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的院落風平浪靜,其樂融融,唐國卻一派淒風苦雨,上到廟堂,下至百姓,人人麵色愁苦,除了白竹。


    因為唐國又要開戰,軍需物資征的很急,全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戰爭機器,吞噬著人們的血肉。


    千麵司的探子急速增加,崔祁發現樂陵突然多了不少履曆不詳的人,口音還帶著點唐國的粗糲,跟虞國的方言格格不入。


    “唐國這是急了,以前的探子可輕易看不出來。”


    崔祁一邊心不在焉地抄書,一邊跟姬琮聊天。


    “不打戰那就不是唐國了,話說這次不會攻打虞國吧?”


    “應該是衛國,唐王覬覦益陽鐵礦很久了。”


    “哎呀,那是保不住了,當今衛王精於權謀,牧民強軍可沒什麽作為。”


    姬琮麵露憂色。衛王如何他不在乎,可衛國不行,那是故鄉啊。


    “唐國想要的不止是土地和礦藏,還有勞力。現任唐王不怎麽屠城,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破壞。”


    崔祁的安慰雖蒼白,也安撫了憂心忡忡的姬琮。


    “但願如阿祁所言吧。”


    “看到那個綠色衣服了嗎?盯緊他。”


    隱蹤細碎的交談聲被崔祁聽到,幾個扮作攤販的隱蹤死死盯著,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那邊幾個,屋後幾個,正說要盯著我呢。”


    崔祁抬手指了幾個方向。


    “阿祁,外麵是不是有很多探子?”


    姬琮感覺冷風從背後吹來,心裏慌得不行。


    “沒事,他們不會動手的。”崔祁放下刀筆,“唐王最多也隻會監視,咱們對他暫且沒有威脅。”


    “阿祁心大,我不行,還是慌。”


    姬琮捂住心口,緊了緊緋色深衣。


    “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別怕,我保護阿霖。”崔祁掐了個清心訣,淡淡說道。


    “好像真的不那麽怕了,阿祁一定要保護我啊。”


    “好,一定。”


    唐國,王宮。


    “隱蹤來報,衛王與一個宮女在靈武宮密談許久,有關十年前的宮變,越王下令研究新的煉鹽法,暫無成效......”


    公子昇回報著千麵司這段時間的消息,重點提及了衛國。


    “那個宮女身份不一般,可能有問題。”


    唐王的臉色幾近透明,唐國缺鐵,為了發動這場戰爭,他已熬盡心血。


    “是,臣會繼續加派人手。”


    公子昇的臉色也差到極點,千麵司在戰前必須打探好列國所有動靜,才能保證情報的準確。


    而情報直接影響戰爭勝敗,他不敢出一點錯,隻能沒日沒夜地加班。


    “好,你退下吧,叫相邦來。”


    聽完情報,唐王馬不停蹄地招來趙嬰。


    “注意身體,你還有許多任務呢。”


    唐王難得的調笑一句,看弟弟這麽憔悴,他也心疼,可千麵司必須交給他信任的人。


    “哥哥也要保重啊。”公子昇很擔憂唐王的身體,他比之前還要消瘦。


    “我知道。”唐王聲音飄忽,輕的要融進風裏。


    “參見大王!”


    趙嬰隻拱了拱手,時間太過寶貴,每個人都步履匆匆。


    “嬰,你辦事一向穩妥,我不擔心。千麵司打探到衛王對靈武宮變依舊耿耿於懷,我們該怎麽利用?”


    趙嬰想了想,秀麗的眉頭擰的極緊:“衛王璧殺兄弑母,雖然掩蓋的很好,民間尚不知情。那些貴族們可一直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呢,一旦當年真相公布開來,衛國想必不戰而亂。”


    看過千麵司呈上來的卷宗,趙嬰給出了判斷:“而且這個宮女身份存疑,很可能是當年的公主息。”


    “莊王後的小女兒?不是說她溺水暴亡,在宮變前就過世了嗎?”


    “公主息形貌與衛國王室有異,當年千麵司就說她已經十四卻依然貌若幼童。而這個宮女也是孩童相貌並與衛王密談當年,可見關係非同一般。”


    “也不是沒有可能,她很可能與衛王璧達成某種協議,以宮女的身份留在宮裏,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唐王認同了趙嬰的話,進行了下一步的考慮。


    “她身上的文章不太好做,不過宮女出宮的日子快到了,不知這位公主會做出什麽了。”


    趙嬰眯著眼睛,笑的好似一隻得逞的狐狸。


    “衛王那個瘋子,會不會拚命也要保什麽失去公主身份的妹妹呢?”


    “誰知道呢。”唐王也笑了,他很期待衛國這場演了數十年大戲的落幕。


    唐國君臣謀劃著看戲,衛國這邊卻山雨欲來。


    依照祖製,宮女二十五歲時可在四月初一出宮,攢的金銀細軟也可以帶走,自去謀生。


    “姐姐,你要走了嗎?”


    大宮女的包袱已經裝好,她隻放了珠寶首飾和幾大串越刀幣,其他不值錢又沉重的東西都分了出去。


    “是啊,以後要好好的,你也會有出宮的那天。”


    小姑娘穿著月白色的裙子,抱著大宮女送的茜色紗衣,神色懵懂。


    “那姐姐要去哪裏呢?我還能去找姐姐嗎?”


    “那就看哪裏能留住我啦。也不必來找我,你有自己的生活。”


    大宮女輕輕摸了一下小姑娘滑嫩的臉,杏眼閃爍著光芒,她自由了,終於要逃出那場噩夢。


    “那姐姐我走了,姒姑姑叫我。”


    小姑娘跑的飛快。她是唯一成功接近大宮女的隱蹤,公主息的身份已經確定,她要把消息傳遞出去。


    “公主息即將出宮,目的地越國。”


    千麵司特有的雪色布條可書寫的麵積很小,需要用特定的隱形藥水簡短地寫好關鍵信息。


    密信被交給尚儀,經過一層層關卡,送到唐王案上。


    “今日二十六,大軍還有五日開拔。”白竹計算著出征的日子。


    他的心思全放在戰事上,其餘時候便不肯思考,口不擇言,落了個壞名頭。


    白竹仔細端詳輿圖,來回走動,劍眉豎起,虎目圓睜,神情威嚴,全然不見平時的憨態。


    “環龍峽這條路若能埋伏一隊弓箭手,想必大有斬獲。”高大的將軍喃喃自語。


    在白竹看來,戰爭是門藝術,容不得一絲馬虎臆斷。


    他根本不在意世人如何談論自己,隻需要服從王令,漂亮地取得勝利就可以了。


    “千麵司來報,公主息離宮會前往越國。”


    公子昇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唐王麵前,他還穿著農夫的短打,配上平庸的麵容疲憊的神色倒真像個困苦農人。


    “好,刺客派出去了嗎?不要傷了她,咳咳咳,還有用。”


    玄色王袍鬆垮地罩在唐王瘦削的身體上,時不時掩飾不住地低咳幾聲。


    “都是死士,嘴很嚴實。”


    “此事非同小可,絕不可出現紕漏。”


    “唯!”


    肅穆的軍帳裏,來了位稀客。


    “白將軍,王的命令你已經接到了,你的提議大王也同意了。”


    趙嬰一襲玉色寬袍,容貌秀麗似好婦,在滿是粗人軍漢的營帳裏格外顯眼。


    “大王果然英明!”


    趙嬰眼神微動,又繼續說道:“具體戰事我就不多說了,戰機稍縱即逝,王授將軍隨機應變之權。”


    “多謝大王!”白竹古銅色的方臉浮上喜意,王讓相邦前來足說明重視,又給了可便宜行事的權力,此戰必大勝。


    趙嬰傳完話,也不多留:“益陽乃重中之重,不可屠城,不可濫殺平民,王還需要這些勞力。”


    “謹遵王令!”


    白竹行了大禮,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趙嬰。他一遇到戰爭就興奮,根本沒看到相邦一言難盡的臉色。


    “王,白竹已經接了王令。”


    “他一向沒什麽城府,嬰不必如此。”


    見趙嬰臉色難看,唐王立刻猜到原因:“白將軍是個純臣,咳咳咳,所以我要求他不許摻和進朝堂,隻帶兵就好,咳咳。”


    唐王咳的越發嚴重,身體佝僂的像蝦米。


    “王!”趙嬰神色大變,眼睛瞪得像隻驚慌失措的小狐狸。


    “沒事,老毛病了。”


    唐王漸漸止住咳嗽,透明的臉染上兩抹酡紅。


    “王還需保重,臣還要最後再清點一次糧草。”


    趙嬰最近也是百事纏身,軍需大事不敢耽誤,隻好擔憂地去處理公事。


    虞國,樂陵。


    崔祁照舊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偶爾工作,完不成就用靈力作弊。


    “阿祁,你 到底有多少件青衣?”姬琮 問出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崔祁的衣裳配飾幾乎日日更換,尤以青色最多。


    ”


    “不知道,我師父喜歡青色,就給我置辦了不少。”崔祁老實答道,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衣服。


    “那你師父可不缺錢 ,這料子怕是最富裕的虞國王室都置辦不起這麽多件。”姬琮酸溜溜的。


    “哈哈。”崔祁幹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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