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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辭稱病不出後,皇貴妃那邊很快就沉寂下來,不過慈寧宮那邊卻是日日有人來候著,就等著楚辭風寒痊愈,進宮為任太後看診。


    楚辭估摸著時間,應該是她回京初見太後那次,在她身上中下的病根開始顯現了。


    到第七日,景明親自帶李忠登門時,她知道自己再也推脫不下去,便收拾了藥箱,帶著折錦、折夏進宮去了。


    慈寧宮寢殿,跪了一地的太醫。


    近旁侍疾的是菊蕊姑姑和皇貴妃。


    兩人看著景明帝陪著楚辭進來,同時起身,叫了聲“世子妃”。


    楚辭向皇貴妃還禮,然後徑直朝太後床邊走去,在杌子上落座後,捏起太後的脈搏。


    她診了有一刻鍾的功夫,然後抬起頭,看向菊蕊問道,“太後這樣,有多久了?”


    菊蕊姑姑忙福身道,“回世子妃的話,已經有八九日了,剛開始,請梁醫正施針,還能醒過來幾個時辰,但是到這兩日,已經完全沒有效果了,不管梁醫正用什麽法子,娘娘就是醒不過來……其他太醫也沒有辦法。”


    “我知道了。”楚辭點了點頭。


    景明帝心中雖然記恨任太後隻顧著任家,不顧著他,不過在此生死關頭,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看向楚辭道,“世子妃,你有辦法讓母後醒過來嗎?”


    楚辭起身,先是恭恭敬敬地向景明帝行了一禮,然後才開口道,“有!”


    “那請世子妃快替母後診治!”景明帝連忙說道。


    楚辭聽他催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皇上,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沒說完?”景明帝愣住了。


    他以為楚辭是要獅子大張口,要什麽好處,忙一甩袖子道,“你先替母後診治,有什麽條件,等母後醒過來再說。”


    楚辭眼角微微地顫了顫,然後一垂眸,道,“皇上,我不是要提什麽條件,我隻是想告訴皇上,太後就算醒過來,也如中風的老人一般……言語不便,行動不便。”


    “你、你說什麽!”景明帝震驚了,他抬手指向楚辭,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給朕再說一遍,母後醒來後會怎麽樣?”


    “……”楚辭隻好按他的吩咐,又重複了一遍,“回皇上的話,我是說——太後就算醒過來,也會如中風的老人一般,言語不便,行動不便。”


    “怎麽會這樣!”景明帝聽她說完,麵色頓時煞白起來,死死地瞪著她質問,“母後怎麽會變成這樣!是不是你……是不是記恨母後,故意這麽說的?!”


    楚辭淡淡地搖了搖頭,頓頓,又道,“若是皇上不信我,那也可以讓太醫來為太後診治!”說著,她朝跪在地上,為首的梁醫正看去。


    梁醫正忙道,“皇上,臣等無能,若是讓臣等來治,說不定還不如南郡王府世子妃!”


    “你、你們……”景明帝聽梁醫正說完,徹底地怒了,慌了!


    他本身就是個草包,這麽多年,多虧了太後,才堪堪坐上大位,又浮浮沉沉地過了這麽多年。


    他現在,根本就不敢想象,要是沒了太後,他以後要怎麽辦!


    別說攝政王孟璟了,就是朝中以鎮國公,承恩侯府為首的兩派大臣他都收拾不利索!


    太後……太後他不能有事啊!


    這般想著,他眼睛都猩紅起來,瞪向楚辭,瞪向那些太醫道,“朕不管太後的病因是什麽,病的有多重,朕命令你們,必須醫治好太後,要讓她和以前一模一樣!要是做不到,你、你們……一個都別想離開慈寧宮!”


    楚辭一直注意著景明帝,如何看不出他百轉千回的心思。


    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淡漠地看向他道,“皇上如何對待太醫,那是皇上的事。可臣女,皇上隻怕無權禁錮……臣女並非皇家的奴才,而是南郡王府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來的世子妃!無論治不治得好太後,臣女天黑前都是一定要回府的。”


    “你!”景明帝沒想到楚辭竟然敢反駁他,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青黑。


    站在一旁的皇貴妃見狀,心思轉了轉,忙提著裙擺上前道,“皇上息怒!世子妃的話雖然生硬了一些,可她到底也沒說錯,她既不是太醫院太醫,也不是奉詔入宮的江湖遊醫,她隻是京中貴眷……若是皇上真的因為太後的事處置了南郡王府世子妃,那讓滿朝文武百官,讓那些內眷怎麽想?”


    景明帝聽著皇貴妃輕輕柔柔的勸解,心中的火氣微微降了一些。


    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對楚辭的態度有些生硬。


    不過他作為一國之君,服軟可不是他的風格,到最後也隻是向楚辭解釋了一句,剛才那番話是對著太醫說的,而不是衝著她。


    楚辭進宮一趟,就是為了確認自己之前埋下的病根有沒有發作。


    眼下得了結果,自然沒有久留的意思。


    她向景明帝微微地福了下身,清清淡淡地說道,“臣女該說的話已經說過了,眼下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先告退了,若是皇上隨後改了主意,就讓梁醫正來城東楚宅尋臣女!”說完,她不等景明帝答應,就直接朝外退去。


    景明帝看著她大大方方地離開,氣的是牙癢癢。但偏偏,想到她的身份又不敢阻攔,隻能看著她離開了。


    “皇上,要不臣妾出去送送世子妃,再勸勸她,看能不能想想別的法子,救救太後?”皇貴妃無聲地靠近景明帝,在他耳邊輕聲說著。


    景明帝回頭看了她一眼,片刻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你與她有舊,說不定還真能說的動她再想想別的法子。”


    皇貴妃聞言,又行了一禮,然後才朝外走去。


    外麵,阿橘正攔著楚辭在說話。


    眼角餘光看到自家主子出來,她忙轉過身,隔老遠就行了一禮。


    皇貴妃見楚辭沒走遠,忙加快腳步朝兩人走了過去。


    “皇貴妃娘娘!”楚辭看情況也知道今日這一麵避無可避,幹脆上前,主動行禮,叫了一聲。


    皇貴妃聞言,伸手便要去扶楚辭。


    楚辭看到她的動作,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絲嘲諷,然後避過她,徑直站直了身子,道,“皇貴妃娘娘不必再試探我了,在你當初決意助紂為虐,幫人拆散我們夫妻時,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任何情分了!”


    “你對我造成的那些傷害,你永遠也彌補不了,也補償不了!”


    “所以,以後我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獨木橋罷!”


    “我走了,娘娘不必相送!”


    說完,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皇貴妃,轉身就離開了。


    皇貴妃看著楚辭帶人,一步一步的走遠。


    許久後,她才長長的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回不去了!”


    阿橘沒有言語,剛才再和楚辭的交談中,她也察覺到了楚辭的冷淡。


    現在的她,跟當初那個她,就像兩個人一樣。


    “對了,你當才攔住她,她跟你說了什麽?”主仆兩人掉回頭,往廊下走時,皇貴妃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看向阿橘問道。


    阿橘聽自家主子詢問,猶豫了片刻,才道,“世子妃說……她知道奴婢為什麽攔住她,她還說,上次救大皇子,是她最後一次為奴婢停下!”


    “以後,不管奴婢再為什麽事,什麽人求她,她都不會再停下了。”


    “本宮知道了!”皇貴妃說著,眼眸中,有不甘和暗色在層層集聚。


    直到回了慈寧宮寢殿,她眼中那抹別樣的情緒,才收了起來。


    出宮後,楚辭上了馬車。


    等車子行駛平穩後,折夏從袖中取出一團紙條,交給楚辭,道,“姑娘,這是慈寧宮中一個叫嫣紅的小宮女給奴婢的。”


    楚辭接過紙條,打開一看,發現是菊蕊的筆跡。


    上麵寫的是前些日子給她下蠱的南疆蠱師的行蹤——那個蠱師在雲朝的名字叫常三,他還精通易容之術,經常偽裝成其他人,有時候頻繁起來,甚至每一天的身份都不同。在她醒來前,常三一直藏在慈寧宮裏,不過在她醒來後,常三覺得宮裏不甚安全,就去了承恩侯府。


    菊蕊還說,那個常三的手裏,有一種能延續性命的蠱蟲,叫長壽蠱。他之前在宮裏時,跟任太後說起過,不過最後價格沒談攏,就不了了之了!


    楚辭看到長壽蠱三個字,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這不是宜嬰一直追查的他爺爺的遺物嗎?


    竟還真是在這個常三的手裏。


    等她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她,她應該會很開心罷?


    這般想著,因為進宮而帶來的憋悶感一下子一掃而空。


    一個時辰後,馬車在楚宅門口停下。


    楚辭踩著車梯下車後,發現巷子那頭,竟然還停著一輛馬車,一匹馬。


    莫不是,家中來客人了?


    這般想著,她揣著一肚子的狐疑往楚宅走去。


    進門後,一問吳管家,得知家中果然是來了客人,而且還是在金陵時候的熟人——定南侯蕭鎮雲,和他的表妹牛鮮花兒。


    他們來幹什麽?


    楚辭暗暗揣測著,繼續往廳裏走去。


    廳堂間,兩兩對麵地坐著四個人,宜嬰對蕭鎮雲,陸小郡王對牛鮮花兒。


    “娘子,你回來了?”陸小郡王正對著大廳屏風,第一個看見楚辭回來,忙起身叫了一聲,臉上帶著幾分歡喜。


    楚辭進得門來,衝他微微的點了點頭。


    然後看向定南侯蕭鎮雲,福身道,“侯爺,許久不見。”


    定南侯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楚辭了,此時那道想念已久的聲音,立刻起身道,“世子妃,許久不見。”


    牛鮮花兒是蹭著自家表哥來的,此刻見自家表哥眉裏眼裏都隻有楚辭,當即就醋了起來,用力一扯自家表哥的袖子,咬牙切齒道,“表哥,你還沒有跟世子妃介紹我呢!”


    蕭鎮雲對他這個……表妹也是無語的很,聞言,側過頭,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轉向楚辭,開口道,“世子妃,這就是本侯的表妹——牛氏鮮花。”


    楚辭聞言,眸光淡淡地掃了那女子一眼,“哦?你就是當初在金陵時,害我驚馬的那個牛表妹?”


    牛鮮花兒:“……”


    那事都過去那麽久了,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楚辭會再提起。


    尤其是兩人第一次見麵,她就毫不避諱地提起。


    隻能狠恨恨地又扯了下自家表哥的手,百轉千回地叫了聲“表哥”。


    蕭鎮雲卻沒有為她描補的意思,而是直接看向楚辭,道,“敢問世子妃,府上有沒有荊條,竹條什麽的?”


    楚辭聽蕭鎮雲這般說,雖然不甚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點頭道,“有!”


    說著,她微微轉頭,看向身邊跟著的折夏道,“既然侯爺有需要,你就去給侯爺拿幾根荊條過來吧!”


    折夏應了一聲,轉身朝外走去。


    廳裏麵,牛鮮花兒還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家表哥,故作嬌羞地小聲問,“表哥,我讓你替我跟世子妃解釋,你讓人去拿荊條竹條的做什麽?”


    蕭鎮雲回頭,看了眼自己表妹狀若“驢屎粑粑上白霜”一般的臉蛋,然後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袖子,一字一句道,“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牛鮮花自個兒是沒有讀過書的,不過在混了幾年的金陵閨秀圈後,到底還是耳濡目染了一些文化常識。


    此刻,她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家表哥,疑聲詢問,“誰要負荊請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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