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還不到冷的時候,陳當好喜歡陽台,這個地方就一直留著沒有封上。十月初,國慶假期,放假前的晚上,陳當好坐在電腦前不知道寫什麽。


    梁津舸近來對她已經不像最開始時那麽懷疑,自然也不會上前去看,等她寫完了,遙遙似乎看到她發了封郵件出去。他隻當是業務上的事,就見她伸了個懶腰,回身喊他:“我們去陽台上抽根煙吧?”


    梁津舸一愣,他以為她早已經戒煙,自己回到陵山這麽久,沒見她抽過一次。陳當好將他的訝異神色看在眼底,笑著從抽屜裏拿出一包大前門,自顧自往陽台走:“帶著打火機過來。”


    “你現在工作要用嗓子,抽煙不好吧。”梁津舸嘴上這麽說著,手上還是把打火機遞過去,陳當好接過來熟練點燃,這個動作她幾年沒做過了,身體記憶卻持久的很,做起來絲毫不覺得陌生。熟悉的煙霧進了肺,她深深吸入又緩緩呼出,表情享受:“我也很久沒抽煙了,突然想嚐嚐。”


    梁津舸便笑,他最近變得比之前愛笑,整個人也稍稍胖了一些,不像最開始回來的時候,瘦骨嶙峋。陳當好望著他,手上這根煙好像還是之前的味道,但其實她根本也不記得之前該是什麽味道:“明天出去玩吧,好不容易放假了。”


    “這個假期出去玩人會很多吧,”梁津舸這麽說著,卻還是順著她問道:“你想去哪?”


    “不用遠走,就去遊樂場玩一天就行。”


    陳當好之前就跟他講過,自己從沒去過遊樂場。她很少跟他提要求,向來都是他說什麽她便跟著做,偶爾這麽一次小要求,梁津舸怎麽會不同意。去遊樂場都是要起早的,不然那麽大的園子怕是玩不完,陳當好嚷著要早點睡,不到十點就回房間進了被窩。


    她的電腦還放在桌子上,沒有關。梁津舸想喊她過來關上,又覺得她已經躺下了,便沒喊,走到桌邊,他動動鼠標打算幫她關了電腦。


    桌麵上有一份未命名的文檔,估計晚上她坐在桌前敲了半天就是在寫這個。


    梁津舸再回到臥室,燈已經關了,陳當好背對著他躺在被窩裏,他掀開被子,慢慢靠近了從後麵抱住她。


    第二天是好天氣,秋高氣爽。出門之前陳當好在鏡子前麵拿著衣服比劃,有些不能確定自己該穿哪件。詢問梁津舸,他抬頭隨手指了一件,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男人在這一點上總是這樣,陳當好也不跟他計較,拿了另外一件換上,這才背著自己的皮包下樓。


    遊樂園的人跟預想中一樣多,國慶第一天假期,大多數都是大人帶著孩子出來玩。陳當好起初還跟在梁津舸身後,大概是怕她丟了,他回身牽住她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前來擁著她往前走。


    這個動作在陳當好看來十足幼稚,所以隻走了幾步便換成了她牽著他的手往前走。走在人群裏的時候,會顯得自己格外渺小,梁津舸的右手本來是戴著手套的,人太多,擠來擠去總覺得不方便,他便把手套摘掉了。有人朝他的右手投來異樣目光,陳當好轉到他右邊去,牽住他的右手,又毫不避諱地朝剛剛那人看了一眼。


    換作以前的陳當好,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吧,她恨不得全世界都與她無關,把自己高高掛起來。從事新聞工作這幾年以來,陳當好知道自己也變了不少,她在越來越好,低下頭,梁津舸看到自己殘缺的右手。


    他無法複原的又豈止是這一根手指呢。


    假期在遊樂場這種地方,相比遊玩,更多的時間還是用在了排隊上。放眼望去一整條隊伍,什麽時候能輪到自己都不知道。人群喧鬧,陳當好和梁津舸站在隊伍裏,頭頂有大太陽,梁津舸伸手,擋在陳當好額頭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顯得格外嬌小。


    像這樣堂而皇之的站在人群裏,倒還是第一次。他們的關係從來沒有明確過,卻把該做的事都做了。陳當好也抬手,踮著腳去給他遮陽,梁津舸偏頭躲開,低聲搖頭:“不用,你往前站。”


    好像情侶之前相處的模式,也就該是這樣的,也不會有什麽不同了。陳當好把手放下,慢慢挽在梁津舸的胳膊上。她忽然覺得很舍不得,舍不得這樣的梁津舸。可是她也知道,時間這樣下去,自己要麽是繼續以往的悲劇,要麽是成為下一個吳羨。


    他們玩很多的娛樂項目,刺激的驚險的,溫馨的浪漫的。梁津舸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與整個地方的氣氛格格不入,陳當好開著碰碰車撞上他,他也一聲不吭,悶著一股勁撞回來。兩個人其實各懷心事,但誰也沒有說,因為不說,這心思千回百轉,就藏在了每一個眼神和動作裏。


    一直玩到了傍晚,最後一個排隊的項目是旋轉木馬。排隊的大多是小孩子,以及一些學生模樣的情侶,陳當好和梁津舸站在裏麵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到底玩了一天也是有點累了,陳當好靠在他肩膀,等待隊伍緩慢移動。


    他今天看起來心事重重,陳當好沒問,他自然也不會說。快輪到他們上場的時候,梁津舸忽然放開她的手,說:“我覺得這個東西,你上去玩還可以,我上去真的奇怪。你自己去玩,我在這等你。”


    陳當好一愣:“你讓我自己上去?”


    “嗯,”梁津舸點點頭,凝視著她,眼神真摯:“我說我在這等你。”


    她直覺他發現了什麽,眼看著就要輪到她上去了,梁津舸的手還扯著她胳膊,像是怕她忘記似的:“玩完就下來,我說我在這等你。”


    陳當好答應一句,隨著人群上去,找到一匹漂亮的小馬坐好。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見梁津舸站在那裏看著她。她衝他招招手,看的出來是真的開心,笑的眼睛都眯起來。


    他好像記起之前她跟他講過,自己從小沒有坐過旋轉木馬這種東西,當時她講的輕描淡寫,手裏拿著根煙,他怎麽樣也沒辦法把旋轉木馬和當時的她聯係到一起。到底還是女孩子,女孩子該有的幻想她肯定也是有的。梁津舸看著那漂亮的機器一圈圈的轉,每轉過來一圈,陳當好就笑著朝他揮手。


    他想起昨晚自己幫她關電腦的時候,看到她電腦裏存著的辭職信。繼而想到她昨晚發出的郵件,大約也是辭職信裏的內容。陳當好在電視台做的很好,他身邊凡是跟傳媒有關係的朋友提起她都大為看好,而她卻要走了,她是要離開電視台,還是要離開他呢。


    其實在看到辭職信的一瞬間,他心裏早就有答案。但是很多時候,我們都選擇自欺欺人。他不知道該怎麽去挽留她,一句“我在這裏等你”已經是盡力。他把這句話說了三遍給她聽,隻是暗暗在心裏祈禱她能笑著從旋轉木馬上走下來回到他的懷裏。


    同時梁津舸也知道,她若是真的走了,那自己便再也沒有力氣去把她追回來了。


    下一圈轉過來的時候,梁津舸沒看到陳當好。


    燈光熄滅了,這一局的遊戲結束,小朋友們笑著從高高的轉盤上被抱下來。他們的笑聲很幹淨,聽得出來是真的開心。梁津舸沒有上前,他平靜地站在原地,等著陳當好走過來。


    誰也沒有來,他空蕩蕩的右手也無人來牽。新一撥排隊的人上去了,木馬又轉起來,他還是站在原地,看著每一個從他眼前掠過去的笑臉。


    他知道陳當好坐的是哪一匹小馬,頭上帶了個五顏六色的小犄角,耳朵處的毛是淺紫色,兩隻前腿往前蹬的樣子,可愛又漂亮。而現在那匹小馬上坐了個胖嘟嘟的小男孩,八九歲的年紀,因為開心,臉頰的肉都跟著一起顫。


    梁津舸還是這麽站在原地,沒有走,也沒有上前去看。他想,他可能又一次失去她了,其實他也明白的,她一直就沒有多愛他。陳當好隻愛她自己,害怕被禁錮被安排。她不愛他所以也從不把他說過的話放在心上,就像他分明說過自己想要的隻是一場體麵的告別而已,她卻又一次悄悄從他身邊逃走。


    一直到旋轉木馬項目停下,遊樂園快要到關門時間,陳當好也沒有回來。他於是明白她離開的早有預謀,在原地蹲下,梁津舸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腿。


    眼睛就也跟著酸痛起來。


    原來不管你做什麽,不夠愛你的人,永遠都不愛你。梁津舸也最初覺得陳當好拒絕自己,是因為他身份地位比不得季明瑞,給不了她安穩生活。後來他重新回來,一步一步把自己活成季明瑞的樣子,她又搖頭,說自己不想做下一個吳羨。


    他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留住她,最終還是在明知道她會走的情況下放她走了。


    緩慢直起身,梁津舸往遊樂園門口走。人群差不多已經散盡,他走在人群後麵,看著所有人的背影,忽然感到巨大的孤獨。


    手中手機微微一震,他低下頭,是陳當好發來的消息。


    沒來得及點開,隻看到第一句。


    ——梁子,我走啦。


    第50章 三分不二


    坐到車裏,梁津舸把車子落了鎖,才重新拿出手機看向陳當好寫給自己的信。


    “梁子,我走啦。


    “回出租屋那天,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積蓄,帶走了銀行卡和存折,這些錢到了別的地方,應該也是可以讓我生活一段時間的。昨天晚上我已經給台裏遞了辭職信,工作交接問題也早就在前段時間安排好了。你讀到這裏肯定要生氣,生氣我走的早有預謀,又一聲不響就不告而別。我不是沒有記住你的話,你看,我這不是在跟你好好告別。


    “我最近總是會做夢,夢見自己離開了,另一個自己還留在這裏。陵山大概真的是一個不屬於我的城市,我想在這裏落腳,卻總也活的不安穩。跟著季明瑞走進風華別墅的時候,心裏覺得很屈辱,覺得自己終於成了人人心裏所不齒的那種身份。跟你在一起的最初那個夜晚,也是帶了報複心理,因為知道季明瑞身邊出現了倪葉。


    “我不相信你最初也喜歡我,包括到現在,你說你的愛裏有幾分是得不到的執念呢。我們站在海邊的時候我掉眼淚,是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是要走的。在你抱著我的時候,我心裏明鏡似的,那種悲哀的感覺讓我難過,讓我覺得自己也許這輩子再也沒辦法愛上別人。


    “你當我是為季明瑞的死感到憤怒,生氣你背著我算計他,所以跟你賭氣冷戰,起早從民俗村跑回來。最初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可是等我真的出現在葬禮上,我才知道我對季明瑞一點情意都沒有,從始至終,我在他身上也許傾注過嫉妒,仇恨,依賴,傾注過愛情裏可能會有的各種情緒,但唯獨,沒有傾注過愛情。你說我根本不懂什麽是愛,那我承認,但我懂得什麽是不愛,我對季明瑞就是不愛。我生氣,我傷心,是因為在那樣的情況下,你對季明瑞趕盡殺絕,我記憶裏的你不該是這樣,我知道你這次是真的變成了下一個季明瑞。


    “變成下一個季明瑞之後呢?你也許會娶我回家,多年以後,用你的關係將我安排在電視台裏一個最體麵的地方。人們都會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們從不吵架,我們的感情人人稱羨。也許你不會娶我回家,風華別墅那麽大,我住在裏麵足夠了,我是你的紅顏知己,是你的慰藉,你會娶一個能扶持你生意的女人,於是我這輩子,都是風華別墅裏見不得光的陳當好。你看到這一定會問,為什麽要把所有事想的這樣悲觀,那我反問你,你見到我跟你的保鏢走在一起,你會不會下意識覺得不信任我?


    “我想我是愛你的,你又要問愛你為什麽還要離開?對不起我從來都是一個這樣別扭的人,我的愛情裏但凡有一點瑕疵,我都會放手說我不要了。


    “梁子,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從來都不是愛與不愛,而是你我早就沒有了最基本的信任。時間越長,這個裂縫隻會越深,你不說我不說,也總要有分開的一天。與其到時候筋疲力盡撕破臉,不如我先走,以你現在的條件,不會找不到更好的人。


    “我始終沒能告訴你,當年在學校裏之所以裝作沒看見你,是因為臨走的時候季明瑞不許我跟你再聯係。那時候他勢力太大,我什麽都不敢做,我怕你出事,又怕自己沒辦法真的從季明瑞身邊逃脫。我總是活的戰戰兢兢,我沒辦法不為自己打算,我隻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再怨我,怨我便要記得我,這對你來說太不值得。


    “我知道你今天為什麽沒有跟著我上木馬,你其實早知道我要走對吧?謝謝你。我說這麽多,也算是好好告別過了,日後你要是偶然想起我,笑一笑過去便是。我會生活的很好,你也要好。將來找一個愛你十分的女人,再傾注你十二分的愛。


    “我就陪你到這裏了,梁子,我走啦。”


    梁津舸把手機放下,安靜的坐在駕駛座上。車裏安安靜靜的,他把手機扔在副駕駛位置,心裏好像極其疲憊,卻又帶著點解脫,趴在方向盤上,梁津舸閉上眼睛。


    他再不能把她追回來了。她的話每一個字他都看的明白,每一個字都寫著她遠離的決心。他已經強人所難一次,再拿不出第二次的勇氣。轉念又想,陳當好真的是個足夠狠心的女人,不隻是對他,也包括對她自己。


    拿回手機,梁津舸給自己的助理打電話。天黑下來了,外麵景色看起來一片蒼茫,早就沒了白日裏的熱鬧。


    “西郊的風華別墅,找時間賣掉吧。價格不用吊得太高,合理就可以。別墅裏的東西都留下,也不用派人去收拾,我不再回那裏了。”


    “需要幫您和陳小姐準備新的房子嗎?”


    梁津舸頓了頓,語氣平靜:“陳小姐走了。把我之前的房子收拾出來,我今晚就回去住。”


    那邊似乎也有些詫異,但還是沒有多問:“我知道了梁總。”


    時間就這麽飛快的過去,一晃又是很多年。陵山的風景也換了一遭,昔日懵懂的小姑娘也慢慢長成俊俏少女。梁津舸終於到了季明瑞那把年紀,到了那把年紀的他就像之前的季明瑞一樣,花很多錢去搞慈善,並不都是為了給自己賺口碑,而是孑然一身的他那些錢真的不知道要留給誰。


    自陳當好離開之後,梁津舸便專心於工作。這麽多年裏,偶爾的飯局上有人給他介紹條件好的姑娘,他也去見,回來之後便不再聯係,心思也並不放在上麵。


    也不曾去打聽陳當好的生活,盡管他知道如果他想,就可以打聽得到。心裏到底還是跟她較勁,也跟自己較勁,偶爾開車路過電視台,也要一個人恍惚一陣子,好像她還在裏麵,他是專程來接她下班的。時間過去的越久,記憶倒是越深刻,直覺這樣不對的時候,梁津舸已經連續失眠了幾個星期。到後來助理都看不下去,勸他出去散散心,旅遊地圖選來選去,還是把地點選在了曾經去過的民俗村。


    相比上次兩個人結伴而行,這次隻剩梁津舸一人,從下了飛機那一刻他便後悔,為什麽不找個其他地方,而是到這裏重溫兩個人當時的回憶。沿著海邊走過去,梁津舸刻意避開了曾經住過的民宿,在另外一個地方找了家小旅館住下。早年在外麵闖蕩,也不是沒有住過這樣的小旅館,甚至好多人擠在一間屋子的青年旅社他都睡過。當初是因為窮,現在是害怕,害怕所有高級的場所裏,形形色色的人來映照他的孤獨。


    小旅館的老板是個胖胖的大姐,坐在櫃台裏一邊嗑瓜子一邊聽相聲,滿臉喜氣洋洋。梁津舸把身份證遞給她,她朝他看看,眼神帶著探尋:“就你自己?”


    梁津舸點點頭。


    老板娘大概很少見到這種場麵,要知道附近都是旅遊區,而且是有名的愛情名勝,引不少小情侶慕名而來。嘴上沒多問,她拿了鑰匙給他,接著笑嗬嗬的聽相聲。


    不是房卡,是鑰匙,還是以前那種非防盜門的最普通的鐵鑰匙。梁津舸拿著鑰匙上樓,拐過了一個拐角,還能聽見老板娘因為相聲而發出的憨厚笑聲。


    他的房間在二樓,四周安靜下來,躺在這裏就還是能聽到海浪聲。閉上眼睛,與當初住在民宿裏的感覺無異。梁津舸近來大概是要患上神經衰弱,因為這海浪聲音,竟是一夜沒睡安穩,第二天早上便決定退房,換個清淨地方去住,畢竟他出來也不是為了看海遊玩,隻是想睡個好覺而已。


    櫃台裏換了人,不再是那個胖胖的老板娘,電腦裏的相聲也換成了歌曲,癡男怨女的愛情。梁津舸把鑰匙放到櫃台上,裏麵坐著的短頭發的女人聽到聲音,頭也沒抬將鑰匙收回來,目光膠著在電腦屏幕上。


    “我這就可以走了嗎?”


    梁津舸問。櫃台裏的女人似乎愣了一下,抬頭,麵前坐著的儼然是陳當好。


    任何你期待發生的事,到真正到來那一刻,原來你會如此平靜。也不擔心是夢境,也不擔心自己失態,好像在這個地方重逢並不讓人覺得驚訝,好像我們之間本來就是會不期而遇的。他無數次期待可以與她不期而遇,唯一覺得訝異的大概是這個地點。梁津舸的表情很平靜,看著愣愣的她,他又問一遍:“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啊……可以,可以的。”陳當好點點頭,又想到自己今年剪了短發,萬一不好看,豈不是要被他笑話。伸手撩了撩頭發,再抬頭,發現梁津舸已經走到門口去了。


    就像兩個人沒有認識過一般。


    她原本被吊起的心又墜回去,接著看向電腦。


    也是,這麽多年,誰還要陷在原來的愛情裏死去活來。


    梁津舸走出店門,始終警告自己不要回頭去看。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那她現在過成什麽樣子便都與自己無關。可是轉念又想,她也到了這個年紀,結婚沒有?住在哪裏?小旅館收入如何夠不夠她養活自己?就這麽渾渾噩噩的從民俗村離開,自己買了回陵山的機票,自己回到自己的住處,把自己扔進沙發裏。


    那之後的幾天,沒有任何人覺出梁津舸的不對勁,直到星期五的下午,一向不遲到不早退的梁津舸提前從公司離開。


    他要去找陳當好。


    手搭在方向盤上,梁津舸走上高速。又想起很久之前陳當好跟他說過的話


    “梁子,你以後如果愛上誰了,她要是愛你三分,你也愛她三分;她要是愛你五分,你也愛她五分;她愛你七分你便愛她七分,可是如果她愛你十分,你就愛她十二分。這樣要是有一天你們不在一起了,她也總得記得自己還不起的那兩分,記得你是她十分愛過的人。”


    可是陳當好,你不知道嗎,我這人天生愚昧。


    愚昧到僅憑你的三分薄愛,就做了你的不二之臣。也不是沒見過江河湖海,可一想到你這條小溪,便恨不得連命都溺死在裏麵。我沒力氣再去愛別人了,愛情它透支我消耗我,但我想我還年輕,也許還能跟你耗完這一生。


    車子行駛在馬路上。


    傍晚的風啊,它吹的有一些凜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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