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江逸隨手把喝完的咖啡紙杯丟進博物館門口的垃圾桶,排隊入場,進序廳。


    廳門口人進人出,他掃了一眼,沒看到許棉。


    耳機裏榮哲的說話聲時不時傳來,都是在哄女孩兒的溫柔調,聽得人耳背發麻。


    “東麵樓還有展廳,這會兒去嗎?”


    “也行,那就聽你的。”


    這兩句話顯然也不是對著霍江逸說的,但他不得不出聲提醒:“悠著點吧,印刷、紡織品這種雜項我也不懂。”


    又道:“許棉呢?”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安靜了,好一會兒,榮哲才壓著聲音道:“我們準備去看看瓷器,樓上還有一個什麽百子大禮轎。”跟著道:“咦,小許不在門口嗎,我讓她去接你了啊……”


    耳機裏忽然又靜了,榮哲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種情況之前也有好幾次,霍江逸見怪不怪,知道電話那頭的那位掛著耳機約會,處境“艱難”。


    霍江逸沒說什麽,摸出手機,準備再給許棉發條消息。


    忽然手一頓,垂落的目光緩緩抬起。


    棕色光麵地磚上,映入眼簾的先是一雙尖頭黑色小皮鞋,眼熟,越過一小截白嫩的腿腕,垂墜質感的淡紫色長裙裙擺,眼熟……


    霍江逸:“……”


    低頭,剛剛解鎖的手機屏幕上,正是和榮哲不久前的幾段對話。


    對話之上,一張張照片裏,剛好就有一雙黑色小皮鞋,一條淡紫色長裙。


    霍江逸:“……”


    人的五感總是同步調進行的,眼睛看到了,耳朵也跟著聽到了。


    是喘著氣的熟悉的聲音:“江總,不好意思,來晚了。”


    霍江逸抬頭看去,正是許棉。


    被一身淡紫色襯托得柔美亮麗的年輕女孩兒。


    然而這身衣服他卻是從一堆照片裏隨便挑的,當時沒有多想,隻是隨手應付一下榮哲,覺得榮少爺品味高超的很,沒有在衣服方麵征求他意見的必要,更何況還是女人的衣服。


    卻怎麽也沒想到,最後他親手挑的這身衣服穿到了許棉身上。


    可就是這麽一條隨手挑的裙子,襯得麵前的女孩兒亭亭玉立,婀娜柔美。


    霍江逸眼神都變了。


    許棉還尤不自知,見他不言不語地定在原地,以為他等了很久,正要解釋,突見麵前的霍江逸按了按掛在耳朵上的耳機:“掛了。”


    說完後摘掉耳機,掛斷,隨手塞進西褲口袋裏。


    許棉:“???”


    誒誒?怎麽掛了?不是要遠程助攻嗎?


    她茫然,麵前的霍江逸卻專注認真地看著她,輕輕一笑:“很漂亮。”


    說著側身,優雅紳士地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許棉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麽,頓了頓,隨著手勢往裏走。


    才走進序廳,霍江逸的手機又震起來。


    她轉頭,看到霍江逸掐了電話,關機,抬步跟上。


    許棉想起要說什麽,低聲問:“榮總那邊搞定了?”


    霍江逸神情認真:“管不了他了。”


    許棉:“?”


    這次換許棉的手機震動。她沒掐,拿起來一看是榮哲,接了,掩唇壓著聲音:“榮總?”


    榮哲在電話那頭炸毛地喊:“你老板怎麽回事?掐我電話還關機!?”說好的遠程助攻呢?


    許棉瞥霍江逸:“呃……”這要她怎麽回。


    霍江逸走過來,眼神示意電話給他。


    許棉把手機遞過去,霍江逸接過,就說了一句話:“不是隻有你是豬,我現在也是。”說完掛斷,關機。


    許棉:“……”


    豬????


    霍江逸再次伸手,款款做出“請”的手勢,又低聲,用詢問的語氣柔聲道:“可否?”


    許棉是萬萬不可能拒絕的,不,是她完全抵抗不了這番紳士的魅力。


    可否?


    可!可!可!非常可!


    這個時候哪管什麽你豬、我豬、他豬,哪管什麽榮總、助攻、遠程。


    她心裏眼裏,隻有麵前這個男人。


    而麵前的男人卻在後悔,江詩丹頓應該戴,愛馬仕也不該扔回去,佛靠金裝,人靠衣,奢侈品在他眼裏雖然向來隻有價格沒有價值,但高價帶來的外形質感還是勉強過關的。


    又一想,他在意這些幹什麽,反複無常沒有意義。


    可糾結的深層含義卻是:他有點緊張。


    意識到這點的霍江逸心裏輕歎:第一次當豬,到底沒經驗。


    餘光一瞥身邊,女孩兒縮了縮脖子,一隻袖子不知什麽原因拉得長長的,手也跟著往裏縮。


    霍江逸脫下長風衣,許棉剛好轉過頭,目光從衣服轉到他臉上,兩人默默對視。


    他捏著風衣的衣肩,將風衣輕輕一抖,無聲示意,許棉是真的冷,不想推辭,又有點不好意思,衣服已經搭在她肩上。


    她這才注意到,他風衣裏沒有西服,就穿了一件襯衫。掐腰收肩,寬背窄腰的身型一覽無餘。


    她披著風衣,衣服內襯裏殘留著男人的體溫,和他此刻襯衫上的體溫同源同本。


    想什麽呢。她一時臊了臉,埋下頭往前走,目光抬起,左顧右盼看展品,掩飾神色。


    “之前看到哪兒了?”霍江逸問。


    許棉才想起自己根本沒看幾個展品,序廳才進來就遇到了榮哲,無奈道:“就門口。”


    霍江逸:“序廳介紹海城的近代發展曆程,內容有點枯燥,往裏走吧,展品都在裏麵。”


    許棉點頭:“好。”頓了頓,一想不對啊,轉頭:“你不是沒來過嗎。”


    霍江逸:“有榮總打頭陣,不知道也知道了。”


    原來如此。


    可事實上,誰都沒心思觀展,穿過序廳往裏走,再上二樓,什麽展品都成了過眼雲煙。


    館內很靜,空曠,偶有其他參觀者低聲交談的聲音,許棉的五感無限放大放大放大,身邊人的每一步腳步聲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很快,她的注意力徹底從展品挪到了身邊。


    她注意到霍江逸在看一張背景地為海城的近代戰爭黑白照。


    許棉跟著駐足,看過去,玻璃牆內,射燈讓照片的每一個像素都展示得清晰無比。


    “1901年,”霍江逸緩緩道:“中國,《辛醜條約》。同一年,畢加索在巴黎創作雙麵畫 gommeuse》。”


    許棉一愣,看向他,牆內的燈光經由玻璃反射落在男人的眼睛裏,明亮的,深邃的,堅定的。


    她不解。


    霍江逸轉過身:“藝術品最有價值的一點,就是它無論賣多高的價格,永遠無法和曆史割裂。”


    許棉聽得懵懵懂懂,對曆史隻知曉淺薄的皮毛,也不懂這番話背後的深意。


    霍江逸已帶著她繼續往前觀展,沒有多解釋。


    再往裏,便是各種特色場館,許棉看到瓷器會多瞧兩眼,隻是不多駐足,繼續往前。


    在看到一副散點透視繪畫手法的字畫時,突然想起什麽,低聲對身邊道:“2016年的蘇富比記得嗎,當時天價拍出了一幅畫。”


    霍江逸站在她身邊,也看了看玻璃牆內的那幅畫,直接道:“張大千,《桃源圖》。”


    許棉眼裏攢著光:“你也記得?”


    霍江逸:“買家是海城人。”


    許棉看他:“不會就是你吧?”


    霍江逸:“當然不是,那幅畫我沒有參與競拍。”


    許棉隨口問:“因為錢都是家裏控製的?”


    被質疑了財力的江總:“因為那天的拍賣我沒出席。去了也不買,這和錢多錢少沒有關係。”


    許棉“哦”了一聲,想起自己床頭櫃兩隻碗:“你那次去就隻買了兩隻碗?”


    霍江逸:“當然不是。”


    許棉看向他。


    霍江逸勾了勾唇角:“還拍了一顆鑽石。”


    提到鑽石,許棉就想到自己戴過的那枚粉鑽胸針,玩笑的口氣道:“不會是那顆三千萬美金的十克拉藍鑽吧。”


    許棉發誓,她真的是開玩笑的,絕對沒有別的例如試探的意思,然而霍江逸轉頭看過來,笑得格外意味深長。


    “你……”她震驚了,“不會吧……”


    難道那個通過電話標下神秘買家真是他?


    霍江逸口氣幽深:“三千萬美金,迪比爾斯千禧瑰寶4……”


    許棉觀察他,料想如果買了不會是這副表情,鬆了口氣:“嚇了我一跳。”


    想想也是,三千萬美金,折人民幣兩個億,兩個億什麽概念,怎麽可能買得起。


    這個話題很快被許棉拋到腦後,她轉身,順著路線繼續往前,霍江逸跟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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