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


    用她師母的話:那是給狗睡的。


    所以許棉躺下去五分鍾,自告奮勇地重新爬了起來,坐在床下,平視床上:“老板。”


    大半個晚上折騰得沒睡的霍江逸深深歎了口氣:“……說。”


    許棉:“那個,要不你睡一邊,我睡一邊,地板太硬了,硌得慌。”


    霍江逸側頭,就著床頭的夜燈看許棉:“如果你承諾不會對我做什麽的話,可以。”


    許棉:“??????”


    excuse me?誰要對你做什麽?


    一張床兩個人睡剛剛好,一個這頭,一個那頭,中間擺著一個並沒有什麽卵用的蕎麥枕頭。


    這下好了,處於同一平麵的兩位同步調地徹底睡不著了。


    霍江逸:“……”


    許棉:“……”


    當老板的意識到自己這個晚上注定要毀了,輕輕歎了口氣,看著頭頂:“來吧,就讓我們開始一場老板和新晉員工之間的深夜夜談會。”


    “……”有病?誰要和老板開夜談會?


    許棉看著天花板:“那聊什麽?”


    “隨便。我可以跟著你的話題。”


    “我沒話題。”


    “那你跟我的。”


    許棉想了想,先劃好話題羞恥度的上限和下限:“可以,不過內容得符合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要求。”


    霍江逸第一個問題特別文明和諧:“你叫許什麽來著?”


    “……”


    “許棉。”哪個棉她卻沒多解釋。


    霍江逸:“《致橡樹》那個?”


    許棉一愣。


    霍江逸:“嗯,好名字。”


    許棉驚訝地側頭。


    她的名字的確就是這麽一個由來,但以前從沒有人這麽提過,大家說得最多的就是棉花的棉,而不是木棉的棉。


    他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


    霍江逸卻自然略過了這個話題:“好了,該你問我了。”


    許棉:“呃,那老板你叫什麽?”


    霍江逸:“江總。”


    許棉:“我是說名字。”


    霍江逸:“不重要,你隻要記得我是給你發工資的那個人就行了,好,下一個,我問你。”


    許棉:“……??”什麽鬼!


    霍江逸:“你到底多大了?”


    許棉回擊:“不重要,反正老板你不是在雇童工。下一個。”頓了頓,“老板你多大?”


    霍江逸:“35。”


    許棉這下不得不再次側頭往右看,滿口驚訝:“35?!”


    霍江逸:“你的問題結束了,下一個問題是我的。”


    “明天回大廈拿到行李,還是堅持不走嗎?這個問題你想清楚再答,畢竟已經睡過一覺醒了,腦子應該還算清醒。”


    許棉卻沒停頓:“走?不走啊,我工作不是找到了嗎?”


    霍江逸坐了起來。


    他沒看許棉,恪守作為男士在這個時間地點的非禮勿視準則,隻靜靜目視前方道:“想清楚。許可證我至今沒有辦下來,可能有我家族那邊的阻礙在,也可能是其他原因。目前公司人員也都解散了,重組也需要時間,最關鍵是,你的老板剛剛回國,並不很了解國內市場,初期會嚴重水土不服,創業失敗也未必不可能,甚至是大概率。”


    許棉也坐了起來。


    她大方多了,直接側頭看身邊的男人:“可你工資和福利不都給我開了麽。”


    霍江逸:“月薪一萬,五險一金,包吃包住,這個薪水你也能在其他拍賣公司找到。”


    許棉眨眨眼,驚愕:“怎麽可能!隔壁忠正國際那騙子工資掛出來的薪水也隻有幾千塊,我查了很多其他拍賣公司,新入行的人根本沒幾個錢。像你這種上來就月薪一萬的真的非常土大款了。”


    霍江逸的不轉頭原則在最後四個字下分崩析離。


    他默默扭頭:“土、大、款……了?”


    許棉:“意思就是,你非常有錢。”


    霍江逸:“我給你重新描述的機會。”


    許棉從善如流:“像你這種上來就月薪一萬的真的非常豪氣衝天了。”


    霍江逸勉強接受臨時更正:“所以你是為了錢不走?”


    許棉:“不啊,隻是大拍賣行,像國內的‘丹舟’,國外的佳士得這種我都進不去,小行的話,我估計也懸。其實來海城之前我就查過這些,心裏有數,所以一開始才會特別重視忠正國際的麵試,哪知道那家竟然是個騙子。”


    這種說辭倒非常合理,的確,拍賣行尤其是文物藝術品拍賣行不像別的行業,金字塔塔尖是少數,塔尖以下也不具備普遍性,小公司要麽難以進入,要麽就是像忠正國際那樣到處騙錢。


    能找到一家適合新人起步的公司非常難。


    尤其許棉還是瓷器鑒定這塊的。


    既然如此——


    霍江逸幽幽道:“那行吧,跟著我,就算是我的人了。”


    許棉聽這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回過味兒:“江總,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但這話不能這麽說吧。”


    霍江逸躺了回去,被子也不蓋,直接翻身朝外,打了個哈欠:“你的人,我的人,有什麽差別,反正現在公司就我們倆,你要覺得不能這麽說,那就公平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行吧?”


    許棉:“……?????”


    老板,你中文過八級了嗎!


    第十章


    再次睡著前,許棉告訴自己,不管了,先睡了,說不定明天起來她就改變主意了。


    結果早上五點半,她在衛生間對著鏡子洗漱的時候,光“走還是不走”這個問題就讓她刷了好半天牙。


    不走?


    老板肉眼可見地快要開不下去公司了,以後還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走?


    走了又能去哪裏?她自己都知道這個行業無論公司大小都存在隱形壁壘,以她的情況,離開江總這邊後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一家小型拍賣公司做業務跑市場,可這又和她本來的奮鬥目標背道而馳。


    許棉刷了好半天牙,最後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經過一夜後,衝動不再,理智恢複,她反而不像昨天那樣容易下決定。


    一番思索後,更加糾結。


    唉!這都什麽事兒啊。


    可能出來打拚就是這樣,要麵對各種選擇吧。對著鏡子擼了一把臉上的水,許棉輕歎,決定還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她行李還在大廈前台那兒,先拿回行李再說。


    洗漱完畢,她拉開衛生間門,走了出去。


    按照預想,她的老板江總應該已經換好了衣服等著她一起離開,像昨天晚上那樣,怎麽低調不引人注意進來的,再怎麽低調地爬牆出去。


    這完全符合邏輯。


    然而等許棉洗漱出來,走到外麵客廳,她差點沒被眼前這一幕亮瞎狗眼——


    霍江逸穿著一身剪裁得體、一看就很昂貴的西服坐在那套傳說中十八世紀流傳下來的古董沙發上喝咖啡。


    喝得漫不經心,喝得別有情調,麵前十八世紀的古董茶幾上還擺著一個看款式就知道也是古董的留聲機,黑膠唱片在上麵緩緩地轉阿轉,轉出的音律是耳熟能詳的貝多芬。


    許棉:“……”她怕是刷牙時間太長刷出了幻覺。


    霍江逸卻老神在在地坐著,還支起了二郎腿,一手骨碟,一手杯,喝了一口咖啡,輕輕將杯子往骨碟上一放,抬眼,看向許棉。


    “洗完了。”他語氣也同樣漫不經心,整個人流露出的氣質尤為“矜貴”,仿佛是從油畫裏走出的十八世紀英倫紳士。


    許棉差點開始哆嗦:“江總?你……你還好吧?”


    這大清早的,又是唱哪一出?


    霍江逸倒是淡定,把咖啡擺回茶幾上,暫停了留聲機上的貝多芬,重新靠坐回去,眸色淡定地看著許棉:“別緊張,你老板雖然昨天晚上沒怎麽睡好,但現在精神還不錯,沒有發神經。”


    許棉拿眼神回視,看看他,看看茶幾上的咖啡杯,再看看留聲機,意思很明顯:這特麽還不叫發神經?


    霍江逸卻抬起自己擱在沙發扶手上的胳膊,素白修長的手指交疊,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公司福利。”


    哈?


    霍江逸坐著,沉著表示:“你作為公司臨時破產後唯一沒有拿錢離開的員工,昨天晚上又是做賊一樣跟著爬牆,又是睡連燈都開不了的臥室,在老板的臨危階段做出了極大的‘貢獻’,表現了極大的誠意,所以今天,你的老板,也就是我本人,臨時改變了爬牆走人的決定。”


    許棉不可思議地聽著,揚眉:“然後?”


    霍江逸微微一笑:“然後,請你現在回臥室,穿上你老板特意讓人給你準備的衣服。”


    許棉:“????”


    霍江逸神色從容,氣質矜貴:“去吧。”


    許棉:“不是,我……”


    霍江逸已經重新傾身撥回了茶幾上留聲機的唱針,又拿起咖啡坐回去,邊喝邊沉靜在悠揚的音樂曲調中,場景如同一幅不容人打破的動態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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