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總也不打開。若槻開始想,蜘蛛可能走掉了吧。


    這時,有光線從後麵射人黑屋。背後的拉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若槻回頭。


    在炫目的光線襯托下,有一個難以名狀的邪惡的東西在那裏喘氣。


    一隻多肢模樣的東西在蠢動,但形狀還辨別不清。隻有長著大獠牙的物體鏡子般閃閃發亮。


    它在那裏嗤笑。


    細長的影子從門口伸進來。


    若槻想,自己要被吃掉了,但又動彈不得。


    那龐大的黑影慢慢從他頭頂覆蓋下來。


    7


    6月20日(星期四)


    若槻當天一早就給京都府警局打電話,成功地逮住了鬆井警官。對方似有意藉口工作忙來躲避,但若槻死纏不放,最終預約10時麵談。


    明知這樣不好,他仍將一如往日的文件山推給葛西,自己拿一把大黑傘外出。


    梅雨前鋒已覆蓋日本列島,從早上起就下雨。說不上是否因為空氣清爽,出到外麵,心情的確大不一樣。


    若槻在四條站搭地鐵向北行,在第二站丸太町站下車。出了車站向北走,即可見右邊的京都禦所的綠樹。樹木有雨水的濕潤,顯得沉靜安詳。


    京都府警察總部與之緊鄰。如果從交叉路口進人禦所的對麵,就是屬於京都府廳或府議會的一係列建築物。不過,鬆井警官似乎不想若槻前往府警總部,指定在附近的小飯館會麵。


    一打開門,響起“丁零噹啷”的鈴聲。在東京已極少見的某類小吃店,在這裏仍生存著。


    環顧店內,隻有三個同夥的跑街小職員,鬆井警官尚未到。看手錶,距約定的u點半還有五分鍾。將濕漉漉的雨傘插在傘架上,在窗邊找了位置,點了大吉嶺紅茶。


    若槻一邊觀看雨中街景,一邊啜飲熱茶。


    一切都是灰濛濛的。心情也像梅雨的天空一樣不爽。


    警方出麵時,滿以為兩三天功夫便可將菰田重德逮捕歸案。然而現實中,已過去了一個月零兩周,事態卻沒有任何進展。鬆井警官那精明強幹的第一印象迅速褪色。這激起他近年來對整體公務員的不信任感:這都是些不工作,隻會耗費納稅人錢的閑人吧?


    他看見鬆井打著尼龍傘在雨中走過來。


    鬆井對隔著玻璃窗向他打招呼的若槻含糊地點點頭,走進店內。鬈髮和柔和的表情與先前一樣。隻是顯出一絲疲憊。


    “百忙中打攪您了。”


    “哪裏。你好幾次來都沒見上,不好意思。”


    鬆井要過熱咖啡,便用手巾擦拭雨點斑斑的西服和褲子。


    “怎麽樣?你說今天想問什麽事?”


    真想嗬斥他,讓他別裝蒜,但若槻還是努力擠出職業性的笑容。


    “關於菰田和也之死的事。此前已解釋過,五百萬日元的保險金還懸而未決呢。”


    “嗬,為什麽?”


    鬆井一副局外人的模樣,喝起送上來的咖啡。若槻心頭火起。


    “假如是殺人案,則案情未明之前,不能輕易支付保險金。”


    “我們從沒說過是殺人案。”


    若槻啞口無言。


    “你是說,那不是殺人案?”


    “這個嘛,現階段,還什麽都難說……”


    鬆井語焉不詳。


    若槻很納悶。發現屍體那天,鬆井應對此案有一定的判斷。隻要信任自己的證言,菰田重德是罪犯的可能性甚大。可為何後退到這個地步呢?


    若槻從公文包裏取出菰田牽涉“切指族”事件的合同複印件。


    “這份複印件日前已交給警方,您已經看到了吧?菰田重德以前曾在與本公司的合同中發生過詐騙殘疾給付金事件。”


    “哦哦,這個嘛……”


    鬆井從撐得鼓鼓的襯衣上袋摸出一支香菸,用店裏的火柴點燃。


    “原名好像是小阪重德吧。小阪確實因為有故意切手指去申領給付金的嫌疑,曾被福岡縣警方逮捕過。”


    鬆井思索著,向空中噴一口煙。


    “不過,小阪最終沒有被起訴,主犯另有他人。經營小阪他們所在的作業場的社長,因欺詐和傷害被判了實刑。”


    “小阪得免起訴,是什麽原因?”


    “掉手指的是作業場的三名員工,包括小阪。似乎這三人都因為牽涉黑社會的賭博,債台高築而走投無路。偶然耳聞其事的社長,也想從中謀利,策劃了欺詐給付金的事。然而,進一步調查發現,這傢夥似乎私下裏與開賭場的黑社會有關係。這一點就尚未弄清楚。也可能從一開始就是設好的圈套。”


    “這麽說……”


    “小阪,即現在的菰田重德吧,以福岡地檢的看法,這傢夥也算是被害者。”


    若槻感到自己先人為主的看法變得很突兀。然而,真的僅此而已?他想,可能還有未被警方知曉的內情吧。盡管如此,他沒有帶來對這件事追究下去的材料。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關於菰田和也之死,該怎麽辦呢?我的確目擊了菰田重德的可疑神態,現在仍確信菰田與此死亡事件有關。我覺得您會相信顫抖,食指不自然地屈曲著,抵著若槻的脖子。從沙沙作響的觸感來看,似乎裏麵塞了紙一類的東西。令若槻頸脖汗毛倒豎。


    “大哥,玩夠了吧,饒了我吧。”


    菰田用呻吟般的沙啞聲說。


    “求求你了。實在是需要錢啊。”


    終於要幹出格的事了嗎?若槻咽一口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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