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對廣泰公主遙遙拱手致謝,儀態大方道,“各位,請坐。學無先後,我隻是僥天之悻,領悟了這些前人未曾光大的技巧,今日願與諸君一同探討,來日共同光大我大周榮耀。”


    她說完一笑,艾瑪,我怎麽感覺自己是個傳銷團夥頭子呢?


    她對剛才挺自己那位宗室女冠微笑,娓娓道:“道友的幾個問題問得極好,想必也是在座許多同好心中所疑惑的。是這樣……”


    她先講了自己常用的顏料是如何做出來的,用了哪些大周畫師們並不常用的材料,然後又解釋了為什麽要這麽做,很快有人主動跑去拿了她例舉的幾種顏料礦石,乳缽等物來,瑤光在講台上做起示範,先如往常一樣炮製顏料,又讓竹葉將自己所帶的顏料一一取出,講自己做好的顏料和現場做的顏料分別畫在畫板上進行對比。


    她講起自己的專業知識時是有絕對自信的,十分投入,就連廣泰公主等放心地離場也未察覺。


    瑤光的講座一直講到午飯時。


    會場中饑腸轆轆之聲夾雜在發問聲中此起彼伏,首座黃太昌這時對她態度親切和藹,慇勤建議道:“韓道長,不若我們去桂仙樓邊吃邊聊啊!我們早已定了席麵雅間……”呃,不過,當初可沒算你的那一份,是給我們畫院獲獎的那四個人準備的慶功宴。


    於是眾藝術家到了桂仙樓,吃吃喝喝聊聊天。


    待這頓飯吃完,大家已經稱兄道弟了,韓瑤光不再是韓瑤光、韓良娣、韓道長,而是玄璣兄了。說實話,韓瑤光實在不喜歡被人叫“某某哥”,但是,沒辦法。誰讓人家大周就興這個呢?社會我光哥,人狠話又多——嘖嘖,好土啊!土爆了!9012年快手喊麥都不會這麽說了好嘛!


    光哥(玄璣兄)跟眾人約好,今後每個月來兩三次跟大家一起交流,畫院有什麽活動千萬別忘了派人到靈慧祠通知她。


    最棒的是,玄璣兄除了收了一班小弟小妹,還終於如願以償——有學徒了!


    那位她今天之前未曾見過,但卻是她忠實擁躉的宗室女冠是隆昌縣主,今年過完年才出的家,現在跟著廣泰公主在白雲觀“修行”。


    隆昌縣主還帶了兩個小姐妹來,一個叫梁素功,一個叫陳問寒。她們並非公侯貴族小姐,而是京中兩間書畫鋪子的小姐。


    這兩人都從小受家學熏陶,對書畫極有見地,自己的畫功也不錯。要是女子也能考畫院,按照隆昌縣主的說法,這兩人絕對早就當上畫師了。可現實是梁素功打算繼承家業,而陳問寒打算出家。因為陳問寒家兄弟很多,她爹打算將書畫鋪子交給至今也沒考上秀才的三哥繼承。


    哈哈,太棒了!這是兩個現成的學徒!瑤光兩眼放光,問她們,“二十五日起,我便要去豐榮公主的明月道院,開始為她的東西兩殿畫壁畫,你們可願隨我一同去?”


    梁陳兩人互視一眼,大聲道:“願意!”


    第118章 明月


    韓瑤光……不應該說韓玄璣——大周景和五年二月二十日,韓玄璣在大周皇家畫院中與畫院畫師們的這場以敵意開始以友愛結束的論戰被稱為“桂仙畫論”。


    此後凡入畫院者正式講堂第一課必然會提到這場關於繪畫技法、理念的論戰。在這一天當世丹青名家黃太昌、李友邦、楚蔚然等與韓玄璣就傳統畫法對題材的構思繪畫所使用的材料優劣等進行了將近一天的探討,對大周藝術界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並催生出許多新流派。


    其時與會的還有許多當時尚未成名的年輕畫家其中成就最著者有後來大周第一位入畫院的女畫師梁素功,她此後專攻人物花鳥風格鮮麗明豔,被後世稱為極意派。此外還有開創朦朧派山水畫的青山道人開創向心派的陳問寒,以及後來成為畫院首座的向白駒。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正文完了這些人都還沒成名依舊在給韓瑤光打下手呢。尤其是可憐的向白駒。因為是男的所以他一直不大受玄璣道長待見隻能每月一次的畫院研討會上才能衝到講台上問玄璣道長幾句話從來沒能單獨拜會過。即使主動跑到當時玄璣道長繪製壁畫的明月道院求當學徒、當義工,道長照樣將他拒之門外。


    向白駒當上畫院首座後還屢屢悲歎,說自己沒能開宗立派都是因為玄璣道長搞性別歧視。


    其實,他錯怪韓瑤光了。


    韓瑤光從小到大上的都是男女混校她並不覺得男女同學就會怎麽樣了,再說了,即使在大周,真要是男女同學搞出什麽了,那還能結婚呢,結婚了還能和離呢。


    幾次三番令人將向白駒拒之於明月道院門外的,不是韓瑤光,而是豐榮公主。


    而且,豐榮公主的護衛可不隻是將他拒之門外,是將他用木棍叉起來,捆成螃蟹,擱在馬背上走出個四五裏扔在地上叫他滾蛋。


    至於豐榮公主為什麽對明月道院防守得這麽嚴密,嗬嗬。


    與正文無關的番外劇透到此為止。


    在大周,為寺院道觀畫壁畫,尤其畫的是宗教畫,是要提前占卜求問吉期的。開工那日還要額外做一場儀式,焚香祝禱,上告於天,希望一切順利。


    大周京都在二月底依舊挺冷的,許多背陰的地方殘雪未消。春寒尚且料峭,瑤光便去了明月道院。


    她從京城回來後,辭別了老郡主,將山上的產業和店鋪交給薛娘子打理,隻帶了竹葉和兩個粗使婆子,開工前一天便到了豐榮公主處。


    隆昌郡主和梁素功、陳問寒相約一起也到了。


    梁素功和陳問寒還各自從家中帶了幾個通曉繪畫的女孩子,或是家中親友的女兒,或是不出名畫師的女兒,共有五人。這五人在繪畫上無論天賦或是功底都與梁陳兩人相差甚遠,但做些研磨顏料,混合膠泥,以及勾墨線、上底色等打下手的活兒,綽綽有餘。


    此外,豐榮公主還早請了一個專為寺院畫壁畫、廊簷梁畫的匠人班子。


    開工那日,眾人先完成了儀式,之後,在豐榮公主主持下,隆昌郡主、梁素功、陳問寒三人正式拜瑤光為師。


    瑤光早就計劃好了工程步驟,先由她帶著學徒將草稿畫在牆壁上,然後她來畫人物的臉部和手,衣飾部分由她帶著三個學徒來畫,她畫一部分,剩下的交給徒弟們畫,至於祥雲、流水、霧靄、樹木山石等等背景則由她示範一個,剩下的歸徒弟和大工們。匠人班子負責給背景上色。


    因為瑤光帶著一幫小姐,其中還有隆昌郡主,所以豐榮公主在瑤光的建議下,著人做了幾個摺扇紗屏,屏下帶著輪子,可以到處移動,韓大師教小姐們畫畫的時候,用屏風將工匠們給擋住,他們就在屏風內幹他們的活兒,小姐們在屏風外自由活動。


    瑤光對於這種說不清究竟是基於性別還是階級所做的隔離其實有些無奈,但若是她不建議做活動屏風,豐榮公主便會派許多年老的嬤嬤們來現場圍成一圈。領教過一次後她深覺場麵極為尷尬,所以就隨公主去吧。


    有了三個學徒,五個大工,瑤光的壁畫進展速度比她當初給土地廟或是碧水江汀畫畫時要快得多了。


    教學相長,她現場教了之後,三個學徒就能立即上手實踐,她再一旁指導。


    畫了幾天之後,瑤光發現梁素功悟性最高,陳問寒雖不略有不及,但也不差了,而且她還比其他人都用功刻苦,隆昌郡主呢,悟性和基本功都不遜於這兩人,但就是出身太好了,有太多事情讓她分心。


    眼看就是三月了,去年這個時候,瑤光也在積極準備踏青,隆昌郡主比元康郡主還要小幾歲,正是活潑愛玩的時候,今天聽說誰誰家開了什麽賞花宴,明天誰誰請了詩社,隔幾天又有誰誰組織去郊外行宮跑馬,就算她能忍住不去,心思也發散了。


    瑤光看在眼裏,但也不提點她。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尤其是畫畫兒這個事,隆昌郡主天賦和熱情都是有的,但她和梁、陳兩人這種憋著一股勁要出人頭地的孩子不一樣。她也會有所成,但隻怕成名會比梁陳兩人晚個差不多十年。瑤光覺得,造就一個藝術家獨特風格的,是個人的人生軌跡。人生中所經曆的、體會的不同,在作品中表現出的自然也不同。就讓隆昌郡主自然生長吧。她就是年輕愛玩,又有條件跟最優秀的人玩,那就讓她玩吧,反正這個時代又沒高考藝考。


    隔了幾日,瑤光宣布今天休息一天,她要帶著大家出去踏青寫生。剛好,她們不在的時候,工匠們可以將兩壁已完成的部分仔細上背景色。


    豐榮公主的道院占地頗大,後院有一座小山,半坡上還有一塊可以跑馬、打馬球的地,遙遙能看到山下一塊塊農田。


    瑤光教女孩子們用碳條筆速寫時,看到遠處田間有一群小孩子在放風箏,趕緊進行現場教學,“人物動態要畫的傳神,必先了解人體結構,為什麽前人評大畫家仇十洲的人物神清骨秀?因為他畫的時候知道人的骨骼筋腱是如何動作的……”


    說到這個瑤光可太想吐槽了,她淘來的那些什麽本子都是啥水平啊!唉,還挺貴的。一個個的,人物不論男女都是大肚子,懷疑是不是穿到清朝的高發際線,那腿那胳膊能那麽放的話早骨折了吧?無趣。無趣之至。


    她正講要畫好人物一定要對人體解剖有所了解,豐榮公主身邊的侍女珂珂騎著一匹小紅馬奔來,隔著幾丈遠跳下馬鞍,快步走來對瑤光等人一拜,“韓道長,公主命我請您回道觀,說您有訪客。”


    瑤光一怔,我的訪客?會是誰呢?


    她忙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也沒忘給學生們布置作業,“每人畫最少五幅人物速寫,每張上麵不少於三個人,要動作不同。”


    豐榮公主長居的齊雲道院距離明月道院不遠,她在兩個道院之間的竹林中打通了一條甬道,修了幾個涼亭,挖了一大一小兩個水池,據說池中種了許多蓮花,今年夏季就能看到了。


    瑤光隨著珂珂去了竹林,遠遠瞧見豐榮公主和一個道士在竹亭中說話,還未走近就知道那是誰了。


    定尋。


    豐榮公主見了瑤光,笑道:“我還有事,你們自在說話吧。”


    定尋向公主施了一禮。


    豐榮公主走遠了,瑤光才驚喜地跟定尋打招呼:“萬萬沒想到你會找來這兒看我。”


    定尋臉微微一紅,隨口說,“不敢,不敢。”然後立即意識到自己所言不妥,閉著眼睛搖了搖頭,無奈笑了。


    瑤光也笑了,“我一向口無遮攔,且常常詞不達意,道友莫怪。”


    定尋臉又一紅,“不怪,不怪。”


    瑤光說:“你去畫院看到我畫的安慈太後聖像了麽?”


    定尋頷首,“自然看了。你畫得很好。當得頭籌。”


    瑤光鄭重向他行個禮,“還要多謝你。幾次三番……”如果不是你講了自己身世,我恐怕至今無法畫出讓我自己滿意的安慈太後。


    定尋急忙還了一禮,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了幾次,終於說,“豈敢受你的謝,我看了那畫像,也想起自己生母。唉,我那時實在年幼,已記不清母親模樣,但看了你的畫……如此,我還要謝你呢。”


    瑤光聽他語氣誠懇,其中大有孺慕之情,這時林中忽然一陣清風,將周遭竹葉吹得窸窸窣窣,她忽然想起忘了是誰說的“我想母親在夢中,母親想我一陣風”,不由也感到黯然。


    兩人靜靜相對一會兒,瑤光問定尋,“你看來和豐榮公主相熟?”他向豐榮公主所執是子侄禮。


    定尋微笑,“她與我師父相熟。”


    瑤光不再追問此事。她想起定尋曾說,自己這次應征說不定就能招到學徒,還果真如此,便挺高興地跟他說起新收的三個徒弟的事,尤其是梁素功,她頗為她惋惜,“可惜女子也無法去考畫院,不然的話,梁素功一定榜上有名。”


    定尋道:“玄璣道長現在威名遠播,連畫院黃首座都對你拜服了,你若上疏,沒準朝廷真能從此招女畫師呢。”雖然他說前兩句的時候眼含笑意,語氣也帶點戲謔,瑤光不由看著他笑,但卻不覺得他叫她上疏是在和她開玩笑。


    她認真想了想,既然太樂府向來有女官,宮中也有宮尚、宮正等女官,皇家畫院也是為皇庭服務的,為什麽不能有女畫師呢?


    她問定尋,“還想請教道友,大周畫院是怎麽考的?可有規定女子不能參加考試?”


    這還真問對人了,定尋對大周律法和曆史都很熟悉,先概括地講了講大周畫院的曆史,又重點提了穆宗大聖皇帝的辦學方針。


    瑤光聽出了他的暗示,越發覺得上疏請奏畫院招收女畫師也許真的可以,她笑道,“唉,我常遺憾,不能見穆宗大聖皇帝一麵。”


    定尋眉間微微一皺,“哦?為什麽?願聞其詳。”他說著用袍袖撣了撣亭中凳子上的灰,做個手勢請瑤光坐下。


    瑤光和他相對而坐,道:“您大約是知道我的事的。我僥幸活命,但醒來後前塵往事都不記得了。”


    她剛說到這兒,就見定尋挑了挑右眉,對她輕笑道:“是麽?”


    第119章 身非常定


    瑤光一怔這是什麽意思?


    她的心猛跳了幾下,不由自主盯著定尋。你……莫非你在懷疑什麽?


    定尋這時又恢複了一貫的和煦神態似乎剛才那挑眉一笑間的不信和質疑並不曾存在過他溫柔對她一笑“無事你先講。”


    瑤光穩住心神,繼續說道:“總之……太妃為我請了薛宮正做老師,事無钜細重新教我。講到大周曆史穆宗皇帝事跡時,我是真心尊敬他。”


    定尋輕笑“言外之意,其他的皇帝你並非真心尊重。”


    瑤光歪頭對皺皺鼻子,老鐵,就算你是入黨積極分子還能每個黨書記你都超尊敬、超崇拜咋的?


    兩人相視了然一笑。


    定尋道:“那你說來聽聽為什麽真心尊敬穆宗皇帝。”


    瑤光道:“穆宗皇帝從小體弱繼位時尚未到弱冠之年各地藩王頗有不臣之心,他收攏權力,把他的那些叔叔堂兄都製服了這也罷了,到此為止隻能說是個頗能幹的皇帝。我所敬佩的,他是位真正懂得愛民的皇帝。他宣布凡令女兒纏足者終身不得入仕,自此,纏足陋習才絕跡了。”


    定尋很是為開國大帝不服氣,撫案道:“開國大帝還連發六道禦令禁止纏足呢!”


    瑤光“噗”地一聲笑了,給定尋一個“咱老哥倆私下說說就成”的眼神,“道友,敢問開國時我大周有多少人口?到了穆宗時,又有多少人口?”


    定尋正色答:“我大周開國時,曆經連年戰亂,十室九空,確有其事。全國登記在冊的人口,大約一千萬。到了穆宗登基時,人口已翻了兩番還多,其中還有許多藩王隱瞞人口土地,穆宗皇帝在位三十三年,到了他晚年,全國登記在冊的人口已達四千萬,國庫中的銅錢常年不用,竟有不少爛掉的。他實實在在是位中興之主。”


    瑤光笑了,“是啊。開國大帝時,因為人口不足,到處都是荒地。就連京郊的村子,白天都有狼闖進來。而纏足的女子,行走都難,又怎麽能下地種田?開國大帝為了能使勞動力快速增加,不使荒地更多,必須立刻廢止纏足。女孩子大約四五歲時開始纏足,如果不纏足,那麽三五年後,她們長到八、九歲了,哪怕尚不能當成人的勞動力,也可以做很多農活了。我在綠柳莊住的時候,見過小孩子們也都下地幫忙的。而到了穆宗皇帝時,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那時,隻有富戶士紳,書香仕宦人家的女孩子才會纏足,以彰顯其不用勞作的高貴身份,可以說,穆宗皇帝那道禦令,正是針對這些有錢,想要做官,喜歡搞這些陋習以彰顯臭架子的人的!你可想過,為什麽?”


    之前定尋對於大周曆史遊刃有餘,這時終於被問住了,他瞠目片刻,問瑤光,“你覺得,是為什麽?”


    瑤光道,“因為,穆宗皇帝,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他身為男子,自然不用纏足,他大可以說,這些人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妹子弄成殘廢,關我屁事!但是他沒有。他願意去體察。不僅如此,他還會對弱者的痛苦感到共情。這太難得了。他可是皇帝——可以說,他是這世間最尊貴的男子,他根本無須在意這些他一生都不會體會到的痛苦。但是,他會。他不僅同情弱者,還會盡自己所能去幫助她們。盡管在肉眼可見的未來,他為她們所做的這些事,他得不到任何回報,還隻會受到朝臣的不滿。這,就叫偉大。所以我尊重他,敬佩他。”


    這番話把定尋說得愣了好久。


    瑤光又傳銷教主上身了,給定尋洗腦,“縱觀曆史,纏足之風興盛時,國運便不可挽救地一頹而不可起,君臣全沉溺於自大浮誇之中,直到被外敵踏破城門才倉皇醒來。為什麽呢?”


    定尋微微皺眉,瑤光解釋道,“你想啊,仕宦之家的女子都成了殘廢,終身所到之地不過方寸院落,又能有什麽見識?我再問你,啟蒙教育重要不重要?當然重要啊!可這麽重要的啟蒙,全由無見識,且凡事隻會唯唯諾諾而已的女子承擔了,那麽,這些仕宦之家的繼承人們又能有幾個是英雄了得的?恐怕長大了也是一班唯唯諾諾之輩。唉,不管是朝政民生,還是上陣禦敵,全是這種人,這國還能強的起來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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