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的眼睛跟著他一直轉,從客廳一直跟到了窗台邊,他一掛斷電話,江晚晴就湊了過來:“怎麽樣,什麽事?”


    嚴修筠把手機隨手一丟,攬過她的腰把她攏在懷裏,和她不明所以又滿懷好奇的視線對視,半晌才笑了笑,低頭吻了她額頭一記。


    “趙總是大哥‘借’給我的投資公司那邊的專業經理人,他給我來電話說,錢曉河鋃鐺入獄,債台高築,已經確認無力贖回他兒子抵押的股份了。”嚴修筠道,“而吳哲茂方麵,已經確認,他們不會替錢曉河贖回股權,及時錢曉河起死回生自己贖回了這部分股權,他們也會放棄優先購股。”


    江晚晴一愣。


    嚴修筠看著他笑:“收購‘天翼’這場仗,我們大獲全勝。”


    江晚晴的眼睛瞬間亮了。


    嚴修筠之前說,要想辦法逼迫吳哲茂不僅不能咬牙替錢曉河贖回股權,還要被迫放棄優先購股權。


    江晚晴一度以為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但是如今他們手裏捏著一個求生欲和脫罪欲望極強的韓樂雪,這件事就成了可能了。


    因為“收購天翼”這件事,如果沒有他們從中橫插一杠,本質上是一場內訌,是一個隱於浮華表麵的窩裏鬥。


    而吳哲茂方麵的人,原本的計劃,便是借著韓樂雪的複仇心理,給韓樂雪提供暗中的便利,借韓樂雪的手,將錢曉河置於死地——不然這無法解釋,為什麽韓樂雪在利用錢曉河身份的時候會這麽順暢。肯定有人給韓樂雪提供了幫助,而這個人,絕對不是浮於表麵的錢曉河。


    他們利用完韓樂雪,原本準備任韓樂雪自生自滅,順便背個鍋。但是嚴修筠的全身而退不僅讓事件的發展措手不及,更直接抓住了韓樂雪這把雙刃劍,砍掉了錢曉河的同時,掉頭把矛頭指向了吳哲茂。


    韓樂雪被嚴格保護控製,他們無法再在韓樂雪身上做文章了,而除掉錢曉河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兒,而另一半,有關天翼的股權爭奪的勝負,吳哲茂打碎牙也隻能往肚子裏吞。


    他必須認輸,因為這件事不能再查往下追查——關鍵人物韓樂雪在嚴修筠手上,再追查下去,韓樂雪魚死網破,把有關吳哲茂的這一半翻出來,吳哲茂隻會落得與錢曉河一樣的下場!


    因為事實上在侵吞‘天翼’資產這件事上,吳哲茂自己才是居功至偉的那一個,嚴修筠不過是坐收了他的漁翁之利。


    如果沒有嚴修筠這個意外,吳哲茂將是最大的贏家——錢曉河入獄,韓樂雪亡命天涯,那些以錢曉河名義租下的倉庫囊括了“天翼”的全部損失,而這筆“損失”,將會在一切塵埃落定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重新回到吳哲茂手裏……


    屆時,這一切的爭鬥都會變作有關吳哲茂的一起“傳說”,五花八門地繼續在商場上暗中流傳。


    可惜,他現在不是那個贏家了。


    “趙總給我來電話,說會立即開始準備股權認購,同時按照證監會的規定,安排提出全麵收購等後續事宜。”嚴修筠笑了笑,“何校長那邊,下一步的入股合作,我們也可以開始談了。”


    “好的,我負責去約何校長。”江晚晴爽快地應下了這個工作,隨後又有點犯愁,“但是‘華方’負責人方麵,你有人選嗎?我資曆不夠,破格都破不了,難道你來?”


    “不。”嚴修筠搖搖頭,“我不想去任職,隻想派個人去主抓財務,這個人選再議……至於校內競聘負責人這件事,我準備推薦……吳啟思教授。”


    第66章 35.


    一個月後, 這一場有關上市公司的收購, 隨著質押股權的到期,悄無聲息的落下了爭奪的帷幕。


    對方放棄贖回後, 如果嚴修筠想順利收購這16%的股權, 則仍然需要吳哲茂方麵簽署放棄優先購股權的協議。


    江晚晴前段時間沉迷金融操盤和商業鬥爭,實驗項目進度荒廢的厲害,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積極投身項目, 作為“耀康集團”的高級顧問,其實簽署協議這些事情,她完全不需要出麵。


    但是作為勝利者的姿態實在太好,到了投資公司的人約吳哲茂簽署協議的那天, 江晚晴“百忙之中”仍然精神抖擻, 和嚴修筠相攜出現。


    相約開會的地方選在了“天翼”大樓的總部, 公司遭遇這一場惡意競爭和收購的動蕩,大部分工作人員已經另謀生路, 極少數肯留下來的,也早就已經停薪待命, 原本烜赫一時的總部大樓人去樓空,隻為他們最後的這一筆交接,特意開放了最大的會議室。


    事已至此, 勝負已定。


    江晚晴看著吳哲茂麵色沉鬱地在放棄優先購股的文件上簽下名字, 笑了笑,和嚴修筠對視一眼,雙雙站起身來, 分別與吳哲茂握手致意。


    嚴修筠臉上神色淺淡,比江晚晴少了一分既得利益者的喜悅,也不見他對吳哲茂露出什麽不該有的憐憫。


    “我們處理完這部分股權,就會按照證監會的要求,對公司剩餘股權提出全麵收購。”嚴修筠公示公辦地一點頭,“屆時,希望吳先生配合我們。”


    吳哲茂眯了眯眼睛。


    他縱橫商場數十年,如今在嚴修筠這裏吃了如此一個悶虧,傳出去,總是不太好聽的。


    但是年歲與經曆擺在那裏,經年累月的遭遇足夠練就他表麵上的“願賭服輸”和“寵辱不驚”,乍然看去,頗有經曆大風大浪之人的穩重風度。


    他這麽看了嚴修筠半晌,一雙鷹目斂去了凶光,波瀾不驚地笑了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好。”


    他這一聲“好”,似是一語雙關,既稱讚了嚴修筠,又回應了他“希望配合”的立場。


    但是江晚晴聽在耳朵裏,總覺得他這稱讚,帶著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


    她不由眯了眯眼睛,卻在下一秒,發現吳哲茂的眼神狼股至與她相對。


    江晚晴每次被他這麽冷不丁瞅一眼,都有心裏一驚之感。


    雖然她心裏一突,麵上卻是不顯,和吳哲茂不避不閃地對視,還頗有世家名媛風度地點了點頭。


    吳哲茂看了她兩秒,忽然笑了,又看向了嚴修筠:“賢伉儷郎才女貌,天作之選……令堂在天之靈,想必欣慰的很。”


    嚴修筠眉目一皺,卻被江晚晴不動聲色地拉住了。


    “承蒙您惦念,對我們這些人來講,逝者的意願也都總是相似的。”江晚晴一笑,“尊夫人仙逝多年,想必也在天保佑您身體康健,父慈女孝。”


    這話當然是好話,但是對著吳哲茂就可謂誅心之言了。


    畢竟外界一直瘋傳,吳哲茂的夫人之死和他本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唯一的婚生女兒,早就和他離心離德多年,更別談什麽孝不孝的。


    吳哲茂聞言,果然眉頭一皺。


    嚴修筠當然知道江晚晴懟人是為了什麽,聞言微微笑了一笑:“明年耀康集團五十年慶典又恰逢我父親傅耀康先生大壽,家兄近來一直勞心此事,今天來見吳先生,也是有意邀請您出席慶典,請帖我會派人送到您府上,請您務必賞光。”


    他說起這件事,吳哲茂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當然當然……傅老的宴席肯邀請我,我不勝榮幸啊。”


    吳哲茂笑了笑,又一抬眼:“我聽啟思提起過,嚴教授是在英國長大的,江老師也曾旅英生活,耀康集團地處英國,賢伉儷回去為傅老祝壽,也算故地重遊了……有沒有想過,就此回英國發展呢?”


    這話在江晚晴聽起來怪怪的。


    他們剛剛全麵收購了“天翼”,而吳哲茂這老頭居然在催他們回英國?她怎麽聽都聽出了一股子謀朝篡位的野心家意味。


    伶牙俐齒的江博士會讓吳哲茂這點兒嘴上便宜得逞嗎?


    答案必須是不能!


    於是她笑了一笑,正要懟回去,卻感覺到了嚴修筠地手不動聲色地緊了一下。


    她一頓,便聽到嚴修筠開口了。


    “暫時沒有這個計劃,我們剛收購了‘天翼’,在這個殼公司內,清理舊業務,注入新產業,就已經夠我們忙了,英國一來有我大哥撐著,不勞‘旁人’操心,二來,我們兩邊維持太牽扯精力了,那邊也實在顧不上。”嚴修筠一笑,“更何況,我們還要和何校長一起操持‘華方’上市事宜。”


    這句話聽起來沒什麽問題,吳哲茂聞言後,竟然奇跡般的偃旗息鼓另辟戰場:“雖然嚴教授取代了我們,成了何校長首選的合作對象,但是‘華方’那邊的情況,我到底是比你們了解的多了,日後有什麽需要的地方,嚴教授不要不好意思開口啊。”


    嚴修筠的反應滴水不漏:“現下,我確實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吳哲茂眼神一動:“哦?但說無妨。”


    “平城大學的校辦企業采用的是內部競聘,我的資曆不夠,但是一個我們都很熟悉的人,完全可以勝任此職。”嚴修筠道,“吳啟思教授是您的晚輩,又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檔,我們私下的關係一直非常不錯,我想,如果能請吳啟思教授競聘‘華方’負責人一職,肯定會對我們今後開展工作,有著非常好的影響……您作為長輩,也能通過吳教授,給我們一些有益的指點,一舉多得。”


    他這個要求,顯然讓吳哲茂有點兒意外。


    江晚晴聽他們一來一往,又仔細品了品吳哲茂話裏話外的意思,覺得吳哲茂想插手“華方”的心思從來沒有斷絕。


    他一手“奉命安排”了錢曉河,一手布局盯住了“華方”,原本該兩麵開花的局麵,硬生生被嚴修筠的出現所影響,連效果都打了個折扣。


    如今,錢曉河已經是秋後的螞蚱,結局雖然不盡人意,但聊勝於無。


    可“華方”這邊,一旦被嚴修筠徹底把持,就無力回天了。


    “華方”裏一定有吳哲茂想要的東西,不然他不會把話說得這樣模棱兩可而客氣。


    江晚晴不動聲色的看了吳哲茂一眼,發現對方露出一種權衡利弊的眼神兒,而按照吳哲茂的老謀深算,他這個眼神裏,意外也過於明顯了。


    推斷而言,吳哲茂原本的設想,大概是安插個人手進去從長計議,沒想到,嚴修筠一出手就給他安排了個大的。


    這個安排,無論是從私人情感上而言,還是從他理智上想要達到的目的而言,都是他無法拒絕的。


    從私人情感說,吳哲茂了解自己的侄子,讓吳啟思接手“華方”,最大的弊端是,想要進行暗箱操作,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吳啟思為人板正,吳哲茂原本的那些手段,在吳啟思麵前必須藏著掖著,一旦被吳啟思發現,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就是他。


    而從理智而言,嚴修筠為了顧及他的麵子和野心,直接提出將“華方”最高的職位拱手讓人,吳哲茂如果不肯接受這樣的“慷慨”,事後再想拐彎抹角地向嚴修筠提出“合作”,一定會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懟回來——當初提供“負責人”的位置你都不在意,事後再找補,別有用心就太明顯了。


    吳哲茂無聲地體味了一下其中的兩權相害,又微微笑了。


    “老了,是該給年輕人鍛煉的機會了。”他說著,又貌似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啟思這個孩子,嚴教授也是了解的,老夫有心栽花,就怕流水無意啊。”


    嚴修筠笑了:“吳教授一向敬重您,您的苦心,他一定會懂。”


    他們想怎麽做是一回事,吳啟思肯不肯配合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晚晴原本也有這種擔心,沒想到嚴修筠一句話,把說服吳啟思的任務撂給了吳哲茂,不由在心底幸災樂禍的叫了一聲好。


    他們倒不是有意要坑吳教授,說白了,反而是信任所致——吳教授這個人光明磊落,有他在,吳哲茂不需要旁人提點,就會自動收斂自己,這可比以後隨時提防吳哲茂的手段要省心地多了。


    其實還有一件事,江晚晴並沒和嚴修筠交流過,但是其中的意思,他們兩個心照不宣——“華方”有朱和峰的痕跡,而當初陳雅雲自殺前的很多事,無言的指向了這些痕跡。朱和峰已經死了,但是順著那些痕跡深挖下去,陳雅雲沒說出口的一些事,總會浮出水麵。事涉陳雅雲,吳啟思就一定會在這些事上盡心盡力。


    “兒孫自有兒孫福。”半晌,吳哲茂似是感慨萬千地道了一句,給此事做了個不是承諾的承諾,“我盡力而為。”


    嚴修筠得到了滿意的回複,和江晚晴對視一眼,與吳哲茂握手言別:“先謝過吳先生了,再會。”


    半個月後,平城大學校方發出公示,吳啟思教授受聘,成為“華方”旗下醫藥衛生行業分公司的主要負責人。


    第67章 36.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是對於吳啟思而言, 他可能是最沒有官威的“新官”了。


    “華方”的總部大樓遠在平城高新區,離平城大學新校區都還有一段距離。吳啟思手裏帶的科研項目沒完, 升了副教授以後天天被邀請參與各種學術會議, 如今兼職了“華方”負責人,他的工作量直接上升了一倍, 各種工作逼迫他在高新區和老校區之間來回跑, 吳啟思沒過幾天,他覺得實在是力不從心。


    為了照顧他的辦公需求,學校這邊權衡了一下利弊,專門在平城大學老校區設立了一個“華方”的辦事處。


    吳啟思的辦事處辦公室就在隔壁——朱和峰死後, 他的實驗室設備已經被以江晚晴為首的這群科研人員分了個幹淨, 隻剩下一間空屋子。這屋子朝向好, 光線足,空間敞亮, 擺上辦公桌,還是挺有老板氣派的。


    唯一的問題, 就是吳啟思不經常用。


    吳教授對科研的興趣遠遠高於經營,於是,他還是待在原來的辦公位上的時候多。


    但是, 他走馬上任官升一級, 明裏暗裏羨慕巴結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吳啟思常常一出現在公用辦公室,就被人一窩蜂的圍過來恭喜, 這恭喜太熱情,熱情得吳教授生不如死,於是他越發喜歡呆在實驗室,人也越發的冷酷無情。


    不過確實如江晚晴所料——在她有意無意地提點過吳啟思,此事可能與陳雅雲有關後,吳啟思就非常盡心盡力,哪怕他不擅長企業管理這些,他也沒流露過一次“我撂挑子不幹了”的消極情緒。


    另一邊,針對“華方”醫療衛生產業分公司的入股洽談,也已經在何校長的主導下展開了。


    因為涉及到後續“借殼上市”有關事宜,公司的賬目必須清晰。


    吳啟思上任後,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幹脆的砍掉了一些盈利不清晰的小項目,加快結束了一些耗時很長的研發內容,除了一些十分有把握可控的業務外,其他業務暫時不再開展,等到入股協商確定後再說。


    這樣一來,公司的人手也正好閑下來,配合盤點查賬。


    這天,江晚晴去找吳啟思,卻發現他罕見的沒有出現在公共辦公室,也沒有在實驗室,而是去了那威武氣派的辦事處。


    江晚晴敲門而入,這才看見辦公室裏不隻有吳啟思一個人,還有另外兩個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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