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吧?


    許容與停頓半天,與她認真的眼睛對視。他別過臉,瞳孔縮一下,喃聲:“我從來沒有朋友。”


    葉穗氣壞了:“喂——”


    她氣急敗壞,要和這個沒有感情的人理論清楚。別臉看向窗外的少年,看到了玻璃窗上映著葉穗瞬間生氣、張牙舞爪撲來的樣子。他心裏很奇怪,覺得難道是朋友麽?葉穗和自己是朋友的關係?眼角餘光看到人影一晃,他快速地抬手將她按下去,提醒:“老師來了。”


    踏著鈴聲,老師果然夾著教案進了教室。葉穗被許容與一手壓下去,臉磕在桌上,但餘光看到老師進來,她半天屏著呼吸,沒敢反抗。和許容與這種學霸不同,葉穗見到任何老師都會本能慌張。一有老師過來,她就會乖乖地裝模作樣,把頭往下低、再低,希望老師注意不到自己。


    但是老師掃一眼教室,笑了:“喲,葉穗,又來了啊。”


    葉穗硬著頭皮抬頭,與老師目光對上。居然是蔡老師。之前她有一次來找許容與,正好剛剛下課,教課老師還沒離開,老師正好調侃了她兩句。這位老師,便是蔡老師。萬萬沒想到自己今天又撞到蔡老師手裏了……


    葉穗笑盈盈,非常禮貌:“老師,我來聽你的課鞏固大一基礎知識啊。你講的課深入淺出,我最喜歡聽了。”


    蔡老師笑:“那許容與跑去聽大三的課,是為了預習未來要學的知識?”


    葉穗微怔,不解這話題怎麽轉到許容與身上了,她眼珠不自主地溜向旁邊容顏清雋、額上貼著紗布的男生。許容與心裏哀嚎一聲,其實上次去聽葉穗的課,被老師在課堂上調侃,許容與就做好了自己的八卦傳遍建院老師群的自覺。何況,蔡老師被他爸爸說著來關注他,恐怕這會兒,蔡老師也覺得他在和葉穗談戀愛。


    不然蔡老師何以目光含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呢?


    這個時候永遠指望不上葉穗和他打配合。


    許容與心裏歎口氣,他慢慢站起來,說:“老師,我去聽大三的課,是因為大一的知識我自己看得差不多了,我想研究一下,到時候向學校申請提前畢業。”


    葉穗在旁邊睜大眼:“……!”


    一個教室原本在歡樂看八卦的同學們發出一聲“哇”聲,震驚地看向許容與。東大教學嚴格,又是一流名校,很少有能在學校的高壓下提前畢業的學子。人和人的差距這麽大,他們還在為高數發愁的時候,有人已經在考慮提前畢業的事了……


    蔡老師也是一愣,然後說:“好,下課後你再來我辦公室一趟,這個問題,我們具體討論一下。”


    蔡老師再看一眼葉穗,笑道:“葉同學,好好讀書啊。別到時候你男朋友畢業了,你還畢業不了啊。”


    許容與張口:“老師,她……”


    蔡老師擺手:“行了,耽誤時間夠長了,我們開始上課吧。”


    他不是她男朋友!隻是她的……朋友。


    老師之間講八卦能不能委婉一點!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葉穗心情真是複雜。


    上完課,她的筆記還沒整理好,許容與就和蔡老師先走了。他也不需要她的筆記。葉穗在周圍學弟們探究的目光下,慢吞吞的收拾書本。蔣文文這時發來一條消息,問她中午吃什麽。


    葉穗發消息:文文,我感覺我和許容與之間的差距好大……壓力太大了。


    蔣文文過了一會兒回消息,字裏行間透著迷茫和遲疑:他不就是你前男友的弟弟麽?你不是砸傷他腦袋怕把人砸出毛病,所以去照顧人家了麽?壓力有什麽大的?


    葉穗:“……”


    也對。


    就是學姐和學弟的普通關係而已,學弟就算是可怕的學神級人物,和她這個學姐有什麽關係呢?


    穗穗,不要壓力大!


    給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設,葉穗自如了許多。她在教室等半天,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了,下一堂課的學生開始陸陸續續進教室。葉穗收拾好書本,本來想發個消息問許容與,但是拿起手機就想到許容與之前刪除她的事。


    葉穗當即嗬嗬,收好手機——


    憑什麽是她主動聯係他啊?他隨便拋棄她和老師走了。肯來照顧他就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許容與從蔡老師辦公室出來,又去了自己班導的辦公室。在建築學院的辦公室中,他和老師們討論了自己對學業的看法和追求。東大幾乎每兩年都會出現一個這樣的學生,課堂上的教學難以滿足他,他需要吸取更多的知識,老師們都會將各種資源傾向這種學生。


    許容與詢問了提前畢業的事項,班導問:“畢業後,你自己的規劃是什麽?”


    許容與:“還是繼續學習。建築學本科僅是基礎,想要走得遠,繼續深造是不可避免的。”


    班導問:“還是選東大?”


    許容與:“東大是國內建築學最好的大學之一了。不出國的話,我肯定還是選東大的。”


    班導便道:“好,大話不必說。你這次月考年級第一,也隻能證明基礎紮實。我要再看看你大一所有課的成績,到時再幫你向學校申請修滿學分提前畢業的事。你現在是不是還在給一個你的學長做助手,準備參加那個全國高校的建築模型大賽?怎麽樣,有困難麽?如果你課堂知識已經學會了,這些活動多參加參加,對你確實是有好處的。”


    幾門課的老師都在,許容與趁機向老師們問了些自己遇到的難題。老師都喜歡成績好的學生,尤其是許容與還是許誌國拜托他們照顧的,當然是傾囊相助。這樣算下來,許容與離開老師們辦公室的時候,已經三個小時過去了。


    到了中午了。


    出了辦公室,許容與想起一個人。心裏一頓,想到自己把人拋棄了三個小時……許容與發短信:在哪兒?


    他等了五分鍾,從電梯出了教學樓,消息仍然如泥牛入海般,無人回應。


    許容與低聲下氣般,再發了一條短信:有個東西要給你。


    仍然沒人理他。


    他再三的:請你吃午飯好不好?你挑地方。


    這次,葉穗的消息怒氣衝衝地回了過來:三個小時!請吃午飯能不能有點誠意?大中午了,我都吃完飯了,你才說要請我吃飯。我也是很忙的,不是隻有你忙!


    許容與:你在忙什麽?


    葉穗:不用你管。


    許容與了然,這意思顯然是並不忙,找不出借口,但是並不肯輕易原諒他的意思了。許容與沒戳穿她的計量,而是慢吞吞地回她消息:那明天中午請學姐吃飯吧。你挑地方。我真的有東西要給你。


    他說話帶著低聲下氣的意味,溫溫和和的,求饒的意思很明顯。一口一個“學姐”,叫得葉穗心花怒放。葉穗坐在宿舍,和許容與聊天,一開始沉著臉,後來就眉飛色舞,指尖好像在飛一般。對鋪的文瑤和男友聊完天後,拉開簾子,看到葉穗的模樣,便好奇:“穗兒,你在和許學弟聊天呢?”


    葉穗關注於自己的手機,回答散漫:“啊。”


    文瑤:“真的想追他當你男朋友啊?”


    葉穗:“不是啊,朋友嘛。”


    文瑤便和同在宿舍的李曉茹對視一眼,詫異無比。這一次,葉穗在感情空窗期,竟然否認在和男生談戀愛?而是說是朋友?許容與該不會是第二個楊浩吧?楊浩是馬拉鬆協會會長,和葉穗稱兄道弟,她們認識葉穗這麽多年,楊浩是唯一一個沒有追過葉穗還和葉穗關係好的男生。這位許容與學弟,該不會也打算走楊浩這個路線吧?


    文瑤心裏一直有些怪怪的,她看著對麵葉穗趴在床鋪上的眉眼,脫口而出:“穗兒,下周我和我男朋友想宿舍聚個餐,搞個聯誼什麽的。我們都不認識許學弟哎,不如你叫他一起過來,大家認識認識啊。”


    葉穗頓一下。


    文瑤因為自己男朋友曾經追過葉穗的事,心裏對葉穗一直有股針鋒相對、卻又不太明顯的敵意。葉穗不想摻和文瑤她那些事,但是文瑤始終把葉穗當成心裏一根刺。叫許容與來參加什麽宿舍聚會,也是為了試探葉穗和文瑤的男友吧?


    看誰心裏有鬼。


    或者敲個鍾。


    無聊啊。


    葉穗心裏翻個白眼,麵上拋個媚眼過去:“那我可說不好。許容與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可說不動人家,不過再看吧。”


    第二天,許容與難得上道一次,早早約了葉穗吃午飯。兩人在校外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吃飽喝足,葉穗看著旁邊的許容與,覺得他眉清目秀了很多。許容與邀請她去他宿舍,他有封信要給她。


    這麽說時,許容與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和剛才吃飯時的平和完全不同。


    葉穗奇怪看他一眼:給她的信?給她的信怎麽在他那裏?不會是……


    葉穗臉慢慢紅了,覺得不自在,心裏猛敲警鍾,慌張得簡直想逃。但她咬緊牙關,硬著頭皮還是在樓下登記過後,跟著許容與進了男生宿舍。許容與表情淡淡,漫不經心地從抽屜裏掏出一封信給她。


    這是他哥哥要他轉交的情書。


    他應付任務一樣地交出去,希望交完信這兩人就不要煩他了。


    誰想到許容與把信遞出去,葉穗麵上瞬間露出抗拒之色,人往後一退。許容與沒多想,將信往前多遞一寸,她又再次地向後退一步。這一次,許容與怔住了,抬頭看她,看到她臉上糾結的表情。


    葉穗低著頭,緊盯著男生修長的手指間的那封信,信封上大大的“葉穗親啟”幾個字。


    葉穗心裏哀歎:最糟糕的事情出現了!


    她說:“許容與,你怎麽這樣拎不清呢?”


    許容與:“……?”


    心裏一虛,指尖頓住。反省自己確實不該一直和葉穗糾纏不清,確實拎不清……但是他轉瞬又鎮定,想著自己也沒做什麽出界的事吧?


    葉穗抬眼看他,眸中含霧:“你哥哥是我的前男友,我從來不在分手後,再和前男友糾纏不清啊。”


    許容與:“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和他說,跟我說沒用。”


    葉穗眼睛眨一眨,語重心長地勸他:“怎麽就和你沒關係呢?這信不是你要給我的麽?許容與,你可能年紀小,不懂這其中的厲害。和前男友身邊人糾纏不清,就是和前男友沒完沒了。一段感情就永遠結束不了。我知道我很優秀,這麽漂亮,這麽魅力四射,你為我心動,學姐也非常感謝。但是你不能做這樣的事啊。我們可以做朋友,但是不能談感情啊。你這是背叛我和你哥哥啊。”


    “我也很喜歡你,可我就沒打算和你談感情啊。”


    “容與,抱歉,學姐要拒絕你。可能你們小男生追女生,一開始都喜歡欺負那個女生。我早就該想到了……但我沒想到你真的會這麽幼稚。希望你能夠成熟一點,不要再暗戀學姐了。你再繼續暗戀下去,我以後就不能再見你了。”


    許容與:“……”


    他慢吞吞問:“你以為這封信是我給你的情書?你以為我在對你示愛?你以為我在暗戀你?”


    葉穗用憐愛的目光看他。


    許容與心累,又覺得好氣好笑,還有點生氣。她這是接過多少情書,才會形成這種條件反射啊?許容與不想多說,他懶散地揚下巴:“你自己看信吧。”


    葉穗將信將疑地接過信,拆開信紙,開頭便是:“親愛的穗穗: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想到你……我喜歡你……”


    葉穗如拿到燙手山芋一般,想把信甩出去。她滿是驚恐,尖叫:“這不就是求愛信,不就是情書麽?你還說你不是暗戀我!許容與……”


    許容與隻比她更惱怒,沒好氣:“你看署名是誰!”


    “交往這麽久,你連人的字跡都認不出來麽!”


    葉穗順著他的話往署名區看,這一下,龍飛鳳舞的“許奕”兩個字映入她眼底。葉穗握著信紙的手指一下子僵住了,她大腦轟地一下空白,想自己方才都在許容與麵前說了什麽?


    她居然勸他不要喜歡她?


    在他麵前自誇自己是如何優秀……


    葉穗的臉,這一次,真的一點點漲紅了。她拿起信紙捂住自己的臉,滿腦子不是這封信寫的什麽、誰寫的,而是她在許容與麵前丟臉了。許容與望她半天,看她耳根都紅了,在惱之後,覺得好笑。她拿紙擋著臉,他看不到,他隻湊在她耳邊,意有所指:“怎麽,你這麽希望這封信是我寫的?”


    葉穗鎮定:“對不起,打擾了,我搞錯了。”


    “許容與怎麽會給我寫情書?我不配。”


    她拿下信紙,將臉露出來,鄭重其事要宣講一通話表明自己絕無其他意思。但是信紙向下一拉,許容與幾乎就與她貼著臉。距離這麽近地看著她。


    兩人怔然,眼睛看著眼睛,呼吸一下子都停了。


    方才的嬉鬧氣氛退散,那插科打諢的曖。昧卻退不下。麵對麵的兩滴淚痣照著鏡子一樣,清透溫情。呼吸慢慢的,有點亂。有種壓在心底的望念,向上浮起,浮起……


    許容與手指蜷起,鬆下,再蜷,目不轉睛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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