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一些對於善意的渴望,總是容易蒙蔽聰明人的雙眼。


    我們總是下意識覺得,這個世界像我們想象中的一樣善良。


    lisa嘴唇微微顫抖,手則一直沒有從眼睛上拿開:“我把媽媽送去治療……而長達半年的時間,他一直在用各種各樣的理由阻撓我的探視,半年後,我家裏來了兩個人,突然把我媽媽送了回來……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個見鬼的樣子!”


    “我再去找布蘭迪對峙,他對我避而不見,並且宣稱我已成年,拒絕再付給我哪怕一便士的撫養費……那時候,我終於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他不僅騙了我,還騙了我媽媽。”lisa說到這裏,因為情緒激動有幾分語無倫次,“我應該相信我媽媽的,他就是別有所圖……他敢這樣對我和我媽媽,不過是因為他發現那些可以揭穿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麵的證據,已經不在我們手裏了!”


    “你是說……你媽媽一直以來搜集的,關於那個女老板的資料?”


    “對,就是那些!”lisa說,“那些搶劫犯不是無緣無故搬走床頭櫃的,他們很可能就是為了那些東西來的!”


    嚴修筠沉默許久,忽然抬起頭:“那個治療你媽媽的慈善基金會,叫什麽?”


    lisa短暫地愣住,似乎沒料到他突然問起這個,穩了穩情緒又回憶了一下才道:“caghan……醫學衛生基金會?”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後麵的我不記得了,但是‘caghan’肯定有——送我媽媽回來的那兩個人穿著同樣的t恤,都印著這個詞。”


    江晚晴一瞬間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兒見過,她頓了一頓,和嚴修筠的視線對上,這才猛然想了起來——他們離開國內之前清查華方旗下醫療衛生公司的賬務時,那個有著多個異常往來賬目的“公司”,也有著同樣的前綴——caghan!


    第89章 權力遊戲22+


    lisa和許璐都要到醫院去, 時間也已經快到了婚禮正式宴請的時間。


    lisa婉拒了嚴修筠開車相送的邀請, 嚴修筠也不再多做要求,帶著江晚晴離開了lisa的家。


    嚴修筠開車帶江晚晴去到了婚禮宴請的酒店, 停下車, 側身看看江晚晴的臉色,無言沉默了半晌, 卻最終發現江晚晴仍然對著窗外酒店門口出出入入的人發呆。


    他微微歎了口氣, 像是怕驚動她,又像是偏要驚動她。


    而他的目的也確實達到了。


    “caghan……”江晚晴看著嚴修筠,因為思路微微混亂,以至於她說出來的話都有幾分跳躍, “你也注意到了吧, 咱們在平城, 查賬的時候,發現有一個公司一直在悄悄給‘華方’旗下醫藥產業的公司注資, 而有關這個公司的賬目,大多都是不正常的假賬……這些賬務進行往來的時候, ‘華方’的負責人是朱和峰,朱和峰死了,迫不及待想要接手華方這塊兒業務的人是吳哲茂。而這個公司和布蘭迪手下的基金會有著同一個前綴……caghan這是個姓氏?”


    江晚晴發現了這一點, 嚴修筠也必然不會錯過這一點。


    他們最近所經曆的一切, 從陳雅雲的死亡,到朱和峰和於敏達的關係,再到吳哲茂的司馬昭之心, 現在終於關聯到了布蘭迪·帕利斯卡這個炙手可熱的政客。


    這一連串看似相關,而實際各有籌謀各有手段的人與事,最終在虛空之中,借由一點一滴的線索,串成了一條線。


    陳雅雲以自己的死亡,揪出了一個德行有虧的朱和峰。


    這個表麵道貌岸然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的朱“叫獸”,有一個幫助他一路飛黃騰達的“恩師”——於敏達。


    這位恩師是一個科學狂人,從他四十年前留下的日記來看,他受到平城大學的處分,從藥學院的院長變成了一個普通研究員,是因為他在偷偷進行不為人知的人體試驗時,出現了不可挽回的漏洞。他在此之後,遠走他鄉,獲得了一個人的“資助”,而後仍然活躍於學術界,繼續進行著他或者瘋狂,或者不瘋狂的實驗。而於此同時,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大本營——他獲得了資助,自然想分“聽話的人”一杯羹,讓自己的研究成果在自己失敗過的地方重新開花。


    這個“聽話的人”自然是朱和峰,奈何他沒有於敏達想象中那麽聽話,他一生為名為利為財為色,也最終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了代價……而他一死,身後一個巨大的漏洞暴露了。


    朱和峰利用自己的職位,也曾不斷的為於敏達尋找符合期待的實驗者——許璐的母親顯然就是其中之一,然而嚴修筠的出現讓這個計劃落空了;而另一方麵,隱藏在朱和峰身後,甚至於敏達身後的資助者,逐漸浮出水麵。


    為了掩蓋這個浮出水麵的過程,平城首富吳哲茂先生帶著友善的態度從天而降,對“華方”的控製權勢在必得,隻可惜,由於嚴修筠橫插一杠,這個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終於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那個資助者……到底還是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許璐的母親沒有成為那個資助者所資助的可怕實驗的“誌願者”,她可能是幸運的,而有些人顯然就不夠幸運了——lisa的母親,因為對原本毫無關聯的人過分關注,引起了某些人的忌憚之心,所以在誘哄之下,成為了那個毫無人道的實驗的犧牲品。


    腦額前葉切除手術——曾獲得諾貝爾醫學獎,卻最終成為了諾貝爾獎汙點的臭名昭著的手術。


    布蘭迪·帕利斯卡想必早就了解,接受了手術後的人會變成什麽樣子——就像lisa的媽媽現在這種狀態,失去行動能力,生活難以自理,記憶嚴重缺失,但是安靜……整個人都處於木然的安靜。


    他隻是為了解決那個暴露“資助者”身份的隱患,根本不在意對方的死活,至於手術成功不成功,那根本不是他考慮的重點。


    他隻是為了掩飾那個“資助者”可能被暴露的隱憂。


    而那個“資助者”的身份昭然若揭。


    嚴修筠頓了一下,歎了一口氣,回答了江晚晴最淺顯的那個問題:“這是一個姓氏。”


    “在競選之前,各黨派的候選人都會籌建成立自己的基金會,籌措競選基金……這個基金會通常會以自己的名字直接命名。但是籌措政治獻金畢竟有風險,說不清什麽時候就會因為政治鬥爭被查,所以除了這個公開的基金會,競選者通常會啟用一個備用的基金會,用於一些暗箱交易。現任首相是為女性,結婚後冠了夫姓,所以為了‘致敬’她偉大的父親,她備用的基金會用的是她娘家的姓氏命名——caghan。”


    江晚晴聞言沒有吭聲,等著他說完。


    嚴修筠沒有辜負她的等待:“而這個基金會的控製權,並不在首相本人手裏,而在為其出資最多的那個大財團手中——而工黨,在上次勝選之後,除了延續之前就已經在推行的教育改革,新增的重大改革,便是醫療衛生改革……這其中,獲益最大的財團看似是‘耀康集團’,但是大哥,不是直接的獲益人。”


    江晚晴深吸了一口氣,囔囔出聲:“吳雅蘭……”


    嚴修筠點點頭。


    江晚晴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發現他的眼神平靜,連回答非常都非常波瀾不驚。


    他姿態優雅,不慌不忙,像是早就準備好了所有事情的答案,隻要江晚晴遇到這些問題,他就像熟知了一切知識點的學生一樣,有條不紊地給她奉送上所有正中得分點的答案。


    可是在他這種“知無不言”的態度下,江晚晴突然升起一種非常詭異的疑惑。


    好學生知道答案並不可怕,可嚴修筠的表現,卻像他作為一個學生,卻次次都能猜中考題。


    學生是不會如此料事如神的,能如此算無遺策的,隻有出題人。


    嚴修筠自己……會不會就是這個出題人?


    車裏的暖風未關,溫度宜人,而江晚晴卻莫名背後躥上一股子寒氣:“這些事……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她原本想問的是“這些事你都是怎麽知道的?”,可是她臨時改變了問題。


    那種詭異的疑惑感稍縱即逝,很容易讓人在反複懷疑之後陷入一種自我懷疑。


    如果是我猜錯了呢?


    如果是我多疑了呢?


    而陷入自我懷疑的江晚晴在那一秒鍾甚至於無從分辨,她沒有按照原來的方式問,究竟是害怕自己猜錯了,還是……在害怕自己猜對了。


    嚴修筠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牽了江晚晴的手。


    他們雙手交握的時候,嚴修筠深深看了她一眼,江晚晴卻有意無意避開了眼神兒。


    她手心有一種涼意,半天都沒被暖過來,直到剛剛才感受到一點兒擺脫寒冷後的鬆緩。


    “大哥不希望工黨繼續勝選,因為他別無選擇。”嚴修筠還是奉送了江晚晴問題的答案,“你想必已經清楚,吳雅蘭其實是這個問題的關鍵。吳雅蘭搞得那些小動作,什麽醫療改革法案,什麽缺陷藥物……已經被沈安萌那樣的人盯上了,而吳雅蘭現在和工黨的人捆綁在了一起,大哥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有工黨在大選中一敗塗地,他們的勢力注定會被徹底清洗,大哥也才能……清理門戶。”


    江晚晴一頓:“所以,你想要工黨潰敗。”


    “對。”嚴修筠幹脆的承認道,“在特定的條件下,政治清洗一點都不困難,最簡單的思路,便是讓醜聞爆發,再讓有名望的人士為之負責……而現在,有一個現成的事例在我們手上。”


    江晚晴又是一頓:“你想……借lisa母親的事情做文章?”


    嚴修筠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她一眼,而後道:“貪腐、通敵、民生隱憂、作風惡行……這些都是同樣的手段,隻不過有些立竿見影,有些容易被對方利用而反咬一口,權利鬥爭就像是所有人圍坐參與的紙牌遊戲,誰先出盡了手裏的王牌,誰就會一敗塗地。”


    他可能沒有那個意思,但是這句話在江晚晴聽來,卻像一種隱性的回避——他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江晚晴看著他,突然脫口而出道:“那我是你手裏的王牌,還是別人手裏的王牌?”


    她的眸光閃亮,如黑夜裏最亮的星輝。


    暮色不曾掩蓋過她的光芒,黑夜襯托過她璀璨的明光。


    有這雙明眸的燁燁生輝於他生命的長洲,他的星河才算不曾隕落——那是他曾經花了太久,才終於明白的箴言,他不敢浪費時間再想第二次。


    他好像一瞬間就懂了她的不安和擔憂。


    “晚晴。”嚴修筠終是笑了,“無論從前還是以後,你都不會在我的籌碼中……有你入局便是豪賭,還沒開盤我就注定會輸。”


    第90章 權力遊戲23+


    江晚晴的眼睛似是被霧氣氤氳了一秒, 但她很快就忍了下去。


    她一直覺得在這段感情與婚姻裏, 她是更一廂情願的那一個。


    因為一廂情願,所以會多疑敏感, 所以會無所適從地貪戀所有溫暖。


    她好像一直都在固執的等些什麽。


    這句話讓她仿佛如願以償, 又仿佛失而複得。


    因為這句話,她幾乎想在車裏待到天荒地老。


    可是不行。


    江晚晴在嚴修筠溫柔的注視下, 隻能欲蓋彌彰地揉了揉眼睛, 前言不搭後語地提要求:“lisa的媽媽……如果要對付布蘭迪·帕利斯卡,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在lisa的媽媽身上做文章,醜聞固然是打擊政敵的最好辦法,但是……lisa還是個學生, 他們沒有更多經濟來源, 瘋狂的媒體和各種各樣的流言, 會徹底擾亂他們的生活。”


    嚴修筠仍然握著她的手,追著她的目光, 不肯讓她去看別處。


    言語間卻簡單而堅定。


    他說:“好。”


    明明是江晚晴自己提的要求,嚴修筠答應得這麽幹脆, 她自己卻又糾結起來:“可是……其他的辦法又怎麽撼動他們如今這種,得人心又得勢的狀態。”


    “任何流言蜚語的打擊都是一時的,不忠的兩性關係, 疑似收買情報, 與人設相反的惡毒行徑……這些事情都似是而非,也是最容易清洗的黑點。”嚴修筠娓娓道來,而後話鋒一轉, “最致命的弱點,永遠都是他們最直接的錯誤。”


    江晚晴:“什麽?”


    “在我們遭遇的這一連串事情中,我覺得,‘瘋子’出現的比例太高了。”


    他這麽一提,江晚晴倒是有了點兒思路:“沒錯,朱和峰選中許璐,不僅因為許璐好控製,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她媽媽被精神分裂困擾多年,是一個絕佳的試驗對象;還有lisa的媽媽,因為生活的重壓和布蘭迪的種種,有嚴重的抑鬱症……”


    “不僅如此,還有兩個比較隱晦的,我能想到,但是也並不太確定。”嚴修筠道,“還記得韓樂雪嗎?”


    江晚晴頓時一愣:“她媽媽……”


    “對,韓樂雪的母親。”嚴修筠道,“錢曉河當年為了把洗白的資金盡快變為可流通資金,硬把當年的大唐公司洗成了一個空殼。核心高管被逼外逃,結果因為出逃倉皇而發生了車禍,死在了高速公路上……而他的遺孀,也就是韓樂雪的母親,都傳言她是因為抑鬱症自殺的。”


    “難道不是嗎?”


    “我不知道。”嚴修筠道,“我之所以說不確定,是因為季紹鈞曾詢問過韓樂雪,從她口中得知,她媽媽自殺的時候,她其實根本不在身邊,是聽說她媽媽出了事,她才從寄宿學校趕回家的。”


    江晚晴深吸一口氣……既然自殺這件事沒有目擊證人,那麽,其實完全有可能有另外的解釋。


    “除了韓樂雪的母親,還有另一件事,比較讓人引起懷疑。”嚴修筠抬眸看著江晚晴,“我們在調查吳哲茂的時候,說到了‘德才樓’,因此說到了吳哲茂的夫人。記得孟采薇怎麽說嗎?她說,吳夫人死前剛剛接受過手術,而有人去看過她,發現她除了反應遲鈍以外,不像有明顯的異常。”


    江晚晴皺了皺眉。


    “吳夫人需要坐輪椅,術後反應遲鈍,她和吳哲茂的夫妻關係不好,可以預想,她長期處於壓抑的異常精神狀態下……而且,吳哲茂唯一的女兒在母親死了之後,多年都不肯認他。”嚴修筠一點點地梳理著其中的可疑行徑,最後道,“還有非常奇怪的一點——吳哲茂對外所公布的夫人死因,居然是因為死於藥物副作用……這句話連旁人都提起了質疑,可是屍檢結果證明了吳哲茂沒說謊。”


    “他……可能確實沒說謊。”江晚晴一點就透,搶先一步順著嚴修筠的思路接了下去,“如果他確實能拿到存在副作用的藥物給吳夫人進行手術後治療,那麽,吳夫人的死因就確定無疑……而疑問,在於吳哲茂到底能不能拿到這種藥物。”


    嚴修筠點點頭:“他當然能……不然,現在醫改法案中的漏洞,怎麽會被沈安萌盯上——這種存在嚴重副作用,甚至能夠致人死亡的藥物,仍然在現行醫改法案的醫保中堂而皇之的流通著。”


    “支持工黨選舉的基金會控製權,在獲益最大的財團手中,大哥不是實際獲益人,那麽獲益人就是……吳雅蘭,換言之,主要資助者也是她。”江晚晴囔囔道,“這個資金會主導了lisa母親的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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