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又響了第三聲。恐慌之下,他抓過聽筒:“餵?”


    “我是埃爾斯佩思。”


    “什麽事?什麽事?”


    她的聲音低沉而緊張:“他在找一個文件袋,是他星期一留在亨茨維爾的。”


    安東尼恍然大悟,自己在星期天找到的那份設計圖,路克有兩份複印件,他帶著其中一份去了華盛頓,打算把它交給五角大樓——但安東尼截住了他,奪下了這一份複印件。然而,安東尼沒有想到,路克把另外一份設計圖複印件藏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他忘記了路克曾經是身經百戰的抵抗組織老兵,對安全問題的重視到了疑神疑鬼、患上妄想症的程度。“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他的秘書,瑪麗格爾德。還有比莉·約瑟夫森——就是她告訴我的。可能還有別的人。”


    路克正在給司機付錢。安東尼快沒時間了。“我必須得到那個文件袋。”他對埃爾斯佩思說。


    “我也這麽認為。”


    “它不在這,我剛剛徹底搜查了房子。”


    “那它一定在基地。”


    “這麽說,在他去找它的時候,我得跟著他。”


    路克向前門走來。


    “我沒時間了。”安東尼說,他迅速掛斷電話。


    安東尼跑過門廳,鑽進廚房,與此同時,他聽到了路克的鑰匙刮動門鎖的聲音。他步出後門,輕輕把它關上,那把大鑰匙仍然插在外麵的鎖孔裏。他無聲地拔出鑰匙,俯身把它塞回花盆下麵。


    他趴到地上,沿著陽台匍匐前進,身體貼近房子,保持著不超過窗台的高度。以這樣的姿勢,他轉過拐角,抵達房子前麵,從這裏一直到街上沒有任何隱蔽物,他隻能冒險一試了。


    看起來最好的方法是趁著路克把包放下、掛起大衣的時候逃走,而且他現在向窗外看的可能性少多了。


    安東尼心一橫,向前沖了出去。


    他迅速跑到大門邊,克製著向後看的衝動,感覺自己似乎隨時都能聽到路克的喊叫:“嘿!站住!站住!否則我要開槍了!”


    但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來到街上,成功逃脫。


    第八章 下午四點半


    衛星包含兩台微型無線電發射器,由汞電池供電,電池的大小與手電筒電池差不多。每一台發射器都有四個遙測通道。


    起居室的櫃式電視上麵,竹子形檯燈旁邊,有一個與之相配的竹子相框,裏麵鑲著一張彩色照片。照片上有一個紅髮、身著象牙白色絲綢結婚禮服的美艷絕倫的女子,她的旁邊身穿灰色圓角禮服、黃色背心的男人正是路克。


    他打量著照片中的埃爾斯佩思,她簡直像個電影明星,高挑優雅,性感婀娜。娶到她的男人是幸運的,他想。


    路克不太喜歡這座房子。當他看到房子外麵紫藤纏繞著樹影婆娑的陽台支柱的時候,曾經眼前一亮。但裏麵的布置卻是冰冷生硬,到處是硬朗的直線、閃光的表麵和鮮艷的油畫,一切都過於整潔。路克突然意識到自己喜歡住在書多得從架子上堆到地上、狗在走廊裏橫著睡覺、鋼琴上有咖啡杯的印子的房子裏。而且,車道上還得有小孩騎的三輪車,不把它挪開,大人的汽車就開不進車庫。


    沒有孩子生活在這所房子裏,也沒有寵物,所有東西都是一絲不苟,就像女性雜誌裏的gg畫或是電視劇的背景一樣。這讓路克感覺住在此地的人都是些演員。


    他開始搜尋。一隻淺黃色的陸軍文件袋應該比較容易找到——除非他把其中的文件拿走,又把袋子扔掉了。他坐在書房的寫字檯前——他自己的書房——翻看抽屜,並未找到什麽重要的東西。


    於是他又到樓上去。


    他用了幾秒鍾看了看鋪著黃藍相間床罩的大號雙人床,難以相信他每天晚上都是和結婚照片裏的那位極其迷人的女子分享這張床的。


    他打開衣櫥,驚喜地發現滿架子的海軍藍色和灰色的西裝、花呢運動外套、孟加拉條紋和塔特薩爾格子花紋的襯衫,還有成堆的毛衣和擦亮的皮鞋。他已經穿著偷來的西裝超過二十四小時了,非常想抽出五分鍾時間洗個澡,換上自己的衣服,但他克製住這種欲望,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他徹底搜索了房子。每翻找一處,他都會了解到一些自己和妻子的事情。他們喜歡格倫·米勒和弗蘭克·西納特拉,讀海明威和司各特·菲茨傑拉德的小說,喝帝王威士忌,吃全麥條,用高露潔刷牙。埃爾斯佩思有很多昂貴的內衣,這是他在察看她的衣櫃時發現的。路克本人一定愛吃冰激淩,因為冰箱裏全是冰激淩,埃爾斯佩思的腰身那麽纖細,她一定吃不了太多東西。


    最後,路克放棄了搜尋。


    他從廚房的一隻抽屜裏發現了車庫那輛克萊斯勒車的鑰匙,他可以開著它到基地去,在那裏找找看。


    離家之前,他拿起門廳裏的郵件,翻出幾封信,看起來都是些公函、帳單之類。急於尋找線索的他撕開信封,把每一封信都瀏覽了一遍。


    其中一封是亞特蘭大的一位醫生寫來的。


    信的開頭如下:


    親愛的盧卡斯夫人:


    你的例行檢查結束後,實驗室的血液檢測結果已經


    出來了,一切正常。


    但是……


    路克停了下來,他感覺自己不是那種喜歡翻看別人的信件的人。但是,這封信事關他的妻子,“但是”這個詞讓他有些擔心。也許,這是一個他有必要立刻了解的關乎妻子健康的問題。


    因此他開始讀下一段。


    但是,你的體重不足,還有失眠,我看到你的時候,你顯然曾經哭過,雖然你表示並沒有什麽事。這些都是抑鬱的症狀。


    路克皺眉,這有點麻煩,她為什麽抑鬱?他又是個怎樣的丈夫?


    造成抑鬱的原因可能是身體化學環境的變化、尚未解決的精神癥結(如婚姻問題)或者童年時期的創傷(如親人的早亡),治療方法包括抗抑鬱藥物和/或精神治療。


    看起來更糟了。埃爾斯佩思有精神病嗎?


    對於你的情況,我毫不懷疑它與你在1954年接受的輸卵管結紮術有關。


    輸卵管結紮術是什麽?路克走進書房,打開檯燈,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家庭健康百科全書》查找了一下,答案令他震驚:這是一種不想要孩子的婦女最常選擇的女性絕育手術。


    他一屁股坐下,把百科全書放到桌上。讀到這種手術的細節描述時,他意識到當女人們說她們“結紮”了就是做過了這種手術的意思。


    他回想起今早和埃爾斯佩思的談話。他問過她為什麽他們沒有孩子。她說:“我們也不知道。去年,你去諮詢過一位生育專家,但他找不出原因。幾周前,我在亞特蘭大看了一位女醫生,她進行了一些測試,我們現在正在等結果。”


    一派胡言。她十分清楚他們為什麽沒有孩子——她做了絕育手術。


    她確實去亞特蘭大看過醫生,但不是做什麽生育測試——而是例行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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