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陵笑了,他笑起來如陽光刺破雲層,有點害羞。在這座城市緊張莊重的氛圍裏,這笑讓韋安心髒顫抖了一下,這是那麽平常的笑。  那人輕聲說道:“嗯,下班了。”  韋安攬著歸陵離開,後麵還跟著他的魚,享受所有人的注目禮。  走到門口時,有幾個士兵爭論著從前方走過來,看到他倆,迅速把路讓開,不像是嚇到了,但表情有著莫名的震撼。  歸陵冷著臉,越過這幾個人,看到他的人大部分都是這態度。  這個位置很高,可以看到大半城市,這裏有一股寂靜而凝聚的氛圍,出乎意料地井然有序。  這是韋安收攏的秩序,對眼下局麵是最有效的。  韋安拉著歸陵的手回房間,這裏沒什麽大房子,他們住在上層防禦區的一間軍官套房裏。  韋安一路在說回去要做什麽宵夜,結果並沒有發生,進入房間後,歸陵突然湊過來吻他,他的動作迫切,還很無助。  韋安配合地和他滾到床上,接納這帶著渴望和求助般的親密。  歸陵在對這座城的掌控中非常專業,清晰,但在私人關係上,韋安差不多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人。  這一大部分可以說是韋安造就的,他發現自己不健康地享受這種孤立時的激情。  他任由對方拉開他的外套,一邊去扯歸陵的衣服。  身體接觸讓很多東西變得難以隱藏,韋安有時能感覺到歸陵觸碰中的絕望與拉拽感,想要緊緊抓住他,讓自己不會沉下去。  歸陵在努力控製,讓他們有更正常、溫情和非控製性的關係,不過韋安並不討厭這種絕望,這不健康,但在床上讓他興奮。  韋安無法把他們的日常關係經營成完美健康的樣子,這扭曲的執著滲進他的骨子裏。  當他把歸陵從死亡中拉回來,看那人的雙眼,韋安就已經很確定了,他們都太殘缺,很難在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即使連接了紅線係統,舉行了婚禮,擁有了一座城,開始在陽光下秀恩愛,這些東西也不會消失。  在更私下的地方,一些幽暗的部分開始展露。  韋安撫摸歸陵的頭發,延伸到後背,這是安撫的動作,他會接納他的一切。  這場性愛的某個時刻,歸陵伸手去撫摸韋安的身體,這一刻,那人手腕周圍有能量隱隱成形。這力量有一瞬間是奇異的幾何狀棱角,並最終在空氣中顯現出金屬的質感,纏住歸陵的右腕,壓在頭頂。  歸陵掙了一下,但沒有扯開,他吸了口氣,韋安的另一根“觸手”同時纏著他的腳踝,隻是搭著,沒去掌控他更多肢體的動作,但是在那裏。  韋安伸手撫摸他的頭發,說道:“讓我看看你。”  這是他一直著迷的事,他極為認真地親吻歸陵的身體,舔咬,愛撫,觀看和控製每一絲反應,再逼迫到極限。  這種事在某些時刻會稍微有一點極端,受不了時,歸陵會小聲叫他的名字,韋安喜歡這種低啞、柔軟、帶著懇求的聲音,他知道,歸陵也知道他在進行這種……極其不正常的享受。  但歸陵允許他這麽做,韋安想,他很絕望,我可以稍微再過分一點,他現在不會放開我了。  他們都擁有了更強大的力量,珊瑚礁是一股強大的勢力,將能幫他們和“神使”以及科學部對抗。  但在床上關係上,韋安說不準是否是一種墮落,感覺上很像,但是他唯獨在這件事上沒有太大的危機感。  他們展現也更加私人、病態和殘缺的部分,但在這片關閉了房間的性愛中得到對方的接納。  他倆情況當然都很糟糕,很不正常,不可能回到過去,而現在幹的事可能也隻把他們往孤獨的境地推得更遠。  在這片黑暗中,韋安隻確定一件事。  那就是,無論是哪一種,他們都會在一起。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規模襲擊  這些天,紅線係統導致的同步仍不時發生。  韋安同步到大量歸陵在科學部的事,那是漫長的孤獨與空白。  有時也會同步到韋安的過去,有一次是他很年輕時自殺和屈服的事,在秦家豪華的私人醫療區,有束縛衣、鎮定劑和奴隸係統的界麵,以及他的父親。  “秦衛”蜷縮在天價醫療區的一角,樣子很可憐,歸陵試圖安撫他,但當處於那巨大的痛苦裏,韋安伸手抓住他,把醫療室變成了保險櫃。  他出不去,他也不要讓這個人出去。  他什麽都沒有,但這是他的東西,他想把他揉碎了吃下去,這樣就永遠是自己的,沒人能夠奪走了……真是災難,韋安一點也不想麵對那時的事,幸好很快醒了。  醒時他們都在床上,韋安渾身發抖,歸陵翻身把他壓在下麵,溫柔地親吻。  韋安死死抓著他,指甲弄破了他的皮膚,歸陵一點也沒有放開的意思,動作充滿了珍愛。  在這溫柔的觸碰下,韋安終於感覺沒那麽羞恥了,他沒有因為自己表現得太糟糕而被拋棄。  ——後來韋安發現自己因此睡了一整天,他極為焦慮,不過歸陵還是很好地處理了他的工作。  不過不管有多少災難,這個夜晚,韋安同步到的是難得的歸陵古文明時代碎片,一個簡單的快樂時刻。  是在某個夏日午後的雲層之上,陽光灑在白色如山的雲上,歸陵躺在浮空的劍上發呆。高空有些冷,很寂靜,陽光灑下來,透著一股寧靜和百無聊賴的氣息。  韋安正看著那人懶洋洋的樣子,一條小魚從他後麵遊來,叼著個紙袋,像是外賣的包裹,猛地一甩頭,把袋子丟給歸陵。  歸陵抬手接住,坐起身來,笑容燦爛,說道:“謝啦。”  小魚不爽地遊走,可能想表達自己並不是送外賣的。  歸陵盤腿坐在“有魚”上,拆開袋子,拿裏麵的東西吃。  韋安看著那沐浴在陽光下的人,如此的年輕,屬於這樣的光和雲海。  袋子裏是星星形狀的蛋糕,和在灰燼城時韋安帶的那種有點像,不過更圓一點。  他在雲層上吃東西,極遠的地方有蟬鳴的聲音。  接著那一副曠課發呆的年輕人轉過頭,看到了同步的韋安。他在夢中有著那麽年輕的眼神,但接著他認出了韋安,意識到這美輪美奐的雲頂不是現實,他青春的時代早已過去,他現在實際上正困在什麽地方,處於何種境地。  他很輕柔地歎了口氣,但看向韋安的笑容並未收斂。  他挪了挪,拍拍“有魚”上自己旁邊的位置,韋安到他旁邊坐下。  歸陵把袋子遞過去,韋安拿起一個。  這一刻,他同步到了很多年前歸陵吃到的蛋糕的味道,很好吃,裏麵的奶油新鮮濃鬱。韋安又吃了一個,是紅豆口味的。  “真不錯,”他說,“我回頭試試做這個。”  “好。”歸陵說。  韋安知道他們該聊一些更關鍵的事,但當坐下來,還是隻想和他說一些閑話。  他們聊了蛋糕的口味,接著說起腳下的大地,這裏是很多年前平靜的因河城,雪山般的雲層下,能看到穿過城市舒緩的河流。  “所以你吃這個不用花錢?”韋安說。  “那時沒這個概念。”歸陵說。  “至少在經濟上還挺和諧的,”韋安說,“你是一直生活在沒有錢的時代,還是長大以後才這麽生活的。”  “十六歲以後,主要是在軍隊裏這樣,”歸陵說,“那時候挺亂的,從我出生就經曆了三次大規模政變。”  “很刺激嘛,”韋安說,“我想聽那時候的事。”  “唔,我出生時集團上層失權,做出大規模妥協,整個高層生活發生了很大的變動,”歸陵說,“以前他們日子過得和大黑暗時代的帝王也沒區別了,可能還更過分點,畢竟王座集團很巨大——”  他停下來,兩人同時轉過頭,感覺到這次睡眠中同步外,現實世界的震動。  是又一次針對珊瑚礁的攻擊,這幾天發生了四次突襲。  其中有兩次攻擊,這些人都在韋安和歸陵沒參與的情況下解決了。  珊瑚礁的能源已經動員到了一半左右,大家迅速熟悉了這種戰爭的節奏,以及各自的位置,超能者出現讓各個領域的力量發揮更為徹底,還有了自己的英雄人物。  舊日神聖的一切,慢慢變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我準備收回和寶石城的通道了,讓所有的力量收縮防禦。”韋安朝歸陵說,“那邊可能還有能救的人,但隻能等到這次戰爭結束以後,珊瑚礁的情況很危險,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知道,”歸陵說,“你不用向我解釋這些。”  韋安點點頭,他們坐在舊日美好的幻影中,傷痕累累,這靜默裏沉澱著很多的黑暗。  他倆沒有立刻出去,這座城市需要一些戰火的粹練。  “這一趟如果搞不定裂縫,”韋安低聲說,“我們會困在黑暗裏出不來,這座城大概撐不過一個月。我猜‘神使’們真能建立個奴隸製帝國,如果有裂縫生物的幫助,聯邦頂多也就能對抗個十年左右。”  “我們會解決的。”歸陵說。  韋安“嗯”了一聲,兩人沒再討論下去,韋安張開眼睛,同步退去了。  他們在珊瑚礁套房的雙人床上,歸陵抱著他的腰,他也死死抓著對方,身體糾纏在一起。  通訊器在響,外麵炮火連天,是第五次襲擊。  韋安坐起身,去看自己的通訊器,歸陵也去看他的。  他們前麵隻有一條路,狹窄凶險,腳下全是血與屍骸,但除了向前沒有別的辦法。  這是一場大規模的進攻。  珊瑚礁周圍長出了近十座巨塔,有幾座已連在一起,城市的上方還有一座規模驚人的倒懸的塔,正在大規模結晶,已把天穹吞掉了一半。  數百根柱子向下生長,如同一根根尖牙,最大的那根比之前襲擊運算中心的大了數十倍。  壓下來的黑暗中傳來退化者含糊的聲音,是雙眼看不到頭的黑暗神殿。  也就是係統的視角能看得更遠,對於沒有能力的普通人,真是整座天空壓下來一樣,不見盡頭。  珊瑚礁的防禦網全麵展開,從內形成火力點,像天空一個個環形的眼睛,懸停在空中,把周圍空氣染成金色。  超能力者加入而深度開發的功能,它在天空形成一個個纖細金環般的炮口,聚力時全變成暗金,再擊出。  炮聲沉悶,如悶雷在空中回蕩。  火力明明滅滅,目標非常清楚,是根據測算出的薄弱點攻擊的。  紅方的“休息日”是一種寂靜的能量,但到他手裏,它變成了戰爭中的集火點。他能迅速讓一片結晶區熄火,所有的怪物靜止下來,他的力量指向哪裏,就是大規模攻擊開始的號角。  石頭被燒成紅色,發出劈啪聲,燒紅的石塊和岩漿落下,砸在珊瑚礁臨時長出來的合金防禦骨架上,有自動清理設備,免得傷到下方的普通人。  天空的“神殿”不斷生長,又被毀掉,如果不是如此強烈的火力,整片天空早就長嚴實了。  在很短的時間內,下方的戰火居然還隱隱占了優勢。  可是此時,周邊的“塔”已經長在一起,成為比珊瑚礁高數倍的圓形的牆。  數隻巨大神明的麵孔從牆上緩慢呈現,接著整個爬了出來,每一個都龐大到可以俯視城牆的最高點,深淵般的眼睛朝向這片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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