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亂七八糟法。”紫子舉起手說。


    “小紫,你在這種時候腦筋動得特別快耶。”保呂草低聲說。


    “嗯——是嗎……”練無仍是一臉不解的表情。“被你這麽一說,總覺得犯人真的除了她以外別無他人。”


    “那兩年前殺死岩崎亮先生的也是麻裏亞小姐羅?才剛新婚,就殺了自己的老公?”紫子問。她手上拿著一枝叉子,叉子上叉著香腸。桌上的啤酒杯已經空了。


    “大概是。”紅子表情不變地回答。“這完全是我的猜測。但如果真是如此,那麽岩崎家的人就是共犯,她們隱瞞了媳婦的罪行。麻裏亞小姐因為擔心丈夫被惡魔附身,於是用金色匕首刺殺自己的丈夫,還騙自己是神殺的。明明是她自己做的事,卻堅信自己是被神操縱的人偶……言語就是這麽的簡單。不管現實多麽複雜,不管每時每刻的感覺和情緒多麽深刻地相互交織,就算骯髒的利害關係彼此交錯,就算合理的理解等於無力,總之隻有‘用言語表達’這件事是一直都很簡單的。誰在哪裏做了什麽,就是這樣而已,連小孩子都會說。”


    “她堅信自己是人偶。”保呂草重複紅子的話。“而且是被神操縱的人偶。但那就是所謂的宗教了吧?這隻不過是她自己誤以為宗教是這樣定義人類而已。”


    “對。”紅子點頭。“這就是言語的力量。”


    “她想欺騙自己?”練無歪著頭說。“嗯——好難懂喔。”


    “她藉由將自己化為人形,把神當成犯人。”紅子淡淡地說:“如果把這點當作是兩年前那起事件的原理,那麽這個不可思議的圈套應該也存在於這次的事件中。不是她殺的,是有另一股力量在操縱她,她隻是個人偶。在她的意識之外,存在著原本的意誌。她忘卻、消去自己的人格,在表麵創造了一個虛構的人格。就像保呂草所說的,這可能是所有宗教的基本原理。透過這種信仰,她才能維持自己的存在,讓自己活下去。否則她就無法存在,也無法活下去了。這就是人類的脆弱,也是人類的靈活之處。”


    “麻裏亞小姐和一般的罪犯有何不同?”練無問。


    “應該是她的動機不在於欺騙警察或別人吧。”保呂草回答。“沒錯,她想欺騙惡魔,也就是欺騙自己心中的邪惡意誌。相信自己是人偶可以讓她得到力量,她想防範惡魔的反擊。”


    “那……昨天的醫院密室之謎……”紫子嘟起嘴,眼睛往上看。“麻裏亞小姐的房門是鎖著的……那也是……”


    “沒錯。”保呂草點頭。“那是她自己鎖的。”


    “已經不再是麻裏亞的她,瞞著麻裏亞把門鎖上了。”紅子補充。“麻裏亞小姐心靈深處的她,想欺瞞麻裏亞小姐。”


    “為什麽她要讓自己受傷?”紫子問。


    “可能是她也感覺到自己心中有個邪惡的存在吧。”紅子答道,她看了一眼保呂草。“或者……”


    “我覺得答案可能更簡單……她想自殺。”保呂草說:“也許她有時會恢復理智吧?可能她心中正常的她想起了兩年前的事情,但她一定無法幹脆地死去。”


    練無嘆氣。


    “麻裏亞小姐已經為自己贖罪了嗎?”紫子小聲問道。


    “不。”紅子搖頭。“不管她做什麽都無法補償了。”


    “不告訴警察好嗎?”紫子快哭出來了。“為什麽要保密呢……”


    “紫子。”紅子將手放在身旁的紫子膝上。“我們對岩崎家的事一無所知。我們不知道麻裏亞小姐是看到什麽、感覺到什麽才做出那種事的,也沒辦法知道。剛才那些話全都隻是推測。我說過了吧?如果用言語來說明的話,是非常簡單的。但是現實絕不是這麽簡單能夠一語帶過的。”


    “可是,不管有什麽理由……”紫子說:“殺人本來就是不被允許的,不是嗎?”


    “是嗎?”紅子的語氣很柔和。“這是誰規定的?為什麽不可以?殺人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壞事。”紫子噘嘴。


    “隻要殺人就會受罰,這個規則就是一切。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有效的規則。”紅子緩緩地說:“除了這個規則以外,我們沒有其他共識,所以才會這麽認定。這就像是決定價錢一般,訂下一個交換的標準罷了。人類連什麽是好事、什麽是壞事都還不清楚,隻是決定了一條規則——殺人必須用幾年的牢獄刑責來交換。”


    “我不懂,完全不懂。”紫子雙手抱頭。“那種規則究竟算什麽?”


    “冷靜點。”紅子沉靜地說:“麻裏亞小姐也早有覺悟自己會受到懲罰。但說不定她深信自己是賭上性命,守護著丈夫和夫家。她想要拯救這個被惡魔纏上的家。對這種人而言,懲罰是什麽?被逮捕入獄又怎樣?法律可以給予她製裁,但誰也無法懲罰她,隻不過是我們自己以為已經懲罰,或是相信種給予她懲罰罷了。不過,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樣就好像我們在重複麻裏亞小姐所犯下的罪一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玩偶娃娃蒙娜麗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森博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森博嗣並收藏玩偶娃娃蒙娜麗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