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淮姻喚住急匆匆的翠柳:“我房裏還有個包裹,你親手交給她。綠竹出來以後,不用讓她來謝恩。此後,她願意再嫁也好,願意自己過小日子也罷,隨她去了。”


    翠柳點點頭:“那丫頭經過這些事,想必也變聰明了。”


    薑淮姻笑笑。


    過一時,奶娘抱了哥兒來,說是哥兒午睡醒了,哭著找娘。


    其實這麽大點的孩子,哭鬧是常事,奶娘不過是為了哄薑淮姻開心,才說是哥兒想娘。照薑淮姻想,這小笨蛋,認不認得娘都是兩說呢。


    王府的人手實在太多,蕭霖生怕薑淮姻身子不好顧不上,直接大喇喇地又從後宮托兒所裏借了好幾個奶娘來。


    別說是這小子,薑淮姻現在都叫不全奶娘的名字。


    “行了,留拂花在吧,”薑淮姻嫌人多晃得眼暈,趕人道,“我抱著他哄哄,你們也下去歇會兒。”


    奶娘這才全散了,拂花笑說:“王爺的第一個孩子,到底寶貝著。奴婢瞧,皇子殿下也不過是這派頭呢。”


    “你這丫頭,嘴上又沒把門兒了。”拂花說話沒個輕重,如今蕭霖正聲名鵲起,薑淮姻生怕他落了個“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忙道,“咱們哥兒哪能和皇子比,也是王爺沒經驗,哪裏用得上這麽多人。”


    “王爺是心疼您,”拂花道,“聽魏管家說,這些日子為了給哥兒取個小名,王爺可是想破了腦袋。”


    小子才滿月,薑淮姻和蕭霖都著意著辦個酒席。


    一來,這是第一個孩子,自然得重視。二是,近來京城氣氛壓抑,朝臣們下朝回家,在路上說話都不敢大聲,也是想借這個機會,衝衝大家的晦氣。


    總不好辦酒的時候,還哥兒哥兒的叫,沒個體統。


    當夜蕭霖回來,薑淮姻抱著孩子,把想法與蕭霖說了:“王爺想好哥兒的名字了嗎?我覺得‘崢’這個字不錯,崢嶸,既有高大又有興旺之意,是個好寓意。”


    蕭霖卻皺起眉,不知是不是今日謝晉之的“爭來爭去”給他留下了陰影,他道:“不好,‘蕭崢’,聽起來便不大方。”


    薑淮姻不高興了,悶悶道:“那王爺說,哪個字好?”


    “孩子的名字,皇兄今天定了。”蕭霖關上門,將薑淮姻懷裏的哥兒放到炕上,又把薑淮姻抱到自己膝上坐著,“倒是小名,團哥兒,如何?”


    “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比團圓更好。”蕭霖的腦袋落在她肩上,任由她的發絲掃過他的脊背。


    薑淮姻撅著嘴:“既然王爺和皇上定了,那滿滿自然也遵命。”


    “不高興?”蕭霖捏了捏她的臉,見薑淮姻的嘴扁扁地下垂著,蕭霖道:“今天我去謝府抄家,知道我看到什麽了嗎?”


    薑淮姻:“什麽?”


    “你爹的詩集。”見薑淮姻的注意力成功轉移上來,蕭霖說,“謝晉之在上麵標注了,哪些詩詞可以用來做他懷念前朝的文章。剛才,我已經交給皇兄。”


    “你爹這莫須有的罪名,很快會重見天日。”


    薑淮姻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神情難免激動。


    蕭霖笑說:“王爺厲不厲害?”


    薑淮姻盈盈一笑,雙目水潤潤地:“厲害!”


    “還有一事。”蕭霖抱著她走向書案前坐下,他一手擁著她的腰,一手打開了一個信封,“你看這個。”


    “這是什麽?”薑淮姻拆開信封,瞧了蕭霖一眼,“信,哪來的信?”


    “你仔細瞧。”蕭霖說。


    “奉天……製曰……”薑淮姻讀了個開頭便訝然,“這是聖旨,怎麽用信紙寫!”


    “這是皇兄單獨寫給我的,明天自有宣旨太監來,”蕭霖看著她睜大的雙眼,滿意道,“你讀完。”


    “茲聞薑氏溫婉大方,品貌出眾……可擢升為正室,立為並肩王妃。”薑淮姻不敢置信地放下手中輕飄飄的紙,她扭頭看蕭霖,“陛下要立我為正室嗎?”


    蕭霖將她攬入懷中,見她臉蛋有點發涼,便一手捂了上去:“怎麽,不相信?”


    “皇兄今日問我,想要什麽獎賞。我便道,兒子雖有了,卻缺了個體麵的娘,”蕭霖說,“皇兄便賜婚了。”


    “不如,團哥兒的滿月酒和你我婚宴一起辦?”蕭霖見她臉蛋紅潤起來,禁不住手癢地捏了捏。


    薑淮姻牽動嘴角:“那怕是要驚世駭俗了。”


    “有什麽打緊,”蕭霖無所謂道,“讓你挺直腰板,日後好做人,不好嗎?”


    薑淮姻滿麵通紅:“可我……從來沒學過王妃的禮儀。”


    “誰敢笑你不成?”蕭霖見她靦靦腆腆,模樣還有些呆滯,不由道,“王妃首要要緊的任務,便是再生幾個孩子,好陪著團哥兒。王爺可就你一個女人,你也不想看著團哥兒孤零零長大罷。”


    聽他語氣不正經,薑淮姻輕輕推了他一把,卻實在忍不住心生愛戀,又湊上前,啾地一下親在了蕭霖臉上。


    兩人許久沒行房事,蕭霖目光火熱,便要去剝她衣裳。薑淮姻此番也是情到濃時,捧著蕭霖的臉,細細輕吻起來。


    正是幹柴烈火時,坑上卻忽然傳來一陣陣嬰兒的啼哭聲。


    團哥兒在鬧!


    薑淮姻分出心,一邊避開蕭霖的親吻,一邊喘著氣說:“王爺,團哥兒……團哥兒他哭了。”


    “那就哭!”蕭霖憋得久,恨不得將雄偉的欲|望一下發泄出來。


    團哥兒起初還鬧得輕,見無人理自己,便再也憋不住了,徹底地放聲大哭起來。


    “王爺……”薑淮姻慈母心切,掙紮著係上衣裙的扣子,她推開蕭霖,“我,我去看看團哥兒。”


    蕭霖一身火比剛才還要濃,正想將薑淮姻捉回來,卻聽到她在炕邊喊道:“團哥兒尿了,王爺去拿個新的尿布好不好?”


    蕭霖好像一個有氣無處使的牛魔王,氣哼哼地踢翻了椅子。


    尿布,尿布是什麽??


    蕭霖一頭霧水地翻翻找找,走回炕邊去問薑淮姻。


    薑淮姻見蕭霖許久不來,隻好從旁邊抽出一個手帕先暫時墊了上去。蕭霖來的時候,薑淮姻正抱著團哥兒輕聲地哄。


    “黑兔和白兔,上山采蘑菇……”薑淮姻輕輕拍著團哥兒的背。


    團哥兒蹬著小腿,精神十足,小肥手還在作弄著薑淮姻的頭發,見到蕭霖過來,他睜大了雙眼,咿咿呀呀地哼個不停。


    一身的怒氣在這一刻就好像被捅破的孔明燈,滅地連火都不剩了。蕭霖內心一片柔軟,他小心翼翼地握著團哥兒的手,笑嗬嗬道:“咱兒子。”


    “尿布呢?”薑淮姻卻還記著這事,她將團哥兒交給蕭霖,“王爺先抱著哄哄,我去拿尿布。”


    自從那次把團哥兒嚇哭,蕭霖便沒再敢抱他。


    嬰兒軟綿綿的,一身胖肉,都是在娘胎裏養起來的。


    蕭霖秉著呼吸,第一次上戰場都沒有像現在這麽緊張。他接過團哥兒,怎麽抱都找不到個正確姿勢,隻好又極為小心地將他重新放在坑上。


    團哥兒的小手卻抓著蕭霖衣角不放,好似拿到個什麽新鮮玩意兒一樣。蕭霖便忐忑地坐回去,小心地護著兒子。


    找到尿布的薑淮姻回來見到這樣場景,不由好笑:“王爺出汗了。”


    蕭霖下意識地拭汗,卻什麽都沒摸到,意識到薑淮姻在調侃自己,蕭霖說:“學壞了。”


    “我來。”蕭霖接過薑淮姻手上的尿布,解開團哥兒的小褲褲,掏出放在裏麵的手帕,然後埋頭掰扯起來。


    薑淮姻站在他背後,見他手忙腳亂,想著:這回是真出汗了。


    “我會努力,當好你的正妃。”薑淮姻微微側頭,望向炕上任人折騰的小胖子,又看向蕭霖彎著腰的背影。


    剛才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終於慢慢道了出來。


    蕭霖正忙,隨口道:“嗯?你當然得努力,不過沒關係,當不好,本王也不會換別的女人。”


    薑淮姻水墨一般的眼睛輕輕彎起,秀麗的柳眉也折成了一個溫柔的弧度。


    這兩輩子,夢裏都不敢去希冀的場景,再動聽不過的情話,都隨著今夜銀白的月光,飄然而下。


    “呼”一聲,蕭霖舒出口長氣,他慢慢抬起頭,終於大功告成地換完尿布。


    他隨手在旁邊的幔帳上擦了擦,然後,在薑淮姻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蕭霖猛地抱起她,跑向裏麵的隔間。


    “王爺……”


    “噓,”蕭霖兩手捁著她,他將她壓在床上,“等會兒那小子又得醒了,咱們悄悄地開始。”


    他埋下頭,寬闊的懷抱,威武的手臂,纏綿的聲音,徹底地環繞住了她。


    “嫁給王爺,是滿滿之幸。”


    薑淮姻兩頰粉紅,她閉上眼,也吻上了蕭霖的唇。


    —全文完。


    第85章 番外


    萬物回春。


    精致的庭院中, 花團含苞待放,幾株快要衰敗了的梨花樹枝難得逮到機會枯木逢春。在瑩潤的月光下, 有如嵌在枝丫上的碎金子。


    好一陣春暖花香,濃情綠意。


    香玉從裏間推開窗子透氣,見一旁的薑淮娡還在低頭繡針線,忙道:“天黑了, 夫人快把手上東西放下,什麽時候不能繡呢,待會兒姑爺回來, 又得心疼。”


    薑淮娡笑道:“如今,你是仗著有姑爺撐腰,和我說話都硬氣起來了。”


    話說這樣說, 可薑淮娡並沒有太多的嗔怪之意。


    香玉自小隨著薑淮娡長大,為了照護她, 連自個兒的花期都耽擱了。前幾年, 薑知行因冤入獄的那陣子,正好逢香玉出嫁。


    但是榮豐伯府的老夫人與付明當時正如狼似虎,香玉放心不下薑淮娡一人處在府上, 死活不願外嫁。


    這親事,也就黃了。


    一來二去, 險些延誤成老姑娘。


    幸得後來宋衍說親,才讓香玉重新許得良人。


    如今香玉在薑淮娡身邊當上管家媳婦, 兩人還似從前一般親近。


    麵對薑淮娡半真半假的嗔怨,香玉笑道:“奴婢還不是替姑爺疼您嘛。”


    香玉上前去幫薑淮娡捏了捏肩, 薑淮娡終於放下手中繡線,她歎道:“如今,我們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可我心裏,還是擔心滿滿。她隨王爺遠赴西北,雖說京城裏已開了春,但邊疆那等苦寒之地,定還冷呢。”


    “她針線活兒不好,我給她與王爺一人做頂虎皮帽戴著,多少能禦寒。”


    蕭乾仙逝以後,便由蕭長亭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奉啟。


    雖然蕭霖與薑家對長亭都有擁立之功,但是比起蕭乾,蕭長亭與蕭霖之間終究遠了一層。


    為了避嫌,也為了遠離京中的爾虞我詐,蕭霖自請去鎮守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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