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們並沒有聊起那一年的蘇富比春拍,如今三言兩語聊起,如同“老友敘舊”。


    他說的她知道,她提起的他也懂。


    明明2016年的春天他們根本不認識也沒有見過,可回憶卻能撕扯開時空的長河,讓此刻的博物館和2016年的香港會展中心悄然重合到一起。


    霍江逸回想那一年,四月的第一天他便抵達香港,住在太古廣場的港島香格裏拉,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在房間裏曬曬太陽,下午有空在附近公園逛逛,晚上出門吃個夜宵。


    呆了半個月,連自己拍藏品帶幫客戶交易,總共剁手幾個億。


    可惜仔細回憶,印象中並沒有遇見過這麽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女孩。


    “兩年前大概什麽時候去的香港?”


    許棉腳下一頓,想了想:“三月底吧。”


    霍江逸:“住在哪兒?”


    許棉:“會展中心那邊。”疑惑道:“怎麽了?”


    霍江逸:“沒什麽,看看是不是有緣千裏來相會。”


    許棉心道那當然是沒緣沒相會,要是當時就有緣,還用等到今年才認識麽。


    她問:“那你當時在哪兒?”


    霍江逸:“太古廣場。”


    許棉咋舌,有錢人,忽然想起來:“太古那邊我也去過,我爸一個朋友的兒子帶我去逛過。”又想了想,“那邊東西當時真讓我長見識,幾千一瓶的霜我當時第一次見,貴死了。”


    霍江逸看她:“買了什麽?”


    許棉:“什麽都沒買,好貴!”又道:“而且帶我過去那個大哥當時忙著去找女朋友約會,根本不想管我,把我往那裏一丟就走了,我自己在那裏瞎逛,有個服務員看我穿的普通還朝我翻白眼,當時真是氣死我了。”


    霍江逸之前曾說過,2016年的春拍是一段與他事業有關的重要回憶,當時拍場上拍回來的那兩個碗就承載了那段記憶,現在許棉回想起來,發現自己的2016年香港之行竟然全是糟糕的事——


    比如她一開始根本不想出門,某姓池的大兄弟卻假借帶她出去玩兒的名義將她拉出門,出了門,卻又根本不管她,帶她到太古廣場就跑了,還問她借了一千港幣,至今沒還。


    比如她一個穿著普通的小女孩在太古裏麵東逛西逛,沒買什麽,不受待見,還遭了一次白眼,用普通話點個甜品那服務員都不耐煩。


    簡直了,回憶一次,想想都很生氣。


    許棉歎了口氣。


    她真是高估自己的人生經曆,還分享2016年香港之行的回憶?算了吧,她的這段回憶她自己想想就要慪氣,分享就更不必了。


    她之前還真是會說大話。


    霍江逸卻看著她,笑了笑道:“那是因為你沒遇到我。”


    她的確沒有遇到他,這是事實。


    他如果隻是擺事實,她也絕對不會多想。


    可這句“因為你沒有遇到我”說出口,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的語調,聽得許棉心裏一愣,心跳咚咚咚開始加速。


    她站定,下意識屏吸。


    靜謐的展館內,除了麵前男人的聲音,她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如果遇到我,如果我在你身邊,”他深深地凝視她,語調緩慢輕柔地接著道,“你不會一個人在太古廣場,我會從酒店下來陪你,逛街、刷卡、拎包。不用擔心語言問題,普通話和方言,你想怎麽說怎麽說,有我在,沒人敢對著你翻白眼。喜歡什麽就買,不喜歡也可以買,買完大不了丟掉。甜品店員不耐煩也沒關係,我會刷卡包掉他整個店三天的營業額,讓他一刻不斷不休息地做甜品,練練手藝,順便教他好好做個人。”


    許棉這輩子不是沒有聽過甜言蜜語,從十五六歲開始,鄰居孩子、以前的同學、親友認識的朋友裏,同齡男生沒少給她塞情書,情書一多,五花八門的什麽話都有,當麵的表白也不少。


    這是第一次,她震驚在如此直白的表露中。


    不,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昨天晚上。


    她心口狂跳,比剛剛跳得還要快還快急促,差點就要喘不過氣。


    霍江逸凝視她,緩緩問:“我說了這麽多,聽懂了嗎?”


    許棉卻感覺眼前有白光炸開,恍眼,晃神,心跳也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瘋狂。


    然後,隔著層水霧一般,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很輕,很輕:“聽懂了。”


    另外那道聲音聽起來也變得有點不太真實。


    “尺寸偏大的鑽石喜歡嗎?”


    “喜歡。”


    “那我讓人找個時間把那顆藍鑽帶回國,設計個戒托鑲起來,給你戴著玩兒。”


    整個世界都在蕩漾,許棉一時也沒顧上什麽藍鑽什麽戴著玩兒,略微抓住半絲清明的那一刻,不可思議地抬頭,傻傻的,直白的,問了麵前男人一個問題:“我們現在的關係還純嗎?”


    霍江逸聽這說法就笑起來。


    他抬手,用指背在許棉的臉上輕輕一撫,溫柔又堅定道:“純,純潔的戀人關係。”


    第三十二章


    霍江逸這人有個毛病。


    買東西快, 做決定快, 下手更快。


    霍家動手逼他就犯,甚至以公司不是他個人的為由直接拿走, 他火速就斷了和家族的聯係。


    發現國內藝術品、古董交易市場有本土規則,回國開公司後一直水土不服,他立刻潛下心摸索。


    國際藝術品交易市場上, 但凡隻要是客戶看中請他幫忙交易或者他看中的,買。


    如此雷厲果決的風格, 麵對一份感情、一段亟待突破維度的關係, 又有什麽理由拖拖拉拉?


    尤其當他意識到, 心動很可能不僅僅隻是單方麵的。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理由不加緊速度。


    喜歡,立刻下手。


    至於這會不會太快?放緩速度攻城略地是不是更為合適?全然不在考慮範圍內。


    還是那句話:喜歡,立刻下手。


    拍賣場的規則試用於人生中的很多場合,愛情也是一樣, 畢竟競爭對手可不會等你, 美好的戀人就如同愛情場上的絕世孤品, 你想要, 別人也想要,你不出手,便會被別人落槌斬獲。


    一句話,誰慢誰傻逼。


    這是原則問題。


    當然,出於對心動之人的愛護,霍江逸在某一刻也猶豫過, 如果速度太快,會不會嚇跑她。


    可許棉身上的這套淡紫色長裙及時救場,她穿著他挑的這身衣服出現在序廳門口,撞入他視線中的刹那,他就知道,命運女神不止在拍賣場眷顧他,愛情的賽道上也一樣。


    既然如此,有什麽理由不快速下手。


    摘掉耳機掛斷電話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突破維度,速戰速決。


    可惜他大大高估了許棉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剛說完送她顆藍鑽戴著玩兒,剛說完他們是什麽關係,許棉瞪圓眼睛,二話沒有,轉身就跑了:“我我我,我去趟衛生間!”


    霍江逸看著她逃離現場的蹦起來的背影,無奈揚眉:這個他懂,中文叫尿遁。


    *


    “咚”一聲,女廁隔間門被甩上,“唰”一下,插銷閉合。


    許棉飛快轉身背靠門,抬手捂著胸口,感覺自己心跳得都快從喉嚨眼兒蹦出來了。


    !!!


    她沒聽錯?沒理解錯?


    是表白吧?


    是在示愛吧?


    !!!


    血液因為太過激動直往腦門兒上鑽,頭昏腦漲,七竅冒煙。


    她熱得不行,脫掉身上的風衣,一疊二搭在手臂上,還覺得熱,又撈了長裙提起來,光腿散熱。


    眼前還有白光,一閃一閃,沒多久白光散開,五顏六色的彩虹光在眼前冒著泡泡。


    她深呼吸,又深呼吸,克製著,嚐試冷靜又冷靜,然而心跳嚴重飆速,還刹車失靈,彩虹光和氣色泡泡滿世界飛舞。


    許棉腦海中紛雜錯亂,一會兒是男人柔聲的表白,一會兒是雪萊的詩句,一會兒是七彩光芒和粉色泡泡,一會兒又是理智傾軋下嚐試回歸冷靜。


    頭漲得又熱又暈。


    這個時候,還有一顆冉冉升起的少女心漸漸膨脹,在翻江倒海的思緒中形成了第四股勢力,帶著甜蜜,澎湃而來。


    “他就是喜歡你!”


    “像你喜歡他一樣!”


    “難道隻準你覺得他有魅力,不準他覺得你有吸引力?”


    “如果隻是玩兒玩兒的那種人,你會看上他?他是那種人?”


    “不是!”


    “上吧!大膽的,勇敢的,接受你老板的表白!”


    “想想他的大長腿!想想他的白襯衫!想想他的才能、魅力!想想他表白都能把情詩拆開念的情商!想想他戴著墨鏡穿著西服站在路邊喝咖啡的樣子!你難道不想撲倒他早日得到他的肉體嗎?”


    “告訴我,你想不想?就問你想不想?!”


    許棉沒上廁所,卻差點在廁所隔間裏噴出一口水——


    她紅著臉,抬手捂眼睛,無法忽視這千鈞之力呼嘯而來的少女心,默默在心裏大聲回複——


    “想!”


    一聲內心的呼嘯,少女心橫掃其他雜亂的情緒勢力,平定內心,收複割地,統一五感。


    許棉終於漸漸恢複了冷靜,臉上的血色慢慢退去。


    呼,她吐了口氣。


    待徹底冷靜下來之後,她提好風衣,轉身,正要拉開插銷,門外一道女聲伴隨著鞋跟踏地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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