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推門進去,看到小女孩用繩子捆在椅子上,五官扭曲,臉色煞白,不斷嚎出非人的聲音。旁邊還有幾個120的醫生護士,手足無措。隻要往前湊,小女孩便瘋狗一般上來咬,涎液順著嘴角流。


    “典型的狂犬病症狀。”一個護士看著手腕上的牙印,狠狠地說。


    義叔道:“各位閃閃,我看看。”


    “你誰啊?”醫生不耐煩:“閑雜人等別往前靠,出了事誰負責。”


    義叔道:“大夫,我就看一眼,不上前。”


    好說歹說,醫生退到一旁,義叔半蹲在女孩麵前,仔細看了看,然後沖我招手。我剛走過去,小女孩突然焦躁起來,拚命撕扯,那麽大的椅子被拽得在地上蹭著走,其勢非常駭人。


    義叔疑惑,讓我往後退兩步,小女孩吼叫不那麽厲害,滿頭是汗,氣喘籲籲。


    他眯著眼,似乎想了想,又讓我往前走兩步,小女孩頓時像紮了興奮劑,不停地掙紮,繩子嘎嘎響。


    我品出味了,好像我能影響她的情緒。


    義叔輕聲道:“看她的額頭。”


    我揉揉眼,仔細去看,在小女孩的額上隱隱浮現出一個黑色的印子,大概桌球大小,外緣十分不規則。


    “能不能看出是什麽?”義叔問。


    我定睛瞧,忽然心念一動,壓低聲音:“不知我說的對不對,特別像一張人臉。可又不太像,似是而非。”


    義叔道:“你仔細觀察,其實這不是一張臉。”


    他的重音落在“一”上,我凝眉再去看,這次看明白了。為什麽似是而非,因為這個模糊的印子壓根就不是一張臉,而是兩張人臉重合在一起。兩張臉大小不一樣,全都是側麵,麵向西方,五官位置各不相同,重合在一起後,形成了一種非常詭異的蒙太奇效果。


    “這是怎麽回事,鬼上身?”我顫抖著問。


    義叔道:“不是鬼上身,應該是死者怨氣作孽,小孩抵抗弱,這股怨氣便凝結在她的身上。”


    “為什麽會有兩張臉?”我問。


    義叔沒有說話,徑直出了門,院子裏的親戚都圍過來,小女孩的爸爸一臉擔憂:“師傅,到底是咋回事?”


    義叔臉色凝重:“現在情況緊急,關於死者你們要實話實說,不能有任何隱瞞。”


    “老二確確實實是自殺的,沒人逼迫他,他因為想念過世的老爹,抑鬱症發作就喝了藥。”家屬大哥罵:“生前就折騰人,死了以後也不消停。”


    義叔瞪他一眼。他訕訕不說話。


    我忽然靈機一動,整件事的環節會不會在死者的父親身上?我順口問道:“你們的老爹是什麽時候過世的?”


    “一個月前。”有人說。


    義叔一拍巴掌:“你們怎麽不早說。”


    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這裏麵有什麽關係。義叔解釋說,直係親屬尤其是父和子或母和子這樣關係的,如果兩人在百天內相繼離世,這屬於殯上殯,大不祥,出殯的時候必須殺一隻大公雞鎮邪。尤其現在死的這個人,本就有抑鬱症,心有怨氣難消,死了之後又沒有淋雞血鎮邪,陰靈之氣凝結不散,找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那可怎麽辦?”小女孩她爸著急。


    義叔剛要說話,外麵一陣吵吵,附近的值班警察也來了。小女孩在這捆著畢竟不是那麽回事,他們要採取強硬手段把她送到醫院。


    義叔趕緊跟他們商量,能不能先暫緩一下,他來處理。


    警察問你是誰,義叔趕緊把名片奉上,每人發了一張。有個長得挺帥氣的小警察看著名片說:“勞煩我問一聲,貴公司是不是和市殯儀館是合作單位,設了執屍隊?”


    “對,對。”義叔趕緊道:“那就是我們公司下設的,我是總經理。”


    小警察對同事們說:“不是外人,我跟過刑警大隊出過幾次兇殺現場,發現屍體後都是他們公司執屍隊處理的。說起來都挺熟悉。”


    他看看屋裏:“怎麽回事,麻不麻煩?”


    義叔趕緊說,不麻煩,馬上處理。


    小警察道:“既然是熟人,那我相信你,趕緊處理。我們也頂了很大的壓力。”


    義叔讓家屬們去準備,到附近的市場想辦法買一碗雞血,一定要公雞的。然後囑咐我到車裏把他工具箱拿來。


    我們在這邊準備,醫生不願意了,一個勁嚷嚷,要把小女孩帶走,再這樣拖下去就要報告上級。義叔耐心跟他們講道理,醫生和護士根本不聽,反說他在搞封建迷信活動。還說如果小女孩出現意外,醫院概不負責,所有責任都得義叔承擔。


    義叔臉色鐵青,不跟他們廢話。時間不長,東西都準備齊了,他讓所有人出去。醫生們不幹,罵罵咧咧,家屬們也一頭汗,不停問義叔到底能不能行,別耽誤治療。


    義叔大吼一聲,把他們全都攆出去,隻留下我,然後把門關上。


    屋子裏有些晦暗,捆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耷拉著腦袋,小臉蒼白,好像暈過去了。


    義叔道:“小齊,你把雞血繞著她澆一圈,頭尾相合,不能留一絲fèng隙。”


    我小心翼翼捧著雞血走到近前,顫抖著手往地上倒,倒著倒著,抬頭去看,小女孩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雙眼一片黑色,正在冷冷看著我。


    第五章 驅邪


    小女孩冷不丁這麽一看,我嚇得全身哆嗦,義叔在後麵提醒:“別慌,把雞血倒完。”


    還差一點,我控製情緒,繼續倒著雞血,不敢和小女孩對視,她的眼神裏有一股形容不出來的邪味。


    眼瞅著合閉雞血圈的時候,本來安安靜靜的小女孩突然開始發飆,拚命掙著繩子,發出狼吼般的叫聲,看那架勢,想掙脫了繩子來咬我。似乎現在綁的不是小女孩,而是一隻得了狂犬病的藏獒。


    我頭皮發炸,強忍著倒完雞血。說來也怪,雞血落在地上,竟然以肉眼能見的速度在快速揮發,籠罩了一層血紅的煙霧。


    這時,外麵“哐哐”砸門,醫生喊趕緊開門,不然要採取強硬措施。能聽到外麵,醫生不停煽動親戚家屬,說任由他們亂搞,耽誤了治療,醫院概不負責。


    親戚家屬們越來越慌,都在喊:“馬師傅,我們不用你了,趕緊開門吧。”


    我看向義叔,他麵無表情,很鎮定。他淡淡地說:“小齊,把好門,沒我的指示不準開。”


    現在騎虎難下,我選擇相信義叔,做出這個決定,我和他的命運就綁在了一起,如果義叔沒有辦法治好小女孩,官司有的打了。


    義叔剛要上前,電話響了,他接聽以後,裏麵聲音很大,是義嬸打來的。義嬸是大嗓門,話筒嗡嗡響:“老馬,我怎麽說你好!人家家屬的電話都打到公司來了,你是不是又犯軸?跟你沒關係的亂插手,真要出事了第一個拿你頂缸……”


    還沒說完,義叔直接關機。他走到小女孩的麵前,從工具箱裏取出一張空白的黃色符紙。因為雞血圈,小女孩此刻很安靜,她直直瞅著義叔,眼神很邪。


    義叔看看雞血揮發的速度,蹲在小女孩麵前,試探著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小女孩像木偶一樣,任憑他動作,義叔把符紙貼在她的額頭。


    “小齊,筆。”義叔說。


    我趕緊從包裏拿出一支狼毫毛筆遞給他,義叔快速在符紙上畫著什麽。線條很亂,畫了數筆後,我認了出來。


    他沒有在符紙上寫符,而是畫了一幅簡筆畫。他畫的是一個老人的側臉輪廓。線條簡單,神態傳神,老態龍鍾的模樣躍然紙上。


    大概有一分鍾,畫好了,把符紙從小女孩額頭取下來。我驚異地看到,小女孩頭上本來有黑色的人臉印記,是兩張人臉的重合,而現在上麵隻有一張清晰的人臉,另一張臉沒有了。


    看看義叔手裏的符紙,我陡然明白,還是不敢相信這個結論。義叔通過畫畫這種方式,居然把其中一張臉給禁錮在符紙上?!


    義叔晃晃手裏的符紙:“看明白沒?”


    我試探著說:“小女孩身體裏有兩股邪氣,你給抽出來一個?”


    義叔竟然贊了一聲:“小夥子,有悟性。兩張臉如果我猜的沒錯,一個是死者的,一個是死者老父親的。他們離世的時間都不長,而且是一個月內接連暴斃,怨氣凝結。說起來也是我的責任,我讓這姑娘摔盆,想必就是那時候中了邪。”


    “那我們怎麽辦?”我問。


    這時外麵大門砸得越來越響,連警察也頂不住壓力,喊義叔出去。


    義叔做個手勢,讓我看他的眼睛:“小齊,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我問你,你有沒有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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