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兩聲,門被打開。梁津舸穿著黑色半袖和灰色休閑褲,手裏還端著一杯咖啡。四目相對,他眼神疑惑,等她開口。


    “兩個小時之後來我房間,來不來隨你。”


    陳當好這麽說完,不再看他,不等他問出那句“有什麽事”。她順著原來的路回去,頭發挽在腦後,於是他看見她背後的黑色綁帶,交叉從腰線的位置延伸上去,將他白皙的背襯托出幾分被禁錮的美感。


    等人的時光總是焦灼,陳當好也不知道這段時間裏自己除了抽煙還能做什麽。有些事做了肯定會後悔,但就算後悔,也總不會比當下的感覺更讓人難過了。她在心裏清醒的反複衡量,最後告訴自己,那就去做。


    時針轉到十一點,陳當好靠著窗台點燃第六根煙,煙霧遮擋,人間一切仿佛都變得無比溫柔。


    門口就在這時傳來敲門聲。


    第15章 墮進風眼樂園(二)


    門沒有鎖,他隻敲了兩聲,便伸手去按門把手。雖說夜深人靜,心裏總歸還是帶著點緊張。這種緊張讓梁津舸的身體繃的緊緊的,像一把被拉滿的弓。他把門打開,屋內隻開著一盞床頭燈,昏暗的光線裏,陳當好側過頭來看他,她不說話,他也不說,維持著這樣的凝視,他反手將門關上。


    陳當好手裏拿著煙,忽而對他輕輕一笑。


    像是接收到某種暗示,梁津舸在關好門的同時輕巧的落了鎖。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到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沒出息的心跳聲,那種聲音隨著他朝她走近,越發震耳欲聾。


    窗戶還開著,晚風從窗口絲絲縷縷的溜進來。夜深了,窗外月朗星稀,陳當好仰頭看了一眼,把煙叼在嘴裏,抬手將窗戶關上。


    房間徹底成為他們將要共享秘密的角鬥場。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冷靜,骨子裏的聲音已經在告訴她該怎麽做。魅惑的女人大多是天生。她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煙,從窗台上慢慢下來,黑色睡裙隨著她的動作拉扯著,於是梁津舸連她胸前的綁帶也能看的一清二楚。隻這次,綁帶後麵不再是白皙的背了,他覺得有血液在胸腔裏橫衝直撞,像是海浪,拍打在他年輕而誠實的身體上。


    沒有言語,沒有緩衝,她像是一條蛇一樣的朝著他纏上來。這其實隻是一個擁抱,一個過於緊密的擁抱,當她朝他伸出手的時候,他心裏的防線就已經全麵崩潰了。她渾身都帶著涼意,這麽貼過來的時候,有幾分撒嬌似的肢體語言,他不能拒絕,更無法拒絕,光線昏黃裏,他順著她的力道回抱住她,雙臂不敢收的太緊,倒還是把她擁了滿懷。


    他不禁開始猜測她邀他上來的目的。起初他以為她有話要講,可是她不張口;現在他覺得她或許隻是覺得疲憊,疲憊到自暴自棄的想跟自己的保鏢尋一個擁抱一點安慰。


    心裏那層潮水褪去,他閉上眼,安心的抱緊懷中香軟。她是什麽時候洗了頭發,發根還帶著微微口口,洗發水的香氣像是被賦予了靈魂,從她的發根一直纏進他的心裏。


    “……”他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安慰也好,詢問也罷。手撐在她的腰上,他稍稍用力將兩個人距離拉開,低頭,他看見她潮濕的眼睛。


    他想問,你怎麽了。那句話還沒說出口,她卻忽然將食指伸到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梁津舸順從的閉嘴,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似乎塗了口紅。她往常在家裏是不化妝的,而今晚,她塗了口紅。


    心裏開始躁動,那雙手還搭在她身上,想把她推開卻更想把她拉近。腦子裏的導線已經點燃,以飛快的速度朝他心裏燒過去,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麵前的陳當好緩慢欺近,踮腳吻上了他的唇。


    柔軟觸碰的瞬間,梁津舸如遭雷擊,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她卻不給他機會,藤蔓一般纏上他的脖頸,半吊在他懷裏。隨著動作拉扯,陳當好腦後的橡皮筋滑落,一卷長發落下來,海藻一般鋪在他無措的手上。心裏那根原本就不怎麽堅固的弦終究是斷了,導線燃燒到盡頭,有煙花爭相在腦子裏炸開,誰也不能指望這時候的男人有什麽理智,滾燙的手掌撫上她的腰,梁津舸用力轉身,將陳當好壓倒在床鋪上。


    安靜的房間裏終於有那麽點聲音了,=梁津舸的手順著她的肩頸撫上她的頭發,探入發根輕輕揉搓。=身體動作如同博弈,誰也不想落了下風,甚至不甘心平分秋色。感官不甚清晰,觸感卻真實到陌生。他們之間沒說一句話,梁津舸的手終於解開了那些綁帶,帶著些許虔誠,她如果是囚徒,那他是她的解救者,他親手將她所有禁錮除去,再填滿她經年以來的空虛。


    “……”


    月光暗下去,星星大約就能探出頭來,繁星閃爍,忽明忽暗,光線深淺不一。她大約已經躺在銀河裏,她終是耐不住,有眼淚滑出眼眶融進星河。


    某個瞬間,梁津舸猛地停下,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去看她。她還是緘口不言,將他的震驚吞沒在親吻裏。欲望是衝破閘門的洪水,來勢洶洶,海浪不斷衝刷著岸邊礁石,將溫柔與力量毫無保留的撞擊在石壁上。夜色旖旎,她壓抑聲音,眼角的淚幹了又濕,神情已然恍惚。


    樓下的鍾敲到十二點,是新的一天已經到來。陳當好從床上下來,撿起梁津舸的衣服套在身上,去抽屜裏摸了一根煙出來。


    她想伸手給自己點煙,抬手卻發現連胳膊都酸的厲害,手微微抖了幾下,椅子上的男人已經站起身,有眼色的將打火機接過來。陳當好想對他笑笑,卻望見他眼裏陰晴不定,嘴角扯動一下又耷拉回去,深吸口煙,她忽然覺得沒趣:“你回去吧。”


    梁津舸不說話,也沒有動,坐在她身邊,兩人隔著不過五米距離。剛剛的親褻糾纏忽然成了一場春夢,他記起自己那一瞬間的驚愕,如同錯覺,卻還是望向她:“……季明瑞沒碰過你?”


    “他倒是想,”陳當好把煙圈吐出來,閉了閉眼,覺得身體酸痛似乎減輕了不少,輕嗤一聲:“他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她該早點告訴他,或者他該早點問。梁津舸內心懊惱,像是小時候不小心打破了朋友的昂貴玩具,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根本賠不起的。他根本不曾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季明瑞養著她,總不會是擺在別墅裏當花瓶供著,都是男人,這樣的心思再清楚不過。可是她偏生就不一樣,他忽然明白上次季明瑞為什麽因為憤怒對陳當好大打出手,想必是她刺傷了他作為男人最基本的自尊。抬手在自己臉上揉了一把,他艱難的想要措辭:“陳小姐……”


    “我說你可以回去了。”


    陳當好打斷他,忽而覺得男人真是無情,分明剛剛那麽親密的纏作一處,轉眼就可以禮貌而生疏的喊她一句“陳小姐”。心裏那層細微的失落沒有表現出來,她偏過頭,不再看他:“今晚什麽都沒發生,你也沒來過我房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我們約定好的事也還作數,這樣說你可以走了麽?”


    女人能有多瀟灑,也不過如此了。梁津舸從床邊站起來,依舊是昏暗燈光,他赤著上身,可以看見精壯肌肉。她不需要自己負責,而自己也的確沒那個能力,今晚或許真的就隻是一場春夢,他回到他那個小房間去好好睡一覺,次日醒來,就當什麽也不曾有過。


    沉默著,梁津舸沒動作。陳當好手裏的煙都燒完大半,不得不抬頭看他:“……?”


    “我的衣服。”他朝她身上指了指,陳當好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那件寬大的黑色半袖,將煙按滅在桌上,就這麽當著他的麵直接脫下甩給他。


    她上身勻稱漂亮,胸前還留著斑斑紅痕。梁津舸不自然的偏開頭,把衣服穿好,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怎麽會什麽都沒發生,她身體上留下那麽多痕跡。拳頭握緊又放開,梁津舸踩著柔軟的地毯下樓,心裏那層海浪平息了,空曠的讓人有些悵然。


    月光溫柔,映著男人離開的背影。門被關上的聲音不重,像是細小塵埃落下,開啟什麽也結束什麽。陳當好坐在沙發上,脊背都鬆垮的彎下去,手頭的煙沒有抽完,這一刻原本清淡的話梅香氣也像是跟她作對,她不知哪一口嗆了肺,咳嗽起來,直到淚眼婆娑。


    窩在沙發裏,陳當好捂住嘴,想要平息這場撕心裂肺的咳。眼淚掉下來,砸在她光裸的大腿上。就這麽赤著身體,陳當好把自己縮成一隻老貓,煙頭按在床頭櫃上,黑暗裏咳嗽聲減弱,好像終於好了一些。


    這下公平了,她也好季明瑞也好,甚至是梁津舸也好,大家都得償所願。從沙發裏站起來,陳當好去撈自己那條黑色睡裙,因為被墊在身下,估計血跡也都在上麵。她懶得去找,拎著裙子丟進垃圾桶,打開衣櫃再找一件換上。原來這是件這麽耗費體力的事,疲倦感襲來的時候她甚至沒心思去思考太多,卷了被子上床,陷進枕頭裏,居然一夜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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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的事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裏,真的成為了一場夢。梁津舸閉口不談,陳當好樂得裝傻。期間季明瑞來過幾次,逗留時間不長,甚至連房間都沒進,陳當好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也更不想問。


    關於那位不斷被推上新聞的女秘書,季明瑞一樣選擇沉默,坐在餐桌邊,陳當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幾次落在自己這裏,卻什麽都沒說。


    而等到他離開,別墅裏是更深的沉默,陳小姐依舊是在陽台抽煙的陳小姐,隻是那之後她沒問他要過煙,他也再沒去過陽台,或許他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秋季學期開始,陳當好課程增加,出門上課的頻率由之前的一周一次變成現在的一周三次。按照季明瑞以往的脾氣,斷然不會答應她這麽多時間呆在外麵。理由很簡單,女孩子年紀小的時候最單純,沒見過世麵,遇見第一個男人也就覺得全世界男人都不過如此了。他是她的全部,他不能讓她看到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他這點上不得台麵的心思陳當好何嚐不了解,他不許的事,她從來不明目張膽的反駁。隻是這次季明瑞拿到課表之後倒是一反常態,不僅答應她正常上課,甚至給梁津舸換了台車,為的是接送她更舒服更方便。


    這樣的變化讓陳當好覺得莫名,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開學的那天,季明瑞甚至親自陪她到學校,他們肩並著肩坐在後座上,他的手伸過來輕輕握住她的,見她沒有掙紮,他手下稍稍用力,與她十指緊扣。


    陳當好沒說話,也沒看他。她的沉默從一定程度縱容了男人,季明瑞朝著她靠近了一些,原本握著她的手也繞到她背後輕輕攬住她的腰。她比去年似乎胖了一些,不到豐滿的程度,但這麽攬著,倒也有幾分溫香軟玉的感覺,不似之前,骷髏一樣。陳當好還是不說話,但臉上神色已經有變化,看得出她對男人的肢體動作滿是抗拒。人在抗拒的時候總得做點什麽,她本能的扭了扭身子,往另外的方向掙紮,季明瑞卻強勢起來,掌心用力將她攬進自己懷裏。


    “別動。”他貼著她的耳朵這麽說。


    這聲音太低啞曖昧,將陳當好忽然拉回之前的那個深夜。她陷在柔軟床鋪裏,在疼痛到來時下意識想要扭動腰肢後退,他壓著她的胳膊,手撫在她後腰,也是這樣的語氣,看似溫柔,動作卻根本不加保留,在她耳邊吹氣,心裏也跟著熱熱的癢:“別動……”


    耳朵瞬間燒起來,陳當好下意識的去看前麵開車的梁津舸,卻在後視鏡裏跟他的目光撞上。季明瑞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似乎成了塊烙鐵,燒的她不得安生,再抬頭,梁津舸目光已經離開,筆直看向公路前方。


    心裏涼下去,連同季明瑞的手也沒那麽熱了。陳當好輕輕在心裏歎口氣,閉了閉眼,乖順的依偎進季明瑞懷裏。


    她不是個好人,這點,季明瑞知道,梁津舸知道,她自己就更知道了。


    第16章 墮進風眼樂園(三)


    開學一個星期之後,陳當好開始被失眠困擾。


    照常理來講,開學以來她課時增多,季明瑞也難得心情好,甚至願意她出去參加社團活動。外麵的世界豐富了,她有時候回來不是不疲憊,可是腦袋挨在枕頭上,突然就會回憶起初秋的夜晚,曖昧喘息,肢體糾纏。


    回憶令人輾轉反側,被子裏柔軟安逸,卻不是男人懷抱。陳當好從沒發現自己原來也不過是世俗中最普通的那一種女人,渴望被愛,也渴望肉體歡愉。她失眠的時候會跑到陽台上去抽根煙,煙草還是原來的煙草,卻像是進了不一樣的肺,分明什麽都沒有變,可悄然中有什麽已經不在了。


    今年重陽,陳當好依舊是不能回家的。季明瑞平日裏就算再怎麽厭棄吳羨,這種傳統節日還是會帶著她回老宅,看望老一輩親人。所以通常每年的這個時候,是陳當好最為難熬的時候,她得接受愛她的男人帶著他的妻子闔家團圓,也得接受自己在陌生城市舉目無親有家回不得。她已經換上了新買的睡衣,也在幾天前換了自己心儀已久的發型,桌上的化妝品甚至沒有千元以下的。可是坐在鏡子前,她還是覺得難過。


    樓下的鍾又在敲,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她披了件睡袍,獨自走到陽台上去。夜晚風大,她籠著手裏的火,小心翼翼點燃了煙,放進嘴裏又覺得索然無味。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陳當好以為是齊管家,自然沒回頭理會。很多個晚上齊管家都會盡職盡責的出現在她身後告訴她不要著涼,著涼了季先生要著急的。她也聽話,通常聽完她的念叨,抽完手裏的煙就會回房間去。


    這麽想著,陳當好深吸一口煙,朝身後揮揮手,並不回頭:“抽完這根就回。”


    手腕忽然被扼住,連帶著整個人都被轉了個方向。後腰貼在陽台欄杆上,梁津舸的臉近的讓人觸目驚心,這種震驚還沒來得及到達陳當好的眼底,麵前的他已經將她壓在欄杆上近乎凶狠的吻了下來。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可是從動作上看,他顯然醞釀已久。或許他像隻狼一樣在暗處觀察很久了,或許他隻是一時衝動。可是不論動機如何,毫無準備的親近都是令人恐懼和排斥的,陳當好在短暫的一秒驚愕後下意識的將手撐在他胸前,試圖將他推開。


    男人胳膊如同烙鐵,鎖著她的身體讓她無計可施,而剛剛那一秒的時間足夠讓他用舌尖輕易撬開她的嘴。他似乎在吻她,卻又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唇舌激烈交織,陳當好的手依舊撐在他胸前,卻已不像剛剛那樣抗拒。


    屬於梁津舸的氣息鋪天蓋地,將她帶回無數個失眠的夜。她想念的味道大概都是來自他的吻,他的擁抱,他這麽鎖著她,那味道已經成為透明牢籠,將她禁錮的嚴嚴實實。察覺到她不再抗拒,他的吻溫柔下來,輕輕口口著她的上唇,若即若離中他低頭看她,就這麽淺淺啄著她的唇,伸手將她的胳膊撈上來放到自己腰上。


    他帶著她從欄杆處離開,將她抵在陽台邊的牆壁上,秋後爬山虎蔓延,陳當好的背陷在那些綠色植物裏,環著他的腰,她發出小動物一般的輕吟。身體無限貼近,她被他抵住,幾乎嵌進牆壁裏。他不吻她別處,隻與她唇舌糾纏,梁津舸覺得自己也許是上了癮,所以才會瘋了一樣上來找她,原本隻是想要這麽親密的吻作一處而已,可終究,男人貪心重欲,等到陳當好發出微弱的驚呼,他的手已經落在她身體的起伏上。


    “你瘋了!”陳當好幾乎是用盡全力從他的禁錮中抬頭,月光冷清,連帶著她的眼神都顯得冷血無情。梁津舸低頭看她,他們如同仇敵般對視,幾秒的沉默後,他敗下陣來:“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麽?”她依舊仰頭看他,目光漸漸柔軟。隻是這柔軟太細微,梁津舸看不出,他想要再度低頭吻她,卻被她偏頭躲開:“你走吧,這是陽台,一會兒齊姐要上來了。”


    “齊姐回家了。”


    “你不回家?”


    “我沒有家。”


    他的手搭在她腰上,他們還是這樣的親密姿勢,而此時別墅空曠冷清,沒有任何人能成為他們歡愉的阻礙。好像有什麽東西朝著不可控的方向在發展,陳當好抬手把自己淩亂的頭發整理好,晚風吹過到底讓她清醒了一些:“那你就該早點回房間睡覺。”


    “我睡不著。”梁津舸沒放開,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已經貼在她額頭。


    這樣親密的舉動令陳當好心生慌亂,人在慌亂的時候往往會選擇閉嘴,或者格外話多。她慶幸自己是前者,沉默了一會兒,她理智而平靜的開口道:“我以為上次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段時間你也該想清楚了,看來沒有。”


    梁津舸不說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等她接著說。


    陳當好覺得自己是可以說出很多狠話的,隻要能將他逼走,她大概什麽事都做得出。比如,我身邊的關係已經很亂了,我不希望連你這種不相幹的人也要來拖我的後腿;比如,我不需要你負責,你也收起你自己心裏那點虛偽的聖人道德;再比如,我那天晚上不過是一時衝動,大家露水一場,也得好聚好散。這些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卻被淹沒在他的呼吸裏,她隱隱覺得殘忍,覺得不舍,張張嘴,出口的話幹澀無力:“你放開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猶豫了一下,梁津舸放開手,後退一步將兩個人距離拉開。隨著離開他的懷抱,晚風都顯得凜冽許多,陳當好下意識的雙手抱臂,心裏的空虛感鋪天蓋地。


    “季明瑞明天要飛香港,他說這次帶著你,所以我也一起去。”梁津舸站直了,這樣的距離裏她忽然覺得他挺拔而英俊:“他明天就會告訴你的,你先當不知道吧。”


    自上次那個夜晚後,他很久不曾跟她說過這麽長的話。陳當好回身看他,努力維持表麵的冷靜自持:“……季明瑞跟你講的?”


    “嗯。”


    “要去多久?”


    “不知道。”


    “還有別人一起嗎?”


    梁津舸斂眉,有些不確定:“可能有。”


    不管是誰,陳當好都是不擔心的。在和吳羨離婚之前,季明瑞根本不敢將她暴露在公共場合。她不認識季明瑞身邊的朋友,對於他的事業和圈子更是一無所知,這種無知慢慢也就磨平了好奇,對於將會一起同行的人,她不再問。


    季明瑞到底謹慎,並沒帶著陳當好坐同一班飛機,而是單獨給她和梁津舸訂了票。等到他們終於到達香港,她才明白梁津舸口中可能有的那位別人是誰。


    ——那位無數次跟季明瑞一起在新聞裏露臉的女秘書,倪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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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場人不算多,國慶長假已經過去,不再是旅遊旺季。陳當好和梁津舸到達酒店時已經接近傍晚,季明瑞說好帶她出去吃,讓梁津舸先帶著她去酒店放東西。


    事情總是巧合,越是不該見麵的人越要遇見。陳當好站在酒店大堂裏第一次看見倪葉,是跟電視裏看到完全不同的感覺。她真人很高,很瘦,不同於那些標準美女,倪葉臉型有些方,她也並不遮擋,長發束在腦後,臉型顯露無疑。隻這麽一眼,陳當好就知道她該是個自信的女人,遠遠走過來,有一瞬間的對視,她眼神在她身上略略一頓,禮貌而自然的挪開。


    陳當好慶幸她不認識自己,卻沒料到她是認識梁津舸的。倪葉在距離他們幾步的距離停下,其實這樣的時刻她大概已經明白陳當好的身份,得體的微笑著,她衝梁津舸打招呼:“來了?我說你怎麽沒跟季總一起來,原來是想帶著女朋友?”


    梁津舸明顯被她的話說的一愣,下意識的看了陳當好一眼,見她麵色不變,他又覺得自己這幅樣子凸顯心虛,張張嘴,選擇回避:“剛到,季先生在樓上嗎?”


    “我們中午到的,季總在樓上睡午覺,這會兒也該醒了,我上去叫他?”倪葉笑的好看,眼神卻不斷在陳當好身上打量,帶著點莫名的敵意。這眼神倒是讓陳當好放下心來,這樣狹隘的女人,會說幾句漂亮話而已,沒什麽用的。一句“我上去叫他”透露的是親昵也是廉價,她並不放在心上,也再懶得聽兩個人寒暄,從梁津舸手裏拿了房卡,陳當好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徑直往電梯方向去。


    房間在五樓,電梯裏盡是一股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陳當好雖然也喜歡香水,但太濃烈的也還是覺得不適。房間在走廊盡頭,酒店的走廊裏通常都是安靜的,打開房門,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標間的床,這不符合季明瑞的行事風格,他就算再怎麽不在乎自己,也不至於讓自己睡這種屋子。


    心裏有幾秒的疑惑,隨後陳當好忽然明白過來,她和梁津舸拿錯了房卡。


    不是刻意,她當時隻想從大堂離開,他手裏抓著兩張卡,她看也沒看隨手一拿。舔了舔唇,陳當好把行李箱推到房間角落,一個人坐在床邊發呆。四周很安靜,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沉穩有力。她該站起來,站起來去找梁津舸,現在已經是晚上五點,季明瑞說好要帶她出去的。時間拖得久了,季明瑞怕是會懷疑。


    她遲疑著從床邊站起來,一瞬間籠罩在心裏的是巨大的不甘。她又想起那個晚上,又想起梁津舸將她困在陽台上,背後爬山虎鬱鬱蔥蔥,如同他蓬勃的生命熱度。這熱度讓她心癢難耐,在猶豫裏,她邁進浴室,將自己置身在花灑的溫水下。


    梁津舸上來的時候,大約是十分鍾後。他進門發現房間不對,知道陳當好是拿錯房卡走錯了屋。季明瑞還沒醒,而他給陳當好安排的房間就在他隔壁,這一切都讓梁津舸心裏莫名心虛,越是靠近自己的房間,就越是要猜測,陳當好為什麽沒有出來,五樓都是標間,她就沒發現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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