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我聽得津津有味。


    “政委沒辦法,隻能讓我上。當時指派了一個人幫忙,就是你義叔。我們交情就在這結下來的。”老爸喝了口酒:“我們做了一百五十個人的米飯,在大鍋裏倒了兩袋子大米,熱水下鍋後,你知道用什麽翻。”


    “什麽?”我問。


    “鐵杴。”老爸想著往事笑:“我翻了幾下就翻不動了。用大鍋做米飯,沒有現在什麽電子的自動定時,靠的就是經驗和眼力,大火一上,眼瞅著水位嗞嗞下降,我喊了一聲‘撤火’。你義叔顛顛跑到隔壁火爐前。去熄火。可火爐裏的火太大,他怎麽弄也弄不滅。大米飯一旦火旺水幹,便會燒焦,口感特差。我當時也著急了,就吼他趕緊撤火。等你義叔從灶裏爬出來,全身全臉都是黑漆漆的。整個一小鬼兒。”


    我聽的入神,跟著老爸笑。


    老爸笑了笑,長嘆一聲:“做好了大米飯,不急著拿出來,要在米飯上蓋一層白紗網,這叫燜飯,越燜越香。就在這個時候,出事了。你猜怎麽著,”老爸笑著說:“我們後廚的大門口,盤了一條巨蛇。”


    “啊?”我叫了一聲。


    “這條蛇不知從哪爬出來的,估計有年頭,足有好幾米長。腰身趕上小水盆了。它一動不動,趴在那。我和你義叔當時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商量,戰友們幹一天了,累個半死,殺條蛇還能湊個葷菜。”老爸說。


    “不是說蛇有靈嗎?”我問。


    老爸點點頭:“都這麽講。如果放在現在,我肯定不會動這條蛇,那時候,一方麵是年輕,另一方麵我們都經過教育,不準搞封建迷信,誰也不在乎什麽靈不靈的。我和義叔就用麻織袋抓了這條蛇。殺了以後,扒皮燉肉,湊了一鍋蛇宴,給戰友們吃。吃完之後,麻煩來了。”他頓了頓說:“當天夜裏,凡是吃了蛇肉的戰友,全身發癢,滿地打滾,脫了衣服也看不出怎麽回事,就是癢。政委急了,認為是食物中毒,把我和你義叔叫去,嚴加審問,那時候這是相當大的事件,不是處不處分的事,搞不好要上軍事法庭的,前途全毀了。我和你義叔把嘴封得死死的,一個字都不吐露,政委反覆問那些葷肉是怎麽來的,我們統一口徑就說是在山上發現了死野豬。”


    “後來呢?你肯定沒事。”我說。


    老爸笑笑:“當然,要不然我怎麽會在部隊幹那麽長時間。到了第二天,那些身上癢的士兵全都沒了事,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其實我和你義叔也吃了蛇肉,當天晚上關禁閉。癢了一個晚上。政委觀察了幾天,看到士兵們都沒有任何不適,這才把我們放出來。可就在出來那天,義叔偷偷告訴我,在關禁閉的那天夜裏,他做了一個夢。他夢見有一個蛇娘娘來找他,蛇娘娘告訴他,她渡劫而去,留下肉身,飽了兵卒的口腹,也算是時緣。蛇娘娘說義叔是有來歷有天分的人,讓他進山學道。普度眾生。”


    我聽得入神,喝了口酒:“義叔就是這樣學到本事的?”


    “應該是。”老爸說:“你義叔在復員之後,曾經失蹤了三年,誰也找不到他。大家漸漸忘了這個人,三年之後,他突然出現,就在市裏辦了這麽個殯葬公司。仗著他在部隊積累的人脈,公司發展很快,但他不忘初心,並不把公司做大,隻是力所能及地幫助他人解決問題,以糊溫飽。你義叔這個人進退合宜,做事本分,我這才放心把你交給他。”


    “還真是傳奇啊。”我感嘆。


    老爸笑:“我們這一代人身上的故事多了。”他嘆口氣:“經歷了多少劫難,見證了太多的東西,說不幸也算有幸。有幸是因為見證了中國歷史一個大時代的變遷,也算不枉此生。”


    話題有些沉重,我們吃著飯,把話題盡量轉到開心的事情上。


    吃完晚飯,我開始挨個拜年,打了一圈電話,忽然想起一個特別重要的人。


    那就是小雪。我答應她的事一直沒做呢,我給她打了電話,小雪特別高興,誇我乖,還記得她。她的語氣又不像前些日子那種冷冰冰的了,我納悶,這丫頭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的趨向,說翻臉就翻臉,情緒變化特別快。


    我和她約定好。過完年初八見麵,到她家裏做醬鳳爪。


    我在家裏又呆了幾天,日日笙歌,成天逛東家去西家,和好朋友喝酒聊閑,不醉不歸。等到了初七那天。我把這兩個月掙的錢交給老爸一半,自己隻帶了五萬塊錢應急用,坐上了去市裏的火車。


    拾掇拾掇住所,我翻出老爸交給我的一本秘笈。這是我們老齊家祖上留下來的,我爺爺的爺爺曾經清廷禦膳房幹過,做過禦廚。聽家裏的老人說,我那個曾祖不擅做大菜,專門烹飪涼菜小菜,一盤白菜幫子,經過他的手,能讓你吃的舌燦蓮花。皇上皇後妃子啥的,一到炎炎夏日沒有胃口。就吃我曾祖的小涼菜,開胃消暑。那時候,我們家也算顯赫一時。


    可惜啊,這些都是昔日黃花,往日榮耀早已不在。我那個曾祖啥也沒留下來,就留下半部殘書,講怎麽做飯的。


    當然這些都是聽老輩人口口相傳,到底咋回事誰也不知道。這本書我以前翻過,覺得沒啥大不了。老爸給我賜書的意思,我也明白,他這是讓我不忘初衷,什麽都幹不了還可以下廚房,怎麽都餓不死。


    第六十四章 高人


    初八那天,我應邀來到小雪家。小雪住在火車站附近的小區裏,都是老房子,地腳很髒很亂,環境也不好。我暗想,小雪這麽大能耐,怎麽還住在這般陋室。


    到了她家,小雪給我開門,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長發披散,洗淨鉛華,麵紅齒白的。我不敢看她,屋子裏洋溢著淡淡的檀香,在小客廳的東北角上,供奉了兩尊神。這是一男一女,一個穿綠衣,一個穿紅衣,小人做的有模有樣。臉上五官是用硃砂點的,看起來活靈活現,可越像越讓人看的不舒服,竟有幾分恐怖的味道。


    小雪給我拿了拖鞋,見我看得入神,便說道:“這是我們家傳下來的保家仙。我們家以前從我姥姥那一輩起,就是跳大神的。仙堂裏的老仙兒一般是胡黃常蟒,狐狸、黃鼠狼、蛇和蟒四種,但我們家比較特殊,是第五種。”


    “那是什麽?”我問。


    “煙魂。”小雪道:“煙魂,其實是‘冤魂’的諧音,說白了就是死時受了冤屈的魂兒。我們家這一男一女的煙魂跟了很長時間,現在傳到了我這一代。”


    我想了想,走到神龕前,點燃三炷香,跪在蒲團上,結結實實給上麵一男一女兩尊煙魂磕了三個頭。站起來,把三炷香插在香爐裏。


    小雪看得歡喜:“你拜一拜就可以了。”


    其實我這個舉動也是在討好小雪,這兩尊神是她們家祖傳的保家仙,我對它們尊敬就是對小雪尊敬。


    我把外麵棉襖脫了,趕緊說應該的應該的。


    我走進廚房,看到盆裏已經泡好了雞爪子,我要小雪準備的配料和調料也都配齊了,笑著對她說:“你出去休息吧。中午我就能做好。”說著,我挽起了袖子。


    小雪靠著廚房門,怪有意思地看我:“我不走,就在這,幫你打下手。”


    我說:“我們家祖傳的醬鳳爪,你可別偷學去。”


    小雪沖我嫵媚一笑,走進廚房:“看你小氣的,我不學你的手藝,你就說吧,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我把菜板子放在台上:“要不然你把雞爪子的尖尖砍掉。”


    小雪從水盆裏撈出雞爪子,放平在菜板上,用菜刀來砍。我趕忙攔住她:“別用刀前尖,用刀尾剁,刀尖是一把刀最重要的部位。”


    小雪真是冰雪聰明,很快把雞爪收拾利索,我讓她先出去。剛才說的話,我沒有開玩笑,醬鳳爪個人有個人的作法,一個人有一個味道,這確實是我們老齊家祖上所傳,所加秘料也不能公開。


    我把爪子在鍋裏煮上,湯裏加了調料。這是個慢功夫,湯要入味必須大熬。有人說不就是個雞爪子嘛,有那麽邪乎嗎。還真就不瞞你說,調料單單醬油、鹽粒、白糖所放的順序都非常有講究,搞錯一道工序,味道相差很大。


    中午時分開鍋了,我把這一鍋鳳爪拿出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我端著鍋來到客廳。小雪已經把米飯燜好了。又倒了兩杯她自釀的葡萄酒。


    我們啃著雞爪子,湯汁泡著米飯,喝著葡萄酒,再看著小雪的秀色可餐,我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動。我一時恍惚,我成家了。現在正和媳婦兩人過著二人世界,小屋不大,溫馨可人,我們吃著飯,誰也沒說話,愛意流淌。


    我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情緒,怔怔發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奔放的程式設計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奔放的程式設計師並收藏我的殯葬靈異生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