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來,蕭衝鄴便看向霍家兄弟,道:“朕認為,戰船若沒有出海試過航,便無法測試真正的威力。這三桅船,足以出海去無庚島探尋一番了罷?兩位舅舅以為如何?”


    這東海外無庚島,有前謝氏王朝的寶藏,知道這件事的人極少。無庚島一帶島嶼有海盜出沒,還有東夷國的戰船虎視眈眈,蕭衝鄴之前派出的探子都不好施展,一無所獲。


    霍寧珩沉默一陣,道:“無庚島的寶藏之說,不可盡信。”


    蕭衝鄴道:“但那標記寶藏的書信那隆嘉皇帝親筆寫給他兒子的,從謝蘊逃忘的路上搜得的信物,應當是不假。”


    蕭衝鄴當然還是以發展提升國力為主,但那前朝曆代皇帝積蓄的珍物,若真在無庚島,實在不可小覷。若能盡攬,也是給朝廷大增收益。


    蕭衝鄴正要問霍寧珘的意思,這時有內侍上前道:“皇上,公主和各府小姐們正在打馬球。娘娘的意思,是請皇上過去做個評判。”


    “哦?”蕭衝鄴微微詫異,隨即也理解,道:“這邊不比行宮,女眷們自然無聊。舅舅,各位王叔,那便一起去罷。”


    蕭衝鄴便又帶著一幹王公重臣去了女眷們打馬球的校場。當然,閑雜人等早就被清空。


    江善善身為皇後,原本是不想下場的,但她身邊的郝姑姑道:“娘娘,您想要抓住皇上的心,就不能太板正。這男子都是圖新鮮的,您又是將門之後……”


    江善善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反正年輕的皇族女眷們都換了騎裝,她不換倒是突兀了,後來也與眾人一起玩馬球,也算展示給蕭衝鄴看。


    場上的女子們正策馬往來,持著手柄別致的女用馬球杆,進行激烈對戰。


    貴女們雖然穿著便於活動的騎裝,卻是沒有束胸,這樣的緊身衣物,將女子特有的線條勾勒的清晰,與平時的裙幅搖曳相比,的確是別有一番風情。


    蕭檀君雖有當朝第一美人之稱,但這些男人個個的眼睛都不瞎,目光追逐的卻不是蕭檀君,而是粘在恪淑長公主的身上。


    蕭慕微今日穿的是一身紫地妝花紗羅騎裝,烏發挽成圓髻,以珠環箍著發髻,她揮動球杆時,姿勢極為輕盈漂亮。尤其是進球的時候,尖尖的下巴揚起,神態實在動人。


    光是臉蛋不算,更引得眾人注意的還是那副身條,顫巍巍的傲人胸脯,柔軟纖細的腰肢,彎腰後仰避開飛球時那小腰的韌勁兒,雖然包裹得不露半分,卻是叫人骨頭也酥了。


    叫諸多男子難免在心中驚歎,這位長公主,真真是天生尤物,就是不知到底會花落誰家。


    有的人倒是想起了蕭慕微曾經的駙馬,也在現場的霍四爺。


    不過,這一個是君子無雙,淡然端方,一個是人間媚色,瑰姿豔逸,兩人的氣質,的確是不太搭就是了。


    霍寧珩看著蕭慕微,這位長公主從小就喜歡打馬球,小時候還因輸了球與人打過架,後來練得球藝高超,一打起馬球就是渾然忘我的狀態,完全不知自己招惹了多少視線。


    他慢慢垂下眼,掩去眸中暗色。


    江善善則早已下場,見皇帝對她這身裝扮毫無多看的興致,便進了臨時搭建的更衣帳篷中。


    她從那門的縫隙往外看,卻是發現,蕭衝鄴壓根沒有注意看場上,而是不時將隱晦的目光落他右前側的一角,那裏站著的是……幾個老頭子,和往場上看得津津有味的陸禦史。


    她發現,那陸槿若笑的時候,蕭衝鄴有時竟會露出一絲癡迷之色。


    女子對自己的丈夫總是最敏銳的,江善善突然想起,行宮那一晚,蕭衝鄴暴怒地掐上她脖子的一瞬,恍然大悟。一股強烈的妒恨之意,幾乎令她的身體顫抖得快要立不住。


    江善善發現這樣的秘密,自然是緊盯著著陸蒔蘭,心頭跳如擂鼓。


    隻見陸蒔蘭依舊穿著件普通的青色袍子,生得著實是絕色,黛色眉間,朱砂痣嫣紅一點,令其肌膚顯得越發潔白透亮。那純然中不經意流轉的殊麗,淨若明雪琉璃,又不失朝霞之璀,叫人見之忘俗。


    這若是個女子……那還得了?


    江善善不知為何,腦中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還好,那隻是個少年。男的,至少不會生孩子,總比女的來的好。看來,她必須得好好查一查了。


    ***


    馬球賽結束後,霍寧珘用完膳回到自己的寢房,藺深便上前道:


    “七爺,國公的信,又來了一封。”


    藺深心道,這從行宮到東津衛不過三日,可見前麵那封信寄出後,興許是夫人知道了此事,便對七爺做出一定的安撫。父嚴母慈,不少夫妻在對待子女上,都是如此搭配。


    果然,國公的信這回溫和了許多,大意為——七郎,爹也並非忘卻你的付出,之所以來信,僅僅是想提醒吾兒記住,霍家沒有不擁戴皇上的理由。雲南那邊本就在生亂,這時不能再橫生枝節。否則戰禍一起,又是蒼生罹難,百姓好不容易過上安穩日子,絕不能讓霍家背負不該也不能背負的罪名。


    信中最後又道,你娘對你甚為思念,問你在京中可曾遇到中意的姑娘……


    藺深別開眼,皺了皺眉,若說七爺在世上最在意的人,那一定是四爺與夫人……


    中意的姑娘?霍寧珘卻是在琢磨這個,便問:“陸禦史呢?還在辦理公務?”


    “七爺料事如神。” 藺深忙笑著道。他也不禁佩服,陸禦史這盡職勤勉的作風,著實不遜於男子。


    霍寧珘想了想,這的確是禦史之責,便沒有去找她。


    ***


    第二天,陸蒔蘭也一直在營房中,清查打造船隻相關的卷冊及賬目。


    她翻看卷宗的速度快,先查對了工部和兵部來的公文,又開始看戶部撥錢及工部,物料采買的流水。


    一晃又到晚上,一個小個子的男人突然叫她出去,在光線昏暗的廊下遞給她一物,道:“陸禦史,這是咱們蒲副總兵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陸蒔蘭明白,這是銀票,她也認出來這是蒲副總兵身邊的參將,沒有收那銀票,隻道:“無功不受祿,請你轉告蒲大人,下回勿要再如此。”


    這小個子男人又勸了幾次,陸蒔蘭還是不要,並微微沉了臉,請他離開。


    那參將便笑了笑,眼底卻是凶光閃過,道:“陸禦史就來這麽一趟,咱們自有好處孝敬您,您接著就是……何必這般不近人情……”


    陸蒔蘭哪會聽不懂對方的威脅,嚴聲道:“李參將,你是否不知道,如今親自掌管都察院的人是誰?正是當今首輔,現下也在東津衛!”


    那李參將不料陸蒔蘭看起來像個女子似的,竟有如此氣性,略思索,他們的確也是害怕霍寧珘,便道:“陸禦史勿要生氣,蒲副總兵也沒有別的意思,純粹地孝敬,你若不喜,那我先走了便是。”


    陸蒔蘭等那人走了,便進了屋。實則各方將領在外,俘獲的資物等,多多少少會扣留,朝廷對此都是睜隻眼閉隻眼,隻要打了勝仗,一切好說。


    但你不能既在外麵撈了油水,在找朝廷報銷軍餉時還要想貪一筆,做些假賬,或是偽造兵丁名冊來騙朝廷的軍費。更不能,以次充好,劣造軍需物品,尤其是戰船這等攸關將士生死的重要軍備。


    陸蒔蘭又開始核查一筆筆記錄,突然發現案前立了一道男子的身影,抬頭看向對方:“首輔?”


    “嗯。”霍寧珘道:“今日也該休息了。帶你去摘棗子吃。”


    “啊?好。”她知道首輔不會容許她拒絕地,便收拾了桌案,跟上去了。


    霍寧珘帶著陸蒔蘭來到一片棗樹林,是當地的一種小棗,已然成熟,晶瑩如瑪瑙的棗兒掛在翠綠枝頭,小是小,霍寧珘嚐過了,卻是水多肉甜。


    有些棗子掛得低,霍寧珘直接伸手就摘到,喂進陸蒔蘭嘴裏。她見的確好吃,便想給阿眸摘些過去。


    霍寧珘卻是掐住她的腰,不讓她動,低頭問:“想不想離開京城,到更廣闊的地方去看看?”


    陸蒔蘭一怔,以為被首輔察覺了她想離京的打算,在試探她,背心險些出了冷汗,她潛意識也知道,霍寧珘對她的掌控欲很強。便道:“我沒有過這樣的想法。祖父特地請首輔幫我調回京中,當然是待在京裏的。”


    “是麽……”霍寧珘打量著她道。


    藺深這時在不遠處的樹後道:“七爺。”


    霍寧珘到藺深處去了一趟,回來卻見陸蒔蘭約莫是仰頭拿竿打棗子時沒注意到腳下,跌進草叢中。


    他上前伸手將她拉起,卻發現陸蒔蘭粘了一身的刺球果,不禁好笑:“片刻功夫,陸禦史怎麽就成刺蝟了?”


    陸蒔蘭臉紅了紅,哪有功夫理會首輔的打趣,趕緊低頭摘著自己一身的軟刺球。


    霍寧珘便也幫著她一起摘,摘著摘著,指尖遊移,卻想起前幾天晚上,他壓在她身上時,感受到的那豐盈彈軟的觸感,目光漸漸變化。


    霍寧珘看著陸蒔蘭那被裹得扁平的胸前蹙眉,突然問:“有毛刺球鑽到衣裳裏麵去了?”


    “嗯。”陸蒔蘭點點頭。她今日穿的圓領衫,等他不知不覺解開她肩頭扣子,青色的外裳垂下來,男子的手探入她的中衣底下,找到她那綢帶,她才反應過來,他這樣問是什麽意思。


    陸蒔蘭便發現自己被首輔藏在了他高大的身型與樹幹之間,在她耳邊道:“我幫你。”


    第63章


    霍寧珘的眼神確是銳利,看到陸蒔蘭這蹙眉咬唇的神色, 還有微微擰身的動作, 就猜到是有毛刺球鑽到她衣裳裏。


    陸蒔蘭的肌膚本就脆弱敏感, 現下隨著那小小的毛刺球在衣裳裏無法取出,就更難受。雖然那刺毛軟軟的,不覺得痛, 但是癢啊。


    但是,她再想取出那小東西, 也不能是讓霍寧珘來。


    陸蒔蘭立即按住他“好意幫忙”的手,道:“首輔,這是在外邊, 若被人看到我們兩個男人……您的英名可就得毀了。”快近中秋, 月色如霜分外明,照得周圍一片亮晃。


    “別人看不見。”他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對將她困在懷裏這件事十分受用。


    “沒人看見也不成。”陸蒔蘭拒絕道。上回他解開她的束帶, 她沒有反抗出聲, 是因為蕭衝鄴在外麵, 她擔心被皇帝發現。現下當然不會容忍他如此,抓著他的手不放。


    之前被首輔親了幾次,她抵抗失敗, 還能安慰自己,就當是被阿眸從前養的灰灰給舔了。


    但是, 解她束胸帶這樣的事,讓她太沒有安全感。外表方麵, 她區別於其他女子的不同,便是這胸無波瀾。自然緊緊護著自己,不準他得寸進尺。


    感受到少女嬌軟的身軀防備地緊繃,霍寧珘也沒有用蠻力,而是低低與她說話。“不要亂動,我很快就能幫你取出來。”


    他也算看出來了,陸蒔蘭是真的害怕被人碰那處,甚至有些嫌棄自己生得豐盈,給她平添麻煩。霍寧珘正相反,在他看來,她那豐軟珍物自是生得極好,討人喜愛。


    陸蒔蘭的力量與對方相去太遠,她隻得道:“那毛刺球並不在中衣裏邊,而是在中衣與外裳之間。”意思是提醒他幫錯了地方,讓他趕緊把手拿出來!


    霍寧珘倒是聽話,果然將手離開了最裏層,來到陸蒔蘭說的那一層。


    陸蒔蘭抬起頭,正好看到男子那雋美分明的下頜線條。繼續往上看,他雙眸明亮,皎然若月,神色更是清冷。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此時卻正在欺負她。


    看到陸蒔蘭默默無聲的控訴神色,霍寧珘隻朝她笑了笑,繼續幫忙。


    霍寧珘信守承諾,隻幫她找毛刺球,但是隔著薄薄一層絲質中衣,比直接觸到肌膚好不了多少,他那手掌的粗礪與熱度,帶著掌控的力道,來回搜尋,惹得陸蒔蘭身體一陣戰栗。


    陸蒔蘭被霍寧珘這麽上上下下摸索一通,終於找到那枚粘在她內襟的小毛刺球,糾纏下來,她的身子早就軟得猶如被驟雨打過的花朵,靠在他的胸膛,站也站不住,全靠他扣著她的腰,細喘不停。


    霍寧珘低下頭,饒有興致欣賞著懷中少女此刻與平時完全不同的極盡妍麗。


    “首輔!”陸蒔蘭終於回過神,開口喚他道。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如嗔怪一般,立即加重語氣道:“我們並未成親,婚約也已解除……更何況,現在我是‘男兒身’,你以後絕不能再這樣。”


    “原本是解除了婚約……” 霍寧珘卻是道:“但現在我們都這樣親密了,我總得要娶了你,才是對得住你。”


    聽他不像開玩笑,陸蒔蘭詫異愣了愣,道:“可我是‘男子’啊,首輔要怎麽娶我?大乾可沒有聽說過兩個男子成親的。”


    他卻答:“自然是明媒正娶,抬進霍家。隨後你以身子弱需養病為由,平時不用見客,也不用侍奉婆母,隻在重要日子才以夫人的身份與大家見麵即可。”


    他微頓後又道:“而你白日裏便可繼續用陸槿若的身份,做你的官,施展你的抱負,隻是到夜裏,就要回複為陸蒔蘭。這樣可好?”


    陸蒔蘭覺得不可思議,聽得愣住:“這……怎麽可能?這種媳婦兒,霍老夫人他們怎麽可能答應讓她進門。”


    她參加霍老夫人壽宴時是見過的,蕭檀君有多會奉承老夫人歡心。霍寧珘的妻子,還能稱病躲起來不在京中交際?


    “霍家這邊你無需擔心。”霍寧珘道。隻要他在朝中做出退讓,他家裏自然會作出補償,哪裏還能再計較他娶誰,又如何安排自己的妻子。


    陸蒔蘭皺眉道:“可外麵的人也不是傻子,就算是孿生兄妹,都成年了,哪有哥哥和妹妹身高體型完全一樣的,容貌也一樣,還有各種小動作。隻要有心,人家肯定能認出是同一個人。”


    她又強調:“再說,陸家大姑娘已‘夭折’多年?怎麽又活過來的?”


    “有我在,這些都可以想辦法。你若實在擔心,可隨我離京,去個沒有那樣多人認識你的地方。照樣可以入仕。”


    陸蒔蘭聞言敏銳道:“首輔……是將要卸下內閣之職,重掌兵權?”


    霍寧珘原本不欲這樣早告訴她,略微沉吟,仍是道:“我四哥如今的韜光養晦,都是為了我。若是霍家隻能有一個人主政當朝,那一定是我四哥,而不是我。”


    陸蒔蘭一時心緒複雜,她沒有想到,霍寧珘會為了兄長做到如此地步,但轉念又想到四爺為了首輔,連腿都傷了,倒是也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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