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墨就這樣仰著臉,看著這個男人。  他的眼窩很深,和高挺的鼻梁形成鮮明的對比,五官輪廓很鮮明硬朗,可偏偏眉眼的線條又很柔和,看得久了還有那麽幾分心癢。  談墨知道在審美上自己花心得很,本來以為洛輕雲的好皮囊湊近看了總會有點瑕疵,就算再完美的,看得久了也會生出膩煩來。  但沒想到,這貨還挺耐看。  不僅耐看,湊近了看非但沒找出什麽瑕疵來,還越看越有味道了。  還好這家夥被自己給收割了,不然……虧得慌呢。  剛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還覺得活著真好,此刻忽然意識到能活下來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談墨翻了個身,躺著仰望洛輕雲,用口型說了句“謝謝”。  “什麽?”洛輕雲明明看明白了,卻還是撐著床沿低下頭問。  談墨還是隻用口型說“謝謝”。  洛輕雲的唇線彎出好看的弧度,明明就是看懂了,還故意湊更近了,“嗯?什麽?”  談墨冷不丁伸長了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將他往下一按,洛輕雲下意識雙手撐住,談墨抬起頭來,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蜻蜓點水。  洛輕雲的肩膀就僵在那裏,他正好看見談墨的眼睛。  明亮得像是要照亮洛輕雲陰晦而矛盾的世界。  一切就像靜止了一樣,洛輕雲第一次有了蜉蝣生死隻爭朝夕的感覺。  談墨放開了洛輕雲,滾了一下又回到自己的枕頭上,被子一扯,隻露出後腦勺對著洛輕雲。  談墨這個人吧,死豬不怕開水燙,臉皮比城牆還厚,他是不會害羞和不好意思的。  但是吧,他覺得自己還是要適當的不好意思一下,不然洛輕雲就那麽看著自己,多尷尬。  而且洛輕雲之前親他那架勢,無師自通水平高超啊。  但反觀自己,隻會這麽碰一下,高下立見。  在自己沒有更高水平之前,還是假裝一下害羞,等以後水平起來了,一定要讓洛輕雲跪地求饒。  洛輕雲看著談墨露出來的幾縷黑色發絲,抬起手來捂住了自己心跳的位置,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髒竟然可以跳得那麽快。而且對方什麽也沒做,就這麽碰了他一下而已。  過了很久,洛輕雲的心跳才逐漸趨於平靜,他看著談墨,仔細傾聽,對方的呼吸竟然變得勻稱,如果不出意外估計又要睡著了。  洛輕雲的眉梢揚起,他靠近談墨,手指輕輕在談墨的後腦勺上彈了一下。  “哎喲!”談墨本來眼皮子都打架了,忽然一下就給彈清醒了,他轉過頭來不爽地看著洛輕雲,“你幹啥!你不知道自己手勁大!萬一把我腦殼彈裂了呢?”  “我給你粘上。”洛輕雲說。  “粘上?你以為我這是陶瓷瓦片呢?你還整個520膠嗎?”談墨坐起來,看著洛輕雲說。  “談副隊,看看你這樣子,恃寵而驕啊。還有點……”洛輕雲盤起一條腿,撐著下巴看著他。  “還有點……有點什麽?”  “欲擒故縱。”  “我……我哪兒欲擒故縱了?天可憐見這個詞竟然用在我身上?”談墨露出受了冤枉的表情。  他談墨要是玩得轉“欲擒故縱”這把戲,還能母胎solo這麽多年?  “我本來以為你是害羞了,所以碰我一下就縮龜殼裏了。然後我越想越不對勁。”洛輕雲的指尖在他的臉頰邊上輕輕敲著。  “哪兒不對勁了?”談墨理直氣壯,滿眼寫著“看你怎麽冤枉我”。  “你要真害羞了,怎麽臉也不紅,耳朵也不紅,哪兒哪兒都沒反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老司機呢。”  談墨不耐煩地說:“大家都是大老爺們兒,嘴皮碰了下嘴皮而已,怎麽還要搞得跟準備發紅雞蛋似的?”  嘖,洛輕雲這家夥腦子怎麽轉得這麽快?  不是你覬覦我在先嗎?我好不容易主動一下,你不是應該琢磨一段時間嗎?看來你還不夠在乎我。  “可從你的嘴皮碰了我一下到現在,也不過三分鍾吧。你被子一蒙我看你是要睡著了啊。說好的害羞呢?說好的心跳加快內心輾轉呢?你好像都不在乎我給你的評價打分啊。”  洛輕雲句句都戳中了談墨的西洋鏡。  “打分?你還能給我打什麽好分數?不就是個b嗎?我又不是沒得過。”  “我看你是清楚知道自己水平不行,所以沒法兒麵對我吧?搞不好還盤算著好好磨練一番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再讓我拜倒在你的……病號服下?”洛輕雲說。  我草,這家夥人精,怎麽什麽都能猜到?  “隨你。你不是要去找薑懷瀠的麻煩嗎?你趕緊的啊!”  洛輕雲還真的站了起來,一副要離開病房的樣子,談墨剛想鬆一口氣,誰知道洛輕雲忽然彎下腰側過臉,很快地在談墨的唇上碰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  談墨一開始還在想洛輕雲幹什麽了?  等意識到上唇殘留的那一點點溫熱,心跳得越來越快。  而始作俑者已經走了。  “禮尚往來。”洛輕雲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  我草!我草!我草!  如果接吻有段位,談墨可悲地發現自己就是拍馬也趕不上洛輕雲!  要努力學習了!  洛輕雲離開了病房,去到了他們關薑懷瀠的一個小房間。  這個年輕人之前在銀灣市灰塔的會議室裏還一副涉世未深的樣子,而現在卻一臉冷鬱地端坐在椅子上,麵前的書桌上攤著一本紙質書。在這個年代,紙質書都是收藏品,薑懷瀠在幾個小時的沉默之後忽然把那本書撕了個稀巴爛,就連門外負責看守他的常恒都痛心疾首。  “我草!那可是本名著啊!三十多年前發行的正版書!在銀灣市可以買個廁所了!”  薑懷瀠忽然大喊了起來:“你們不能把我關在這裏!我是深宙集團的董事長!我會收回所有技術專利!我不會再賣給灰塔一架飛行器!”  李哲楓靠著門,玩著通信器裏的單機遊戲貪食蛇,聽見了洛輕雲的腳步聲,他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隻冷冷地說了句:“別把人給我弄死了。”  “我知道,不然陸穎來了你不好交待。”  “嗯。”李哲楓點了點頭,離開了那個位置,把門讓了出來。  洛輕雲將門推開的那一刻,薑懷瀠就差沒用腦袋去撞桌子了。  他的臉上還留著歇斯底裏的表情,頭發也亂了,和洛輕雲對視的時候,眼睛也是赤紅色的。  洛輕雲很輕鬆地就把桌子拖向了自己,桌角與地麵發出讓人加速崩潰的聲音,薑懷瀠煩躁地抬起手捂住耳朵。洛輕雲單手一撐,很輕鬆就坐了上去。  “是你……是你……洛輕雲……”薑懷瀠向後退了兩步。  “怎麽,我來了你那麽害怕?”洛輕雲笑了一下,“不過也是,我們有些事情需要清算一下。”  薑懷瀠向後退了兩步,萬分警戒地看著洛輕雲。  “你……你想幹什麽?”  “不想幹什麽,就是問你幾個問題而已。你好好回答了,以後你就還是深宙集團的董事長。”  薑懷瀠還在後退,他能夠感覺到洛輕雲非同尋常的氣場,那種無法掙脫的,無法抵抗的壓迫感。  “第一個問題,你們劫持何映之,真的隻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了解淩喻所有研究的學者嗎?”  當洛輕雲的視線落下來,薑懷瀠晃了一下,“除了這個還能是因為什麽?”  洛輕雲搖了搖頭,“你說謊了。我也是去過零號基地的人,雖然隻是在外沿,但我見識到的可比你這個小朋友要多的多。”  “那你去問中心城啊?”薑懷瀠冷笑了一下。  “跟所謂‘正確的路’有關係,對吧?”  洛輕雲的話音落下,薑懷瀠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之前,灰塔中心城會派先遣隊進入零號基地,就是覺得他們找到了進去的路。但事實上,那也不是正確的路。我很好奇到底這條路正確與否的評斷標準是什麽?”洛輕雲攤了攤手。  薑懷瀠的肩膀僵了一下,洛輕雲知道自己說對了。  “你們為什麽認為何映之知道什麽是正確的路?何映之當時逃出來都是誤打誤撞,開普勒生物也把那個基地裏外變了個樣子,他根本不記得。”洛輕雲說。  薑懷瀠冷笑了一下,“他不需要記得,隻不過中心城沒有我們深宙集團的魄力。剩下的我不會再告訴你了。”  洛輕雲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落地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正是因為這種無聲反而不像人類,讓薑懷瀠心中的恐慌升級。  他來到了薑懷瀠的麵前,朝著他伸出了手。  薑懷瀠的瞳孔顫抖著,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那隻手很恐怖,它會連根帶出他所有的秘密和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慌。  “別碰我——”薑懷瀠想要逃離,無奈洛輕雲的手已經摁了下來。  那一刻,薑懷瀠的腦袋疼得快要爆開,他的靈魂仿佛被撕扯的四分五裂離開了軀體,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無數開普勒生物洶湧而來,咆哮聲震耳欲聾,他無所藏匿,甚至連閉上眼睛都不行。  “救命——救命啊——”  “殺了我!洛輕雲你殺了我吧!”  薑懷瀠甚至不敢低頭看自己腐爛的身體,他從人類世界的頂端瞬間跌入了開普勒世界的最底端,如同螻蟻般不值一提,瞬間爛濘。  就這樣被萬千開普勒生物所噬咬,薑懷瀠連選擇死的能力都沒有。  巨大的痛苦讓他產生了也許“死亡都是幸事”的想法。  “洛輕雲……讓我離開……求你讓我離開……”薑懷瀠淚流滿麵。  “洛輕雲……我什麽都告訴你!我真的什麽都說!求你別把我留在這裏……”  薑懷瀠的一生都是嬌生慣養,隻有這一刻他體會到了什麽是地獄,什麽是卑微,什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輕雲挪開了自己的手,順帶把桌子上餐巾紙扯了出來,用力地擦了擦。  這時候,洛輕雲無比懷念談墨頭發的感覺,幹淨又柔軟。  薑懷瀠的雙腿顫抖得厲害,他跌坐在地上,心髒還在劇烈的跳動,靈魂仿佛還沒有完全離開那個地獄,他睜開眼睛從淚光裏看到天花板上的亮光時,還覺得這一切像是夢。  他雙手撐著地,臉頰上鼻涕眼淚到處都是,汗水從他的發梢上滴落下來,他全身骨骼都顫抖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的喉嚨甚至無法吞咽。  “你的樣子像一條死狗。”洛輕雲開口道。  他的聲音和之前在銀灣市灰塔的會議室裏聽到的完全不同。  薑懷瀠還記得他對那個副隊長說話的語氣,縱容的、帶著溫度。  而不是像此刻,冰冷到感受不出任何人類的情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他總問我送命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焦糖冬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焦糖冬瓜並收藏他總問我送命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