,免得真出了試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夜空如洗,冬日裏的萬物都充斥著蕭條的氛圍,城南路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很是僻靜,傅之嶼就站在過道的窗前,眉頭蹙著。


    晏家沒有準備能換上身的男士浴袍,他披著一件襯衫,那一幅樣子再配上冬日的蕭索,似乎在暗色裏神情都是極為難過的。


    晏棲去隔壁間拿了件晏老頭子的睡袍,深藍色帶絨款的,走到他身後,因身高差距還踮了下腳。


    睡袍搭在肩上,傅之嶼也是一愣,回過頭對視上她關切的眼神。


    晏棲在他的注視下磕磕巴巴道:“外麵冷,這一件睡袍是我爸的,你先湊合著穿。”


    “嶽父大人的?”傅之嶼瞄了眼中老年款的睡袍,喉頭滾動著笑意。


    晏棲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盤算了下怎麽把剛才的事情解釋清楚,“嗯,要不然穿著西裝褲睡覺會皺的。”


    “這麽關心我睡覺啊?”


    主動權易位,她被抵在冰涼的牆壁上,男人撐著手臂,牢牢把她鎖在懷裏,聲音低戾中含著些許威脅。


    像是在上演什麽偶像劇裏的“壁咚”……


    傅之嶼不正經起來真是太不正經了,晏棲心裏小聲逼逼了一句“斯文敗類”,好半晌盯了會兒自己的腳尖,甕聲甕氣地說:“我是故意那麽說的,其實也沒多生氣。”


    “我高中時喜歡你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非要藏著掖著。”晏棲從小到大性格就這樣,認定的事情就特別強,誰都拉不回來。


    她聲音逐漸變小:“隻是沒想到一切像一場夢一樣,我在扉頁上寫的願望在今晚變成現實了。”


    傅之嶼覺得自己的心在晏棲一翻言語攻擊下早碎成稀巴爛了。


    他的女孩,一直都是世界最閃耀的存在。


    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該真情實感地找段修言幫忙。


    段修言對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感到疑惑,以為傅之嶼今天吃錯藥了,再三確認後知道是傅之嶼惹晏棲不開心,在電話那頭笑的直不起來腰:“哈哈哈哈哈哈,太慘了太慘了,沒想到傅哥也有這一天。”


    他才從晏棲的房間出來,扭著浴室的門把說:“你小子別廢話,平時不是哄女孩挺有一套的,多的不要,傳授個兩三條總是可以的吧。”


    “這樣,你先自己靜一靜,也讓彼此靜一靜,等第二天一早直接過去親人,經過一夜的反思,嫂子就等著你給個台階下呢,保準管用。”


    聽著段修言打包票的一席話,傅之嶼難得捫心自問了下:“真有用?”


    段修言忍著笑意道:“真的真的,明天你們兩和好之後跟嫂子說一件事兒唄。我後天的生日party,多喊點人過來玩啊,嫂子可以多帶幾個朋友過來。”


    傅之嶼敷衍了幾句:“知道了知道了,就數你最愛辦生日派對,都多大人了。”


    段修言委屈的不行,吸了吸鼻子:“傅哥你太雙標了,要是嫂子辦生日派對,你肯定就不會這麽說。”


    “我這邊信號不好,掛了。”結束掉這個電話,他才從浴室出來走到走廊過道。


    沒想到還不等實行段修言提供的那個百試百靈的方法,晏棲就解釋完了事情原委。


    聽晏棲說像夢一樣,他心裏的柔軟就愈發藏不住。


    “像夢?”他捏了下晏棲近在咫尺的臉頰:“要不要現在讓你感受一下現實?”


    晏棲很快會過意來,明白傅之嶼指的是哪方麵,掐了他的腰,撒嬌一般拒絕他:“傅先生提醒你一下,別亂來哦,周姨還在下麵……”


    在晏家的房子裏,他倒不可能真做些什麽,隻是故意當著她的麵慢條斯理脫了襯衫,男人精瘦的腰身在燈光下越看越欲,隻是把手指摁在西裝褲的腰帶上時晏棲還是很自覺地移開了視線。


    他也順勢停下動作,輕哂道:“躲什麽?不是之前都看過感受過麽?”


    “看過感受過”這五個字的份量太重了,晏棲咋舌,著手佩服傅之嶼耍起流氓來的功底,抖了抖自己的小被子,整個人鑽了進去,隻留巴掌大的一張臉在外邊。


    他掂著睡袍穿上,雖然是中老年款的,但他在腰間隨意係了個帶子後還是特別好看。


    果然,晏棲在心裏默默感慨了一句,傅之嶼不愧是行走的衣架子。


    她的床規格不大,和南都名區的kingsize雙人床更是沒法兒比,所以傅之嶼躺下來時,腿都懸空了一截在床尾,兩人間的距離也幾乎是挨著的,他一伸手就能把人攬進懷裏。


    手機屏幕亮了下,晏棲夠著頭去看,結果被傅之嶼嚇得一激靈:“還沒睡著?”


    她光明正大地拿下手機,義正言辭地說:“說不定再玩一會兒手機,就睡著了。”


    傅之嶼提議道:“睡前多運動,入睡比較快。”


    天呐!晏棲不得不承認,傅之嶼的話是有道理,白天適當運動能助眠,但這話落在她耳邊,總能衍生出別的意味……


    她肯定是被栗櫻帶的,否則腦子裏怎麽盡是顏色廢料:)


    晏棲:我真的沒有開車,真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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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段修言以為兩人還冷戰著,知道感情這事兒光勸一邊沒用,所以又給晏棲發來了一段文字信息。


    【嫂子沒睡呢吧,我跟你說,傅哥這個人就是不太愛顯露情緒,心裏其實記掛著你呢,夫妻哪有隔日仇,床頭打架床尾和,後天一起來我的生日會唄~】


    晏棲:???


    難道是傅之嶼和段修言說什麽了?


    盡管是雲裏霧裏的一番狀態,晏棲知曉段修言和傅之嶼的交情,還是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啊,你生日會在哪兒辦啊?】


    【多謝嫂子賞臉,多來一些人就更好了,地點在九龍渠酒店,讓傅哥送你來就行。】


    段二公子正在那邊美滋滋地看著晏棲發過來的回複,手機突然又進了一條消息,恰恰來自傅之嶼,嚇得他手機差點掉進溫泉裏了。


    【段二公子,到睡覺的點了。還有你這生日會恨不得昭告天下啊。】


    段修言仔細品味一下各中語境,傅之嶼是怎麽知道他給晏棲單獨發消息了?那就隻能是兩人現在睡在一張床上,還明晃晃掛著“到點勿擾”的招牌。


    吃了滿嘴狗糧,段修言悻悻地留下今晚上最後一條消息:【那……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晏棲正奇怪段修言那邊怎麽聊的好好的突然沒了消息,就感受了黑影隨之而來的壓迫感。


    男人反手扣掉她屏幕還亮著的手機,貼著她耳朵道:“該睡覺了,嗯?”


    他今天用的是和自己一樣的沐浴露,晏棲感受到兩人身上氣息的混融,將頭更往被子裏埋了幾分:“段修言說讓我多帶點朋友過去,我帶栗子去應該沒問題。”


    “他哪年生日會不是這樣啊?辦的和新年家宴似的。”


    晏棲翻了個身,正麵對著他,傅之嶼的那雙眸子在黑夜裏還是明亮的,像是汲著足足的水分。


    他現在的模樣也挺憋屈的,一米八幾的人縮在單人床上,還怕擠著她,隻能側躺著,撐起手肘來:“今天去哪兒了?不匯報下行程,傅太太?”


    “傅先生想查我崗啊。”她的聲音在被子下悶悶的,可聽的出來其中的甜蜜和尾音的笑意。


    他摸著她柔順的發絲,指間像彈鋼琴的動作一般。


    “對啊,怕一留神讓我家小狐狸跑了。”


    畢竟,曾經的傅之嶼就是在心理狀態的影響下讓兩人之間誤會的鴻溝越來越大,直至走到南轅北轍的地步。


    “我去看我小姨了,陪她去了一趟心理谘詢室。”她盡量用平靜陳述的語氣把當年的經過完整地講了一遍,又感慨道:“我現在也隻希望小姨的那個孩子最後能找到。”


    “會的。”傅之嶼的確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在他的安撫下,她的心在經曆了一天的跌宕起伏之後的確安定了許多。


    不過,晏棲好像真的有些困了,腦子昏昏沉沉的,還在強撐著和他聊天,“傅之嶼,你說,假如,僅僅是假如……”


    “我們之間沒有那麽多誤會,你很勇敢,當然,我也是。我們是不是會一直一直在一起,說不定都生孩子了。”


    她說這話時的確是在昏沉狀態之下的天真之語,拋卻現實的阻力,忘記兩人前進路上的高|潮低穀。


    “七七,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高中時的傅之嶼不勇敢,但現在的傅之嶼不會了。”他眸色更深,故意掩飾掉心底的沉重,戲謔著她道:“現在都生孩了?七七的意思現在就想要孩子了麽?”


    瀕臨睡夢邊緣的晏棲隻是下意識脫口而出:“別啊,我還沒準備好如何當一個孩子的媽媽呢。”


    瞧著她安靜的睡顏,傅之嶼沒說話了,正躺著盯了一會天花板。


    這麽些年,他該磨得棱角也磨平了,非要說久別給兩人帶來了什麽變化?他心裏是有答案的,區別隻有愛她和更愛她罷了。


    果然,喜歡是藏不住的啊。


    晏棲這一晚睡得格外安心,一夜無夢,反觀傅之嶼又去衝了遍涼水澡還是沒睡著,一直持續到淩晨四點才微微合了眼。


    周姨上來叫兩人吃早餐,敲了一會兒門晏棲才下床開門。


    很奇怪,晏棲一動,他就感覺到了,很快掀起眼皮,從床上坐起。


    周姨笑得一臉滿足的:“叫小傅洗漱完也一起下來吃,給你們做了暖胃的早餐。”


    洗漱間足夠寬敞,所以在傅之嶼洗漱完畢後,晏棲還是秉著大小姐的性子磨磨蹭蹭的,才進行到刷牙這一步,其後還有洗麵奶洗臉、擦各類護膚品、化妝等步驟。


    她一隻手拿著牙刷,牙膏沫沒吐幹淨就叭叭叭的不停:“傅之嶼,你昨晚上說什麽了?我好像記得,但現在又有些忘記了。”


    傅之嶼倍感無奈,擰了塊兒小毛巾給她擦掉嘴角的牙膏沫,“晏棲大小姐,洗漱完了再講話不行嗎?”


    不得不說,傅之嶼管她的事兒比安女士還要多,昨晚上扣手機,今早上嫌棄她話多……


    趁著傅之嶼出去係領帶,她報複性地哼哼唧唧了幾句:“傅之嶼,你話怎麽這麽多?是人嗎你……?”


    “嗯?”他單手扯了下領帶,即使睡得晚,眼圈也沒留下任何痕跡,大概是老天賞飯吃,所以整個人看上去都是神采奕奕的。


    “沒,沒什麽……”晏棲尷尬了一下,不小心咽了一口漱口水,連忙咳嗽了幾聲。


    傅之嶼走過來關懷倍切地幫忙拍了拍背:“可我聽見你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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