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通和尚撚動著佛珠,在火化間走了兩圈:“逝者這是心有怨念啊。”


    爾夫眼睛一瞪:“你不是剛才都超度過了嗎,為什麽還會這樣?”


    黑哥也著急,葬禮進行到一大半,前期除了定金,剩下的錢都是我們公司自己墊付的,爾夫尾款還沒付呢。現在出了岔子,爾夫如果耍賴不掏錢,公司就賠大了。


    和尚不慌不忙,撚著佛珠說:“逝者已逝,我已送往西方極樂世界,這個沒有問題。毛病出在她身上還有另外一股怨念,並不是她本人。”


    “那是哪來的?”爾夫問。


    和尚詭秘一笑:“這個恐怕就要問你了,施主。為什麽這股怨念會跟著你,附著在屍體身上,你到底做了什麽?”


    爾夫惱羞成怒:“我看你就會耍嘴,是個江湖騙子!”


    這時王思燕在門口探頭,鬼頭鬼腦好像聽什麽。黑哥朝我一瞪眼:“把門關上,別讓閑雜人等進來!”


    我趕緊過去,把門鎖上,王思燕低聲問我:“裏麵怎麽回事?”


    我不耐煩:“跟你有什麽關係,出去呆著得了。”


    王思燕掐我:“你真沒良心,這單業務還是我幫你拉來的呢。”


    我好說歹說,讓她回休息室。我把大門鎖上。


    現在火化間成了封閉空間,隻有我們五個人。黑哥道:“和尚,你就別賣嘴了,到底怎麽才能把屍體火化,你想個辦法。”


    圓通和尚道:“辦法很簡單,冤有頭債有主,讓爾夫施主給屍體下跪,也就是給怨念下跪。真心懺悔,我就有辦法讓屍體順利火化。”


    我們互相看看。爾夫麵紅耳赤,臉憋得像紫茄子,氣極而笑:“我給屍體下跪?可能嗎?嗬嗬。”


    和尚道:“那我就沒辦法了。”他坐在一邊,閉著眼撚動佛珠,自顧自誦經。


    黑哥咳嗽一聲,把爾夫拉到一邊,我湊過去聽。黑哥說:“爾夫老弟,現在我們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外麵還有記者盯著,真要是這裏出了什麽事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對你的名聲有染。”


    爾夫悶著臉不說話。


    “人們好說了,爾夫的女朋友屍體無法火化,是不是有什麽原因?有什麽未了的心事?是不是爾夫做過什麽?各種謠言就會紛至遝來。爾夫老弟,這間屋子裏就我們五個人,你做過什麽我們也不會往外傳,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說死者為大,別說給死者下跪,就算磕兩個頭也不為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黑哥苦口婆心。


    爾夫臉色變了幾變,走到和尚麵前:“我跪。如果到時候還解決不了,別說我翻臉不認人。”


    圓通和尚絲毫不以為意,笑眯眯說:“不但要跪,心還要誠噢。”


    爾夫真是好樣的,說跪就跪,跪在傳送帶的屍體前,朗聲說:“不管你是哪路神仙,你有什麽衝著我來,不要為難我的女朋友,讓她安心上路吧。我在這,謝謝你了。”


    說著,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磕完之後,圓通和尚對著空氣說:“差不多得了,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麽事衝著當事人去,別為難人家一個小姑娘。”


    說來也怪,話一說完,老董摁了電鈕,傳送帶嘎吱嘎吱響著,居然動了,朝著爐子緩緩前行。


    黑哥給我使個眼色,我們把爾夫攙起來。爾夫撣撣膝蓋,麵色陰沉。黑哥贊道:“爾夫兄弟,我今天算是服了,你真是大丈夫也。以後我是你的鐵桿粉絲,你這樣的人不出人頭地簡直沒有天理。”


    爐門關閉,裏麵燃起熊熊大火,火化間裏散發著一股說不清的味道。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都在靜靜看著焚化爐,倒不是恐懼,更多的是對生命的敬畏。


    一個鮮活的生命死去,一把大火燒個幹淨,不管你是什麽人,是漂亮的姑娘還是有錢的大佬,最後都會變成一把骨灰。


    這種感慨或許人人都有,但大都隔靴搔癢,隻有站在火化間的焚化爐前,看著一個人被漸漸燒成灰,感覺才會愈發強烈。


    黑哥囑咐我們:“今天這裏的事,誰也不興說出去。老董。”


    老董道:“嗨,你就別操心我了,我幹多少年了,什麽事沒見過。我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嘴嚴。”


    黑哥真是社會人,他從兜裏掏出一盒沒開封的中華,塞到老董的手裏。老董樂得眉開眼笑:“這怎麽話說的。”


    撿完骨灰,爾夫抱著骨灰盒走出去。下一步就是落葬。


    墓地已經聯繫好了,一路嗩吶聲嗚咽,眾多豪車一起開往墓地。爾夫叫過我和黑哥,把一張銀行卡塞給我們,說他買的是今天的飛機票,落葬就不參加了,馬上要走,這些是葬禮的尾款。


    黑哥說:“老弟,你放心吧,後麵的事情我保管辦得利利索索。”


    爾夫又寒暄了兩句,轉身上了一輛車。就在他拉車門的時候,手腕上戴著的桃木手鍊毫無徵兆中突然斷裂,桃木珠子紛紛下落,滾的到處都是。


    第五十章 救救我


    變故來得十分突然,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爾夫怔怔站在車門前,看著滿地的落珠。


    他的助理從車上下來,軟語安慰,讓他不要分心,趕飛機快走,今晚還要參加真人秀的錄製。


    爾夫嘆口氣,最後環顧了一下殯儀館,又看了看我們,眼神很是寞落,然後進了車子。


    我看著豪車遠去,黑哥用銀行卡打了一下我的頭:“走吧,送佛送到西,把死者落葬,咱們的任務就算是完了。”


    落葬的時候非常熱鬧,黑哥請來的和尚真不是白給的,一路誦經,還雇了嗩吶班子,嗚嗚咽咽,漫天撒紙錢,場麵搞得很大。


    順利把麥瑞下葬,事情就算是完了。黑哥拍拍我的肩,帶著讚賞之意,這次業務我忙前忙後,協調關係,勤勤懇懇,他都看在眼裏,我也不是白吃飯的。


    這件事之後,我有意無意在網絡上關注爾夫。他不像其它的大明星,是活在電視螢屏裏,活在虛幻的想像裏,爾夫真真切切和我打過交道。他有血有肉,雖然談不上朋友,但不像明星那樣感覺遙遠。


    我成了他的粉絲,經常關注他的動態。這天,我在網上突然看到這麽一條娛樂新聞,爾夫因身體原因,退出大型音樂類選秀節目《我是歌霸》的總決賽錄製。《我是歌霸》是現在國內名頭特別響的一款音樂類節目,找的是國內目前八個頂尖歌手。爾夫論資歷論唱功論影響力,說實話排進這八名裏相當勉強,可偏偏節目組選了他。


    粉絲們都在議論爾夫將進入一個全新的發展境界,以此為契機很可能一飛沖天,爾夫居然因為身體原因,退出了競爭。一時間議論無數,紛紛惋惜,粉絲們祝福爾夫早日康復,也有人說是節目組為了效果有意安排,更有噴子在網上亂噴,說爾夫不堪壓力,是扶不起的阿鬥。


    我把這段新聞給黑哥看,黑哥幾乎不看娛樂新聞,他還是叼著煙認認真真讀完了。


    “你以為呢?”黑哥看我。


    我說道:“我總覺得爾夫的事情沒有完,兩樁命案都和他有聯繫……對了,他會不會是中邪了?”


    黑哥沉吟一下:“這件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問,就當什麽也不知道。除非爾夫主動找到咱們,憑我多年的江湖經驗,這件事會非常麻煩,出力不討好,能不沾就不沾。”


    我點點頭,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對黑哥有了一些新的認識。他身上江湖氣很重,一看就是有故事的男人,看著表麵粗粗拉拉,惡聲惡氣,真要磨合下來,人還算不錯,出了事他絕不站在後麵,主動出來承擔責任,為手下人的錯誤背鍋擋槍擦屁股。


    黑哥和義叔完全是兩種風格,但兩人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經歷多,什麽人什麽事都碰過,看問題一針見血,總能找到亂麻裏最糾結的所在。


    這些日子,我總是情不自禁想起那天晚上,做的那個關於女人在大橋上吊的怪夢。這個夢太逼真了,印刻在腦子裏揮之不起,有時候竟然恍惚覺得,自己真的經歷過。


    我有種直覺,自己做這個夢不是白做的,可能是一種預兆。


    過了幾天,我接到王思燕的電話。我們寒暄了兩句,這女孩鬼精鬼精,有什麽話不直接說,拐彎抹角,噓寒問暖。


    她不說我也裝傻,有一搭無一搭跟她瞎聊。


    聊了兩句,王思燕道:“齊翔,你晚上有時間嗎,能不能來我這。”


    “幹什麽?以身相許啊。”我不客氣地說。反正也泡不著了,用不著說話小心翼翼,該諷刺諷刺,該騷擾騷擾,這叫無欲則剛。


    王思燕笑:“你就壞吧,思想好髒。你來吧,來了再說嘛。”


    “不去。”我說:“別讓你那個官三代的男友誤會,再揍我一頓,我何苦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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