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自顧自地說道:“用我最想要的東西,交換你最想要的東西。”  不等謝聞淵說話,隻見他將雙手抬起,兩人的中間逐漸出現了一道半透明的影像,隨即影像凝成實體,幻出一副絕美的容顏。  謝聞淵的目光定住,仿佛忘記了呼吸。  陰影看見他的反應,顯得有些得意:“我已經掌握了幻化出身體、性格和交流能力的法術,隻要你解除我們之間的主奴契約,他就是你的。而且……比你那一個更加馴服乖順。”  他的聲音放輕,帶著誘惑:“隻要你想,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謝聞淵不置可否:“你做的這麽像,觀察多久了?”  陰影有些得意:“從你見到這個人開始。我就知道你一定想得到他,這筆生意做不做?”  謝聞淵似乎被迷住了,他微微抬起手,像是要去摸麵前那個“林雪曠”的臉:“如你所願,這份主奴契約可以解除了。”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陰影的臉上,欣賞他一瞬間的欣喜若狂,然後,惡劣地將五指收緊。  陰影感到身上的束縛似乎放鬆了,他尚未來得及感受自由的甘美,緊接著四肢百骸便傳來一陣劇痛,隨即生生炸裂。  “你竟然——”  不等他暴跳著將後麵的話罵出口,陰影連帶著他製造出來的幻象,便已經同時消散在了空氣中。  假的就是假的,脆弱的不堪一擊。  謝聞淵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笑了笑:“憑你看他看得這麽仔細,就已經該死了。”  從唐朝開始輾轉至今,謝家作為馭靈世家,一直世代壓製著數量頗為巨大的鬼奴,這是他們的武器,卻也是危險的來源。  隻要內心產生動搖和脆弱,或是掌控力不夠強大,這些鬼鬼祟祟的生物,就會無孔不入地冒出來,試圖進行反噬與逃離。  可以說,占有與控製的欲望,是他與生俱來融於血脈當中的本能,這些東西想要挑釁,純屬活夠了。  但這麽一打岔,謝聞淵的心情倒也稍稍平複了下來。  認識這麽久了,他頭一次不明白林雪曠在想什麽,也分不清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就像他說的,以林雪曠的倔強和驕傲,不應該是一個會因為外部的某些壓力而輕易改變的人。但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拿這種事開玩笑。  畢竟要是按照林雪曠的說法,他之前的不辭而別,重逢後的冷若冰霜,便都能解釋的通了。  可過去那些共度的點滴,難道又真的就都是謊言嗎?  ——林雪曠同意和接納他的靠近,不過是因為他的身家背景,是因為被他糾纏會很麻煩。  謝聞淵知道林雪曠家境不好,但偏偏相貌成績十分出眾,曾經因此遭到過很多刁難,生活也過的艱辛。  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樣委曲求全,心中的不滿也這樣多。  或許林雪曠所經曆的,要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多更苦,自己既然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可以去怪他呢?  歸根究底,是因為世上缺德的人太多,見到別人貧窮就落井下石,見到別人優秀就心生嫉妒;  是因為自己關心不夠,隻顧著喜歡他,卻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絲毫不懂得體諒和換位思考;  是因為那家奶茶店不思進取,這麽多年連推陳出新都不懂,配方還是一股子香精味,誰要喝!  謝聞淵抬手將奶茶扔進了垃圾桶。  總之,林雪曠肯定沒錯,有錯的都是別人。  就當他說的是真的好了。但他當初根本不喜歡自己,不代表他以後也不會喜歡自己。  他要做的事情,放棄是絕對不可能放棄的,隻要汲取教訓,繼續努力,一定可以打動對方。  最起碼現在能見到人了,比起從前那種遙遠無望思念著的日子,已經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了不是嗎?  事情要一步步來。  謝聞淵給自己打氣。第13章 尋煞  另一頭,林雪曠從審訊室出來後,也直接回了宿舍。  之前黃婧杉剛出事的時候,由於被判定為自殺,因此還能盡量低調處理,但這回沒隔太久,祁彥誌再次離奇身亡,他的父母又來到學校門口大鬧,整件案子就徹底壓不住了,在學校裏傳的沸沸揚揚。  聯想到之前半夜唱戲聲的傳說,大家都覺得這是鬧鬼了,又被林雪曠不小心撞上,他跟著出去看,卻發現了祁彥誌的屍體,可以說非常倒黴。  這讓林雪曠在回去的路上收獲了不少的慰問,他一一應付過去,直到宿舍樓下,這才腳步一停。  有個人正坐在他們宿舍樓前的石階上,見他來了,懶洋洋地站起身。  “上午好,今天天氣可真不錯啊,果然是個遇見故友的好日子。”對方笑著衝林雪曠點了點頭,道,“小雪。”  林雪曠淡淡道:“奉怡。”  拜謝聞淵所賜,易奉怡很是經過了一番掙紮才從記者們的包圍中脫身出來,又抽空換下了那身惹眼的道袍,因而這時候看上去倒是頗有幾分風度翩翩。  他嘴角噙笑,問道:“這幾年去哪了,還好嗎?”  林雪曠跟他並肩而行:“我出國上學去了,還可以吧。”  易奉怡歎口氣:“你啊,就算是過得不好也不會說出來吧。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誰也猜不透你的心思。”  他拍了拍林雪曠的肩膀:“當初你不辭而別,聞淵一直到處找你,上個月還出了趟國,因為聽人說好像在那裏看見你了。可是去了之後還是沒找到,他回來把自己在房間裏關了三天,醉的不省人事,被他爸給硬拖起來的。”  “這幾年誰都勸過他,他一個也聽不進去,最後連他爸媽都幫著到處找你,簡直快把你想象成了救世菩薩。我看你要是再不回來,謝聞淵人都要瘋了。”  林雪曠道:“他不認識我的時候也好好活了那麽多年,可見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要是再多幾年,估計該忘的也就忘了。”  他這話說的異常清醒和冷漠,倒是跟以前給人的感覺大不相同,易奉怡微微凝目,以為林雪曠是在和謝聞淵賭氣,便笑道:  “你們兩個也真是夠了,不見麵要惦記,見了麵又吵!其實你心裏也清楚吧,聞淵找了你這麽久,他很喜歡你……”  林雪曠突然打斷了易奉怡,道:“這幾年,你找我了嗎?”  他仿佛真的想知道這個答案,因而轉過頭來正視著易奉怡,那雙眼睛分明深冷如幽潭,偏生目光一轉,便是瀲灩生輝,波光流麗。  易奉怡突然想起高中時就聽班裏的一個女生說過,“林雪曠,你這樣認真看別人的時候特別要命知不知道?”  他不由自主地說道:“當然找了。”  “是嗎?”林雪曠不鹹不淡地道,“那你也喜歡我唄?”  易奉怡愣了愣,隨即忍不住大笑起來,抬手搗了林雪曠一拳:“你這小子!又一本正經地耍人了!”  他道:“得,反正是你倆之間的事情,我也懶得摻和,你不想聽就算了。不過我就是告訴你啊,下次不辭而別之前,麻煩先殺了謝聞淵再走,這家夥忒能折騰,弄得所有人都安生不下來。”  林雪曠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道:“不,不會走了。”  “那就好。”易奉怡跟他擁抱了一下,“不管怎麽樣,歡迎回來。”  *  林雪曠本來打算請易奉怡吃個飯,但對方說手頭還有其他的案件要聯係處理,因此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林雪曠回了宿舍,到門口剛掏出鑰匙,隔壁宿舍的門就“砰”一聲開了,裏麵探出來一個腦袋,是班長趙春陽。  “雪仔,回來了!”  趙春陽一看果然是他,立刻轉身回宿舍,將自己昨晚在崔凱的直播畫麵上狠狠出鏡的桃木劍拿出來,鄭重地遞給了林雪曠。  “兄弟,”趙春陽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把這柄桃木劍借給你,能辟邪,你給放到宿舍當個心理安慰,免得今天晚上自己住害怕。”  林雪曠被他硬把劍往懷裏一塞,不得不伸手抱住:“自己住?孟宇不回來了?”  趙春陽道:“嗯,咱們專業不是有個活動嗎?要在元旦之前排演一部具有科普性質的曆史劇出來,到時候校晚會得出節目,我們幾個要討論策劃的方案,估計今天晚上得通宵。孟宇讓我告訴你不用給他留門。”  林雪曠本來今晚還打算出去,正考慮要不要幹脆去外麵住,吳孟宇不回來,倒是正中他的下懷。  當晚到了半夜,林雪曠換了一身黑色的運動服,又戴上了棒球帽和口罩,來到陽台上,將窗子推開。  白日裏充滿青春氣息的校園一片寂靜,風中帶著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的隱約呢喃,萬物沉睡,宿舍樓的大門已經落鎖。  他手在窗台上一撐,然後徑直從四樓飛身一躍而下!  他在半空中弓身,腳尖點在三樓的窗台上借了下力,緊接著順勢一翻,再下墜時,手已經把住了二樓的欄杆,直接輕鬆落地。  修長的身形優美而充滿力量,林雪曠像隻攀過牆麵的貓一樣,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便已經來到了樓下。  學校的地麵上還扔著些沒打掃幹淨的紙錢和白幡,那是白天祁彥誌的父母來討公道時灑的,此時被夜風卷著亂飛,看起來分外驚悚。  校狗阿黃抖了抖毛,正打算回窩睡覺,陡然看見天上掉下來一個大活人,立刻弓起身子,張嘴就要大叫。  “噓,是我。”  林雪曠衝著狗子勾了下手指,阿黃這才看清是他,收了攻擊的姿態,又興奮地甩著尾巴撲了過去,把狗頭往林雪曠的小腿上蹭。  林雪曠提了下唇角,彎腰捏了捏阿黃的後頸,低聲道:“你不怕我嗎?”  這樣一個脆弱的小生命,他的手隻要稍稍收力,就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阿黃渾然不覺,喉嚨裏發出快樂的嗚嚕聲,林雪曠鬆開手,遞給它一根香腸。  打發了狗子,林雪曠踩著飄飄的紙錢重新來到了昨晚發現祁彥誌屍體的現場附近。  他來到這裏,是打算再次勘查祁彥誌的死亡現場,不過林雪曠不是要像普通調查中的法證科那樣去搜證或者尋找現場的某些痕跡,他的目的更加類似於看監控。  通常情況下,當一個人死於非命時,會因心有痛苦不甘而留下殘存的怨念。在怨念中,死者不斷會重複著死前發生的事情。  這種怨念在死亡時間超過18小時之後成型,留存時間根據怨念的大小,約為三天至一周不等,時間過去的越久,場景的完整度就越低。  怨念中的場景,往往在夜晚陰氣最濃重的時候最容易被激發出來,林雪曠想要了解祁彥誌死前發生了什麽,這是最好的方式。  謝聞淵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說不定他已經過來看完了,現場周圍下著結界禁製,還有兩個人負責看守的人正背對著林雪曠低聲聊天。  林雪曠靠在一棵樹後,打量了這兩個人片刻,發現他們不是人,而是兩隻剛學會化形幾年的兔子精。  謝家作為馭靈世家,有號令精怪陰魂的能力,這兩隻兔子精多半就是謝聞淵派過來的。  林雪曠想了想,從樹後出來,走上前去。  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右邊的兔子精問了句“是誰?”左邊的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兩個就一起被人從身後一左一右地搭住了肩膀。  有個聲音輕輕在耳畔“噓”了一聲,低聲道:“別看,沒人來。”  這短短五個字仿佛有某種奇異的魔力似的,直接穿透耳膜響在了腦海中,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順從。  兩人的眼神同時發直,思緒也變得遲緩起來,剛才問“是誰”的那隻兔子精極慢地點了點頭,喃喃道:“哦……沒人啊……沒人就好……沒人……就好……”  林雪曠鬆開手,原地出現了一黑一白兩隻小兔子,上身抬起,後腿支撐著蹲坐在地上,兩隻耳朵直愣愣地豎著,全身一動不動,仿佛已經變成了兔子雕塑。  唯有一身絨毛在風中輕晃,看起來還有幾分可愛,跟謝聞淵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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