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的輕鬆讓談墨有種得救的感覺。 但下一秒,洛輕雲的手扣在了談墨的後腦勺上,猛地摁了下來。 談墨連撐住自己的機會都沒有,洛輕雲便掌控了他的一切。 他給予談墨一種強悍的力度感,滅頂般的孤獨瞬間侵蝕談墨的一切,這讓他沒來由地追逐著洛輕雲,想要緊貼著他來回饋自己的溫暖和安全感,誰都不願意這個世界隻剩下自己。 周圍一切的聲響都消失不見了,談墨就像著了魔,手指順著洛輕雲的手腕向上,嵌入洛輕雲的指間。 談墨扣緊了手指,像是給洛輕雲的雙手上鎖。 小腿傳來的劇痛讓談墨瞬間驚醒。 他猛地坐起身來,大口地呼吸,才發覺自己就躺在寢室的床上,睡夢中的一切散去,隻留下透過窗子的零星月光。 洛輕雲不在這個屋子裏,也就是說自己剛才真的在做夢,不是洛輕雲在搞鬼。 “靠——” 談墨扣住自己的左腿,要不是愛德拉之花的神經**素發作,談墨都懷疑自己的夢得做到什麽程度。 他一背都是冷汗,打開了床頭櫃,把鎮痛劑給取了出來。 打了兩針下去,疼痛感略微降低,但還是疼得厲害。 談墨捋開自己額前汗濕的發絲,心想這條腿多半是保不住了。 明天跟李哲楓還有高炙商量一下,看要不要換條機械腿吧。不疼還耐糟。 談墨瞥了一眼時間,這才早晨四點半,沒睡多久……但現在疼成這樣,多半是睡不著了。 他打開了通信器,塞上藍牙耳機,想起剛才自己做的那場夢,談墨的心髒仍然在狂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仿佛那裏還留有洛輕雲指節的觸感,以及最後那個親吻……談墨隱隱感覺到自己其實是在期待著。 他期待著現實裏的洛輕雲不需要克製,用接近本能的方式吻他。 談墨呼出一口氣來,這個夢太真實了,就像所謂的“客我”世界,而在那個世界裏,他可以無所謂監察員的守則,無視那道界限,把洛輕雲完全拽入自己的世界。 草……但凡洛輕雲這個隊長長得難看一點,身材矮挫一點,笑起來沒那麽勾人,沒有救過他,沒有讓他看到他的記憶,吻他的時候沒有那麽柔軟,沒有那麽……那麽需要他,談墨覺得自己根本不會把洛輕雲當回事,夢裏也絕對不會有這家夥。 談墨下載了一段佛經,播放出來。 大半夜裏做不合時宜的夢,那肯定得靜心寡欲啊。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談墨雖然一句都聽不懂,但自己的心靈好像受到了那麽點的淨化,總算可以假裝自己沒做過關於洛輕雲的夢了。 但是睡在隔壁的洛輕雲眉頭卻皺了起來。 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床頭的時間,坐起身來將額前的發絲捋起。 他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回到了那場和談墨的較量。 隻是這一次談墨發揮得更好,他更敏捷,而且對自己的一切攻擊都預判準確。 洛輕雲心甘情願地被他放倒,直到談墨領口的銘牌掉了出來,這一切就像是給他機會來報複談墨那一次讓他心動,於是他也咬住了談墨的銘牌,甚至……比晚上在車庫裏那次還要更用力地吻他。 洛輕雲很長地呼出一口氣,他低下頭,自嘲地笑了。 因為這場夢還真特別像是……自己和談墨都掉進了某個“客我”世界。 隻是,洛輕雲的手套還在,他很清楚自己沒有邀請談墨。 而談墨……他也沒有開普勒世界。 “什麽聲音?” 敏銳的聽力讓洛輕雲確定有佛經來自談墨的臥室。 這家夥要麽聽搖滾,要麽看沒有營養的搞笑綜藝,怎麽會大半夜裏忽然放起佛經來了? “又在搞什麽?” 洛輕雲打開通信器,直接發了一條信息過去:[談副隊,**苦短,放什麽佛經?] 談墨打開通信器上的信息一看,被“**苦短”四個字鬧得小心肝顫了一下。 [你的**幹我屁事?] 洛輕雲看著這條信息,閉上了眼睛,更加專注地去分辨隔壁的聲音,然後眉頭皺了起來。 一分鍾之後,談墨臥室的窗戶傳來了敲玻璃的聲音,他睜眼一看發現洛輕雲穿著睡衣就在陽台上。 逆著光,洛輕雲的眼睛完全在陰影裏,但得天獨厚的鼻骨讓他即便在黑暗裏也極有辨識度。 談墨一想到自己做的那個夢,一陣心虛,他根本不想去開門,而是賴在被子裏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通信器震了一下,是洛輕雲的信息:[我可以把陽台的門踹開,看你要不要花錢請人修。] 談墨的額頭上青筋突突,你跳我家的陽台,你想進我的臥室,你還要我花錢修陽台門?你是土匪嗎? 可惜洛輕雲一向說到做到,連飛機都跳過,更何況一扇小小的陽台門? 談墨掀開了被子,站起來的瞬間,左腿的疼痛差一點讓他跌坐回去。 他五年前能在洛輕雲的麵前麵不改色假裝沒事,現在當然也可以。 談墨一步一步走到陽台前,把門大開,一臉不樂意的表情。 洛輕雲垂著眼看著他。 這男人眼睛生得好看,談墨知道。 無聊的時候,談墨搜了一下洛輕雲的生父許令飛。不得不說許教授生了一雙看似文雅的勾魂眼,多情又讓人心癢,讓那麽多女人愛上了他。 但那雙眼,多看一會兒,談墨就有些生厭。 因為裏麵有太多的世故圓滑和被掩飾的精心算計。 但是洛輕雲的眼睛不同,他繼承了父親的雙眼線條,可又有母親眼睛裏的純粹和篤定執著。 那是一種剛毅,就像冷峻的山岩,飛濺而起的瀑布……透著一股讓人向往的力量。 許令飛的眼睛英俊卻盛滿了塵世俗念。 洛輕雲的眼睛很美,因為專注。 “洛隊,什麽事?” 洛輕雲的手抬了起來,談墨的心也不爭氣地高高提起,直到對方的手在他的頭頂上揉了一下。 “半夜裏放佛經,看來談副隊不但睡不著,而且很無聊。” 洛輕雲徑自走進了談墨的臥室,在他的床邊坐下,手掌在談墨躺過的地方摸了摸。 談墨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怯懦是因為什麽。 可洛輕雲明明觸碰的是他的床單,談墨卻有一種那隻手的手心緊貼著自己背脊的錯覺。 “你出了很多汗,做噩夢了嗎?”洛輕雲又看了過來。 “是啊,你在我的噩夢裏。”談墨涼颼颼地說。 洛輕雲眯起了眼睛,看著談墨,這讓談墨緊張了起來。 他的腳踝疼得厲害,他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走回臥室的毅力。五年前他能忍受那種疼痛,可不知為什麽五年後的現在麵對近在咫尺的洛輕雲,談墨好像沒那麽能忍了。 “洛隊,很晚了,你真不回去睡覺嗎?”談墨咬著牙關問。 洛輕雲卻抬起了腿,一隻手環著膝蓋,另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著談墨。 在這樣的黑暗裏,他的眼睛很明亮,側過臉看向談墨,他的脖頸露出優雅的線條,鎖骨在睡衣的衣領間若隱若現,夜晚延伸出遊絲般的歎息聲,談墨的喉嚨幹啞了起來。 “我有問題困擾了許久,想找你要答案。”洛輕雲說。 “別了,您問的問題,我這邊的答案總是不怎麽好。” 大概是因為要繃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洛輕雲,談墨總算能微微忽略從腳踝一直湧上膝蓋的劇痛。 洛輕雲問:“地鐵站裏的克萊因之瓶最初選中的是你,我很好奇它是用什麽來吸引你的?畢竟,我到的時候明顯看見你跌入它的誘惑裏了。” 談墨的心髒一緊,連呼吸都僵在了喉嚨裏,生怕洛輕雲敏銳的聽覺聽出什麽來。 ——因為當時,他看到的就是洛輕雲。 在幽暗的隧道裏,洛輕雲找到了他,他們一起看到了那朵盛放的克萊因之瓶。 那樣的洛輕雲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他將談墨抱了起來,跳向了深淵。 “你管它用什麽來吸引我。”談墨不確定自己的聲音是否慌亂,甚至不敢和洛輕雲對視。 生怕對方發現了他的欲蓋彌彰。 他這輩子,真的沒有這麽小心翼翼過。 哪怕是在灰塔學習的時候,抄李哲楓的考試卷子被抓包都沒這麽尷尬。 洛輕雲輕輕笑了一下,他的聲音很溫軟,就像夜裏寂靜開放的曇花:“因為它用來吸引你的,一定是你心底最真實的**。” 最真實的欲……望? 談墨的心頭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他的膝蓋發軟差點墜下去。 不可能的,洛輕雲不可能是他的**。 他談墨心心念念的就是攢錢,換個最新款、功能最齊全、神經適配度最高的義肢,然後跟高炙一起退休。 “我看到了……老高。”談墨說。 一撒完謊,空氣就發悶。 洛輕雲的目光仍然溫和,他發出了一聲很輕的無可奈何的笑,就好像他直到談墨在說謊。 “為什麽是高隊?” “大概……因為……高炙適合養老。”談墨第一次覺得說話那麽費勁。 他甚至一點都不記得腳踝的疼痛了,洛輕雲的目光占據了所有的存在感。 “所以你喜歡高隊?”洛輕雲又問。 談墨越來越心慌,明明洛輕雲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拷問的意味,談墨卻心虛的厲害。 “哈哈……老高當了半輩子的爸爸,你這話會把他嚇到睡不著的。沒有別的事,洛隊你就回去……” 洛輕雲放下了膝蓋,站了起來。他身型修長高挑,當真是讓人心馳神往的好身材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談墨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你能再說一遍,克萊因之瓶誘惑你的時候讓你看到了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