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巧合讓那個大哭的父親振作了起來,高呼“上帝保佑”,不斷地在胸前劃十字。


    江晚晴擔心她的身體,而她卻示意江晚晴自己心裏有數,江晚晴沒有理由阻攔她,隻能替她拿著東西,讓她跟隨護士去了。


    那位原本嚎啕大哭的父親把江晚晴當做了嚴書音的女兒,嚴書音走了,他便一直在江晚晴身邊不住地道謝。


    江晚晴沒過多解釋,隻覺得這份謝意她受之有愧。


    醫院的急救非常忙碌,而那天可能也確實不太平,車禍那邊的搶救尚未結束,幾個護士急急忙忙地攙扶進來了又一個傷患。


    這個傷患顯而易見是個亞裔,江晚晴下意識多看了一眼,卻原地愣住了——這個被扶進來的人,竟然是傅修明。


    傅修明不知傷在哪裏,但渾身都是血,臉色都是煞白的,因為疼痛,他並沒失去意識,一抬頭,就和江晚晴打了個照麵。


    江晚晴一愣,下意識朝他走去,那位在他身邊道謝的父親不明所以,也跟著站了起來,隨後就意識到——他們認識。


    兩人被擁上來搶救的醫護人員隔開,而江晚晴聽到了護士鬱悶的抱怨:“天!為什麽又是稀有血型!他需要立刻輸血!”


    “我可以!我可以!”那位女兒剛剛得救的父親瞬間找到了用武之地,迫不及待地想將這份溫暖傳遞下去,“這位小姐的母親剛剛救了我的女兒,我很榮幸可以救助她的朋友!年輕人堅持住,上帝保佑你!”


    護士推來了病床,帶著傅修明和那位父親一同朝手術室的方向去,恰好和獻血出來的嚴書音擦肩而過。


    “年輕人,這是你朋友的母親!一個偉大的女士!她用自己的鮮血救了我的女兒!感謝她的善良與慷慨!我們有同樣的血型!我一定可以幫助你!”那位父親仍然很激動,遙遙指了指嚴書音的方向,對傅修明鼓勵道,“撐住!年輕人!醫生會治愈你!上帝與你同在!”


    江晚晴快步走了過來,略有些尷尬地停在了原地——她已經對嚴修筠的家事有所了解,她雖然沒有提起過傅修明,但也大概了解了其中的關係。


    傅修明說,他和嚴修筠同父異母——顯然,他的母親破壞了傅耀康和嚴書音的婚姻,而傅修明本人,就是那個被破壞了的婚姻的證據。


    那位父親熱情的介紹讓江晚晴一言難盡,隻能有點兒無措地看他們擦肩而過。


    可惜的是,那時,也因為這些許的尷尬,她沒有看到傅修明和嚴書音同時僵硬了的臉色。


    她沒有看出那隱藏在背後,多年不見天日的秘密,而當年的嚴書音和傅修明,顯然都知道了。


    直到傅修明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手術室裏,嚴書音都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半晌,她才像是平複了心情,用沒什麽波瀾而優雅的聲音突然問道:“那個孩子……他叫什麽名字?”


    “傅修明。”


    嚴書音像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江晚晴觀察著她的臉色,以為她隻是想到了往事才如此,卻也不好多說,隻是道:“阿姨,他的名字叫‘傅修明’。”


    第141章 往事雲煙34*


    在醫院遇到傅修明之後的那段時間, 嚴修筠過得相當忙碌, 雖然他在江晚晴麵前掩飾了,但是江晚晴依然能夠感覺到他的焦慮, 她那時候隻是覺得他的壓力太大了。


    很久以後的後來, 她得知傅了修明的身世的時候,江晚晴才隱約的明白過來, 如果隻是原本的那些事, 嚴修筠的阻礙並不會放大成這樣,那時候他麵對的阻礙,很可能還來自嚴書音。


    那時候的嚴書音應該已經隱約察覺到了傅修明的身世,可是與傅家斷絕往來的她, 是絕對不會主動找上傅耀康去探究此事的, 她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厲害。


    傅修明和嚴書音有著相同的稀有血型, 而她資助過吳雅蘭動手術,她清楚地知道, 吳雅蘭的血型是不可能生出傅修明這樣的兒子的……更何況,肝移植痊愈者生育, 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嚐試。


    嚴書音本以為自己隻有兩個兒子,可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竟然發現, 傅家另一個孩子的身世, 竟然很可能與自己有關係。


    雖然她沒有孕育並生下傅修明,但如果他從血緣上,同樣是自己的兒子, 那麽他們兄弟三人之間的爭鬥就毫無意義。


    可是嚴書音隻憑在醫院那一麵之緣做出的猜測,暫時都是全無根據的,她需要時間去弄清這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是當時的局勢,讓她的三個兒子勢同水火你死我活,她差不多已經失去了一個傅修遠,她從感情上,承受不住失去另一個。


    從嚴書音的角度出發。旁人完全能夠理解她想要暫停甚至停止這場爭鬥的理由,可是那個局麵中,崩潰一觸即發,任何一點變量都會導致完全不同的結果。


    溝通的不及時讓嚴修筠沒有及時了解母親的想法,隻覺得母親突然提出讓他在傅家的事情上不要那麽激進的態度保守到迂腐。


    而信息的不對等沒有讓傅修明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他進醫院就是吃了暗虧,他一直伺機而動,想要報複,而由於嚴書音的阻攔,局麵出現了一些顯而易見的不平衡——是傅修明先一步行動了。


    江晚晴想不起更多的細節,隻記得自己和蘇月珊爆發過一次非常激烈的爭吵。


    那個階段,她們為了測試藥物,招募了很多誌願者。這些誌願者大多家庭情況堪憂,因為沒有更好的治療選擇,才選擇參與藥物研發項目,主動成為測試人。


    江晚晴認為自己算半個醫生,在這方麵總是會保留一分仁心,雖然測試藥物是她們項目的最終目的,但是在針對每一個誌願者的治療上,她總是願意為她們的健康情況多考慮一點,如果她認為這個測試藥物會對誌願者的健康造成傷害,或者完全不適合誌願者,她都會建議誌願者終止實驗。


    但是實踐起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這份“仁心”,有的誌願者單純認為她是不想再給她們提供機會“治療”,所以在被告知退出項目的時候,表現得大多非常不情願。


    因此衍生的矛盾有過幾次,大多被江晚晴用真誠化解了,但是她漸漸發現,最近一段時間,這樣的矛盾幾乎沒有了。


    她本來沒當回事兒,直到她無意中發現,蘇月珊會在她離開後,找被她“勸退”的病人聊天。


    他們和誌願者聊天一般都在一間臨時的會客室裏,這間屋子的門有些問題,總是關不嚴,但是最近實驗室人員變動頻繁,報修的事一直耽擱了下來。


    江晚晴倒了杯水,路過那間臨時會客室的時候,聽見蘇月珊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我坦誠地和你說,你父親的病情沒有治愈的可能,就算允許你父親繼續在項目中治療,也是浪費時間。”


    對方說了句什麽,蘇月珊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風險是一直存在的,現在的項目也是存在風險的,可是你參加了也發現沒有什麽問題。”


    對方似乎還有猶豫。


    蘇月珊的態度很冷淡:“這已經是我能提供最好的建議了,手術就算失敗了,你們也會獲得一筆撫恤金,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就沒有下次了,我不懂你還有什麽值得猶豫的。”


    江晚晴敏銳地聽到了“手術”兩個字,覺得事情不對,她認出裏麵和蘇月珊交談的女人是之前被她勸離的患者家屬——而那個患者隻需要維持現狀,並不需要手術。


    江晚晴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發現對方已經要在蘇月珊拿出的文件上簽字了,兩步走過去,製止了患者家屬,將那份文件拿了起來。


    這飛快的一掃之下,她隻看清了“項目誌願者同意書”幾個字,還沒來得及細看文件的內容,就被蘇月珊一把扯走了。


    蘇月珊閃過了江晚晴,麵色不虞地看著她:“江晚晴研究員,你這是做什麽?”


    “你這又是做什麽?”江晚晴皺眉,“據我所知,你手下的項目沒有需要再行招募誌願者的計劃。”


    “跟你有關係嗎?”蘇月珊語氣不善,“既然你無法給誌願者進行更深度的治療,而他們本身的經濟能力受限,卻不是沒有治療的需求,我利用自己的人脈給他們更多的機會——江晚晴,你到底安得什麽心,連這樣的事情也要阻攔?你心裏有為別人考慮過嗎?”


    江晚晴沒想到她這樣顛倒黑白,臉色沉下來:“那請你解釋清楚你們所謂的‘手術’是指什麽——這位病人沒有任何手術的需要!”


    “我沒有向你解釋的必要。”蘇月珊說,“你也不用在這兒假裝善意,你要是真的好心,那就請你承包這位患者的治療費用,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不要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虛偽嘴臉……江晚晴,你的人品我可是太清楚了,你是怎麽把嚴教授從我身邊搶走的,你又是如何婊氣衝天的,我看得明明白白,說到底,我不是輸給你,我隻是不如你卑鄙也不如你虛偽!”


    江晚晴覺得一股火氣直衝腦門,蘇月珊對她的敵意,她早就懶得搭理,但是此刻,她這樣公私不分地胡攪蠻纏,簡直不可理喻。


    “你對我的汙蔑,我就當是失敗的喪家之犬毫無用處的‘汪汪汪’了,這筆賬,我們以後再算。”江晚晴眼神一低,冷冷看著蘇月珊手裏的那份文件,“把這個東西解釋清楚,否則你今天別想離開這裏——如果我發現你在進行的事情有任何違法違規,我現在就讓警察帶走你!”


    病人家屬顯而易見地發現了兩人之間氛圍的劍拔弩張,她本就對這個條件豐厚的建議感到猶豫,聽到“違法”“警察”這些字眼,迅速地倒向了求生欲。


    “我拒絕讓我父親參與項目。”


    她飛快的留下這句話,不顧蘇月珊氣急敗壞想要阻攔的表情,拿起屬於她的東西,一溜煙跑出了會客室。


    “哎……”


    蘇月珊要追,卻被江晚晴一擋,攔住了去路。


    “把這些事情說清楚!”江晚晴道,“你到底在參與什麽?主導什麽?我沒義務規勸你,因為我知道你也不會聽,我隻是告訴你一個事實——胡作非為會搭上你自己的大好前途!”


    “我用不到你來教育我!”


    那個病人家屬的順利離開顯然讓蘇月珊足夠懊惱,她氣急敗壞地瞪著江晚晴,舉起那份文件甩得紙張“嘩嘩”作響:“你想知道這是什麽?門兒都沒有!”


    她一揚手,當著江晚晴的麵把那份東西撕的粉碎。


    “我告訴你江晚晴,你的權限在這些事中根本不夠格兒,你以為我留著你是我願意的麽?我早就恨不得弄死你了!”


    蘇月珊的憤怒毫無章法,氣急敗壞得說著一些江晚晴根本無法理解的事情,而江晚晴還沒聽出那些她無意之中透露出來的弦外之音,蘇月珊揚手就是一巴掌。


    江晚晴下意識一擋,臉上無礙,胳膊上卻瞬間被砸疼了。


    她沒料到蘇月珊居然動手,疼痛讓她一走神,而蘇月珊趁著這個空檔一推,她後腰直直地撞向了桌子角。


    這一下兒的疼痛讓江晚晴眼前一白。


    而蘇月珊打得解氣,絲毫沒有自己下手過重的覺悟,反而輕蔑而惡毒地笑了笑:“我當然動不了你,但是有人動得了,原本有人是想留著你另作他用的,但是既然你今天撞進來刨根問底,合該你自己作死!”


    她說完,根本不管江晚晴的死活,甩手摔門而去。


    而江晚晴還僵在原地。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下兒的疼痛在她的感官上無限放大,她幾乎疼得說不出話來,蘇月珊洋洋得意地走了,而她自己在會客室裏冒了半天的冷汗,才咬咬牙站了起來。


    然而她站起來走了幾步,就眼前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


    那天江晚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裏,嚴修筠在病房裏,看到她醒來,一臉緊張地湊過來,抓著她的手,擔憂是實實在在的,但是他的表情裏,更多的居然是……高興。


    江晚晴被他高興得莫名其妙,甚至有點兒委屈——她沒想到自己弱不禁風到了這種程度,被蘇月珊推一下兒居然就進了醫院,而嚴修筠不僅不去教訓這個始作俑者,還跑到她眼前來……高興?


    江晚晴一時沒說話,而嚴修筠一開口,她從不想說話變成了徹底說不出來話。


    “晚晴,你懷孕了。”他說,“我們結婚吧。”


    這句話無異於一個重磅炸、彈,炸得江晚晴把什麽手術,什麽蘇月珊全忘了。


    她慢動作般的窩回了床上,夢遊似得呆了半晌,突然把被子蒙在了頭上。


    嚴修筠在被子外低低地笑起來,那聲音可恨極了,江晚晴覺得自己的臉上止不住的燒,全是紅的。


    感覺到他伸手來揪被子,江晚晴故意跟他較勁。


    “都是你的錯!”她悶在被子裏嘟嘟囔囔道,“你還沒見過我爸媽呢!”


    “都是我的錯。”嚴修筠認錯認得很誠懇,卻顯然並沒準備改,“我們立刻回國去拜見他們。”


    “不!”江晚晴嘟囔道,“我還要繼續讀博,讀兩個學位!我還要去做博後!”


    “讀。”嚴修筠哄著她,“孩子我帶,你想幹什麽都好。”


    江晚晴左別扭右別扭,終於別扭到所有理由都找不出來,這才慢慢地自己把被子掀開。


    她就這麽看著嚴修筠,發現嚴修筠抿著嘴微笑,無限溫柔地看著她。


    可是江晚晴這麽盯著他久了,卻突然像是不認識他了一樣,脫口而出問了一個十五六歲熱戀中小女孩才會問的傻問題:“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嗎?”


    嚴修筠笑著把她抱起來,用力地攬在懷裏,親她亂成一團的長發:“傻瓜。”


    這個小生命的突然到來,打亂了他們原本全部的計劃。


    他們開始慢慢地暫停掉手裏所有的工作,把回國的日期定在了半個月後——這是為了給嚴修筠留出時間,讓他可以處理其他問題。


    江晚晴跟家裏說了,近期會回國一趟,但是具體因為什麽,她暗搓搓的留了個懸念,一來未婚先孕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二來她確定自己想要和嚴修筠在一起,但她不想在父母見到這個人之前,就對他有什麽不好的猜測,而她篤定,父母見過嚴修筠,一定會喜歡他。


    但是在他們回國之前,卻突然接到消息——二伯江仲祺最近要來英國參加學術研討,順路要來看看江晚晴。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江晚晴絕對會歡天喜地地迎接二伯的到來,可是現在,她心裏藏著個甜蜜的小秘密,不想讓家人這麽早察覺,卻又控製不住自己雀躍地想和家人分享的心情。


    嚴修筠本想和她一起去,就當先給她家裏人透露點口風,可是江晚晴左思右想後,仍然覺得不妥,於是把嚴修筠趕走了。


    嚴修筠看她態度堅決,而手裏也確實還有點麻煩尚未解決,便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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